地動山搖, 碎石滾滾之後又發生什麼了呢?地上多了一道口子。多了一道口子又怎麼着呢?欒子辰和夏歡兩個人就雙雙掉了下去。
所以說欒大人是個貼心到不能再貼心的小攻,就連摔下去的姿勢都控制得好好的,沒讓夏歡受半點傷害。
倒是他自己摔了個結實。
不過現在可不是關心傷勢的時候, 徹底擺脫小骨頭纔是正經, 他們能轉動那個石碑, 小骨頭難道就不能?事情發展到現在這個模樣, 破壞掉整個機關纔是關鍵。所以欒子辰把夏歡往旁邊一安置, 人就起身查看機關去了。
打從這個機關一關上,這地底下就陷入了一片黑暗之中,欒子辰幾經摸索, 才發現了這個機關的奧妙。
其實這個機關也不復雜,不過是轉動石碑牽引兩塊青石板下陷罷了, 所以破壞的關鍵就是毀掉中間相連的齒輪。毀掉一個齒輪又有何難?那塊石頭把他卡死也就罷了。所以欒大人隨手撿了塊石頭, 就封死了他們來時的路。
只是封個機關容易, 可封了這個機關以後,他們又該如何從這裡出去?
欒子辰看了看漆黑一片的周遭, 微微嘆了一口氣。
罷了罷了,車到山前必有路。
所以欒子辰摸着石壁,就又回到了夏歡的身邊。
欒子辰坐在地上,讓夏歡整個靠在自己懷裡,用手摸索了摸索夏歡的臉臉後, 就想起來一些很久很久之前發生過的事。
那時候, 他還很小。
比現在的小骨頭還要小。
小骨頭是他撿回來的, 因爲那日遇到小骨頭的情景和他自己記憶力的, 實在是太像太像, 像到他以爲今日的小骨頭就是當日的自己,像到讓自己連懷疑都沒有懷疑就把小骨頭接回了家!
有人知道他的身世, 還極爲巧妙地利用了這一點。
太子殿下,又能人相助啊。
欒子辰不是當朝掌院學士欒政欒大人的親生子,他也是被欒政欒大人撿回家的。遇到欒政欒大人的那一日,他才五歲。
現在想想,竟是二十年過去了。
那時的欒子辰還是個小乞丐,偶爾偷雞摸狗做做壞事的小乞丐。所以跟欒政的第一次遇見,也不過是因爲偷了人家的荷包罷了。只是那次極爲不走運,被人家捉了個正着。
以爲會是一頓好打,卻不料被一個包子給騙回了家。
有時候事情的發展就是那麼讓人難以捉摸。
欒子辰到現在還記得那時候的欒政。
文采俊秀,意氣風發。
天下學士的仰慕的高仕,京城閨秀的春閨夢裡人。
那樣的風流,那樣的耀眼,那樣的,高不可攀。
欒政,欒子辰此生最最敬慕的人。
何其有幸,今生能成其子。
就在欒子辰這廂回憶從前的時候,夏歡卻是有了轉醒的跡象。
欒子辰坐在地上,讓夏歡整個靠在他的懷裡,用手拍了拍他的面頰後,就開始輕聲喚他,
“夏歡,夏歡!”
夏歡確實要醒了。
小骨頭給夏歡下的藥是用來尋人的又不是用來殺人的,過了藥效之後人自然會醒來。
所以在聽到欒子辰的呼喊之後,夏歡就醒了過來。然後一睜開眼,就看見了滿是黑乎乎的場景,和欒子辰略帶光亮的眼睛,
“我沒事。”
怎麼可能沒事!剛剛明明還好好的,突然一下子就沒了力氣,後來更是爲了救他傷了手臂,如此,怎麼可能沒事!
“這到底是怎麼回事?”
夏歡聽欒子辰的聲音帶了急色,這就想伸過手去安慰安慰他,結果還沒伸出手去,就被牽引到的傷口疼了個齜牙咧嘴。
然後聽到夏歡動靜的欒子辰就沒好氣地笑了。
欒子辰既是笑了,夏歡也就不準備去安慰人了,好吧,就是他想,條件也不允許,他還是個病號呢。
“小骨頭應該是提前給我下了‘尋香’,這藥不害人性命,只是會讓中毒的人散發出一種特殊的甜香氣,熟悉這種氣味的人自然就可以把中毒的人找出來了。”
說到這裡,夏歡又輕笑了一聲,
“小骨頭這樣做,怕是爲了給他自己做個保險,他會把我們拉到這裡才下手,怕也是爲了做出我們兩個意外身死的假象。當真是花了很多心思啊。”
“你還有心思笑?我們兩個差點小命就不保了知不知道?”
夏歡纔不理會欒子辰的怒火呢,反證無論如何他家欒大人都捨不得責怪他,嗯,一定是這樣的,
“死就死了唄,俗話說得好,‘牡丹花下死,做鬼也風流’,能跟欒大人死在一塊兒,那可是我夏歡求都求不來的福分?”
這話一出來,倒是弄得欒大人一臉無奈,
“我們兩個還是想想怎麼從這個鬼地方離開吧。還有,你的手還疼不疼?”
夏歡試着擡了擡自己的手,發現已經被包紮很好,所以夏歡的臉上就樂開了花,
“是欒大人給小歡包紮的嗎?包紮的真好看!”
欒子辰對夏歡睜眼說瞎話的功夫只有敬佩的份兒,這個伸手不見五指的地方也能讓他看出好不好看來?欒子辰雖說滿是無奈地搖了搖頭,但人還是走到了夏歡的身旁,將夏歡的手臂擡起來,就摸索着去照看他的手臂。
“當時時機不對,我也沒能替你好好包紮傷口,也不知道傷口有沒有化了膿。”
其實說真的,這傷口還真的挺疼的。可夏歡打一聽見欒子辰這麼說,便就覺得這疼也沒什麼了。所以夏歡就厚着臉皮貼到欒大人身上了,
“欒大人欒大人,小歡歡頭疼疼,手疼疼連屁屁也疼疼,只能靠欒大人扶着了,還望欒大人憐惜則個。”
說罷也不管三七二十一,這就整個掛在了欒子辰的身上。
看他如此好的精神頭,想來傷口是沒什麼大礙了。不過欒子辰也沒推開夏歡,因爲夏歡現在可是個陶瓷娃娃,輕輕一碰就能碎了。所以欒子辰就只是就着這個姿勢就把夏歡扶着坐下了,
“你且在這裡坐着,我去尋尋出路。”
可就在欒子辰想要離開的時候,夏歡卻是扯着欒子辰的袖子不讓他走,
“我還想跟你說說小骨頭的事。”
欒子辰聞言,這就跟夏歡一起並排坐在地上了,
“什麼事?”
夏歡將身子往後頭靠了靠,憑着牆壁的支撐才勉強能坐得舒服,
“其實二狗死的時候我就在懷疑小骨頭了,因爲二狗是我抓的。除了我和小滿之外,根本就沒有第三個人知道二狗的下落。況且二狗在牢裡住的前九日都沒有出事,偏偏到了第十日的時候就出了事,這難道真的是巧合?要知道在第十日的早上,我剛剛在小骨頭面前說起過二狗的下落!”
夏歡如此一說,欒子辰也想起了一件事。
放棄二狗在哪裡遇害的?是在縣衙的大牢裡!大牢內外皆有獄卒把守,唯有一個天窗能與外頭想通。他當時還以爲是有什麼會縮骨功的高手來了,如今看了,怕是小骨頭做的吧。
那個天窗容不下一個成年人,卻不見得容不下一個少年郎。
何況,還有陸家莊子上的事。
“我想我知道那塊‘天賜’上頭爲什麼缺了兩塊了。”
夏歡不明所以,這就迷迷糊糊地應了一聲,
“啊?”
欒子辰見夏歡不明白,這就對着他解釋了,
“我想他們口中的‘天賜’可能是種激發人潛力的藥材。比如說,若是病入膏肓的人吃了此藥,他們便就可如迴光返照一般突然好轉,然後就像小娟說過的,完成他們沒能完成的心願。只是這種好轉畢竟只是暫時的,所以那些病入膏肓的人最終還是沒能免去死去的命運,甚而因爲這藥力的緣故,死得更早,更慘。”
然後夏歡就有些許明白了,
“你說的,可是糰子?”
不錯。就是糰子。
糰子剛剛被小娟撿回來的時候,可不就是一副病病歪歪的樣子?而後來團長死的時候,又何曾不是一副突然老去的模樣。若是欒子辰所言不差,那就是小娟給糰子吃了“天賜”。小娟肯定以爲這是在救糰子,卻不料害糰子死得更慘。
若是“天賜”上頭少的那一塊是給糰子吃了,那少的另一塊呢?
不用夏歡問出話來,欒子辰就知道夏歡的疑惑在哪裡,所以欒子辰跟着就繼續解釋了,
“當時病入膏肓的人還有誰?”
夏歡腦袋轉了個圈,然後眼前就蹦出個名字來,
“陸軒!”
對,可不就是陸軒!
當時陸軒中着瘋病,不是病入膏肓又是什麼?
“對,就是陸軒。若是小娟見陸軒時日無多想要救他,把‘天賜’與他吃了如何?”
這自然有可能。
小娟連見了一隻貓都會心有不忍,何況是見了一個活生生的人?可是……
“可是就算小娟想,她也沒有單獨與陸軒相處的機會啊!”
欒子辰搖了搖頭,
“不,她有機會。當日我與小娟、小骨頭一同去陸家莊子的時候,小娟可是給陸軒倒過一杯水的!那杯水後來被陸軒打翻了,所以我沒能看到裡面裝了什麼東西,可是陸軒和小骨頭的表情,我確實記得清清楚楚。”
“陸軒是怒是怕,小骨頭是驚是慌。”
這“天賜”究竟是什麼?怎麼會讓陸軒既怒且怕讓小骨頭又驚還慌?
最重要的是,小娟後來去哪裡了?她看到了什麼發現了什麼,是什麼東西讓她連性命都丟了?欒子辰閉上眼睛,掩住了自己眼裡的慌亂。
夏歡,我是不是連累你了。
欒子辰的那口氣雖說是舒得極慢極慢,可夏歡也離得欒子辰極近極近。所以夏歡怎麼可能發現不了欒子辰的愧疚?可正當夏歡準備說些什麼安慰欒子辰的時候,整個大地卻猛地搖晃了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