狗蛋子脖子上的傷痕乾淨利落,顯然是高手所爲,而且人死了還不足一日。也就是說,他們剛剛把視線轉移到狗蛋子身上,這人就死了。
可問題是,這牢門的鑰匙在小滿手裡。
若是這個高手從門外而入,那鎖頭沒有不壞的道理,可要是這高手不從門外而入,他又是如何殺的人?
欒子辰站在牢門口,看着牢房裡頭的天窗。
“小滿,你說世上真有通天遁地之術嗎?”
小滿聽了,當即就搖了搖頭,
“人都是□□凡胎,哪來那種種神通?”
“那你說有人能從那個天窗裡頭進來嗎?”
小滿轉過頭去,看了看那個天窗。
“不可能,那天窗也太小了,要是和小孩子也還罷了,這個殺手定然是有十年功力的高手!”
“那縮骨功呢?”
“呃,這個有可能。不過這樣的高手來這裡就爲了殺個潑皮?”
欒子辰聽了,微微嘆了口氣,
“是啊,這樣的高手來這裡,只爲殺個村夫?爲的還是隱瞞一個換種子的小案子?”
欒子辰轉過身去準備離開,但嘴裡還是不由地感嘆一句,
“這雅安縣裡頭,到底藏着什麼啊。”
“欒大人!”
欒子辰回頭,
“嗯?”
小滿走向前去,一雙眼睛熠熠生輝,
“雖然狗蛋子這條線斷了,可小滿覺得,這個案子還是有頭緒的。”
“比如,這件事情的最後受益人,是誰。”
欒子辰從牢裡出來之後就要去找趙典,結果還沒找到趙縣丞就被二皇子給截住了,
“欒大人,小歡知錯了,你就饒了我吧!”
夏歡一邊這麼說着,一邊扭麻花一樣扭在欒子辰身上,還時不時搖上兩下。
欒子辰的耳根雖然已經紅得不能再紅,可他臉上還非要裝作一副嚴肅面孔。
夏歡見欒子辰不搭理他,就又說道,
“欒大人你別生氣了,大不了晚上,大不了晚上人家讓你……誒呀,欒大人,你壞死了!”
說罷,就把頭埋在了欒子辰的臂腕裡。
而聽了這話的欒子辰則是一臉不可置信地盯着夏歡瞧,順帶哆哆嗦嗦地吼出來一句,
“不知廉恥!”
然後就猛地一掙,把夏歡掙脫開了。
而被掙脫開的夏歡則是在後頭大喊,
“欒大人,你跑什麼呀!”
沒錯,欒大人還真在跑,看那架勢,真是應了四個字,落荒而逃。
一路跑着的欒子辰深怕一個不留神兒被夏歡追上,所以腳下一刻也不停歇地就跑到了西廂,然後一進門就把大門給栓上了。
在院子裡頭削木頭的趙典則是一臉疑惑,
“欒大人這是被狼攆了?”
欒子辰擦了擦自己腦門上的汗。
不錯,是被狼攆了。還是色、狼。
欒子辰先給自己順了口氣,
“狗蛋子雖然死了,這案子卻沒有了結。”
趙典放下了手中的刻刀,這便對着欒子辰坐正。而欒子辰則是從門口走到趙典身旁坐下,
“蹊蹺,十分的蹊蹺。剛剛小滿與我說道,這件案子裡頭還有一個最終得利的人,可這個人,是誰呢。”
趙典盯着欒子辰看了一小會兒,這才說道,
“也許我們一開始就把案子的重點弄錯了。”
“此話怎講?”
“劉三頭之前去找狗蛋子還錢的時候才發現他們家的假種子,這劉三頭的錢是哪來的?狗蛋子給了那羣舞龍的人三十兩銀子,這三十兩又是哪來的?”
欒子辰聽了趙典如此說,心中也隱隱有了些許猜測,
“那日我在劉三頭家外頭看見他們搶砸的時候,似是聽到了什麼縣西頭的十畝地。”
說罷,就擡起眼睛看向趙典。
“不錯,劉三頭在縣西頭多營鎮有祖傳的十畝地。而且,”趙典輕笑一聲,“之前有人多次要買,劉三頭都沒有賣,難保那人買賣不成,便就使計豪奪。”
欒子辰心裡頭一明,
“所以這整件事的關鍵不是真假種子,而是劉三頭家裡的那塊地!那買地又是何人?”
“現在買地的人我不曉得,可之前想買地的,我卻是知道的。”
“就是住在多營鎮的陸文傑,陸大官人。”
“陸大官人?這名字聽耳熟的哈!”
這句話是從夏歡嘴巴里頭冒出來的。
所以欒子辰一聽見,這就震驚了,
“你怎麼進來的?”
說罷,又把眼神瞄向自己栓住的大門。還好好得栓着呢!
夏歡聽見欒子辰這麼問他,當下就擺出了一個十分無辜的表情,聳了聳肩膀之後,就拿眼睛往小滿那裡一瞟。
然後小滿就立馬蹲了個馬步——用以表現自己是個會飛檐走壁的練家子。
忠僕,一等一的忠僕。
只是不等欒子辰回過神來,夏歡就坐到他懷裡了,
“那天那個廟祝不也說,是什麼陸大官人佔了城隍廟的後院嗎?想來這件事情一定與他脫不了干係!”
不過欒子辰可沒注意聽夏歡這番見解,因爲他的所有注意力都集中在自己腿上了。
“你先下來!”
“不下!”
“下來!”
“不下!”
然後欒子辰就服了軟,
“趙縣丞還在這裡呢!”
夏歡這纔像剛剛看到趙典一般,回過頭來就對着他說道,
“臭不要臉的不要看!”
趙典攤攤手,
“不是我想看,是你們非要演,我能怎麼辦?”
說罷,還十分無辜地眨眨眼。
這兩個人的無恥程度簡直就是半斤八兩!
欒子辰自知自己不是他們的對手,索性就不跟他們強辯了,一手從夏歡的腿窩穿過一手抱住夏歡的脊背,這就把他打橫抱起。至於嘴裡還高喊一聲,
“小滿,快去開門!”
等到小滿手腳麻利地去開了大門之後,欒子辰就從西廂回到了自己的東廂,然後“哐當”一聲,就踢開了自家臥室的門,
“小滿,把門從外頭關上!”
#誒喲喂,欒大人要把我家主子吃掉了!#
#大白天的,這樣真的好嘛!#
#欒大人真是的,人家還沒有成年啦!#
然後小滿就嚶嚶嚶地跑掉了。
等到夏歡被欒子辰扔到牀上之後,夏歡就嬌羞了,
“欒大人,你這是想幹什麼啊!”
“你先閉眼睛,你閉眼睛之後我就告訴你。”
“那人家就閉了啊!”
然後夏歡就閉上了眼睛。只是小睫毛一顫一顫地不停抖動,臉蛋也是紅紅,嘴巴更是嘟得高高,就等着欒大人來幹壞事。只是夏歡左等右等沒等到欒大人過來不說,還聽見了鎖頭“咔嚓”的一聲響。
夏歡心下一沉,糟了!
可不就是糟了嘛,被人扔在牀上還鎖在屋裡,能不糟嘛!
所以夏歡奔到房間門口就開始叫門,
“欒大人,小歡知道錯了!快把我放出去吧!”
結果外頭一點響聲都沒有,所以夏歡就改變了策略,
“小滿!你家爺被鎖住了!你還不快來救我!”
遠在外頭的小滿打個噴嚏。
最近天有點涼,還是多穿件衣裳吧。
#話說爺終於要跟欒大人那啥啥啥了,想想都好激動啊!我還是乖乖呆在這裡不要去打擾了!#
於是夏歡便就鎖在屋子裡頭不能出來,而欒子辰則是帶着趙典去了多營鎮。
去會會那個陸大官人。
“這些水田就是劉三頭家的那十畝?”
欒子辰站在水田跟前,指着那些水田問到趙典。結果趙典只是搖了搖頭,
“現在是陸文傑的了。”
然後還十分正經的看了欒子辰一眼。
所以欒子辰就被噎住了,
“咳咳,那這裡怎麼還空着,清明前後不就該插秧了嗎?”
“人家有錢人喜歡佔地玩,你攔得住嘛,”然後趙典又放緩了語氣,“何況這世道向來就是‘貧者無立錐之地,富者有連陌之田’,你我除了看着,又能如何?”
“趙兄!”
就在趙典這廂跟欒子辰說話的時候,卻有一個聲音從他們身後傳來。
欒子辰回過頭去,這人,好像挺面熟?
不過來人可一點都沒理會欒子辰,一把將欒子辰推開,就站在了趙典身前。
趙典挑了挑眉,
“周兄?”
“嗯嗯,是我是我!想不到三年不見,趙兄還記得我!”
趙典倍感欣慰,
“趙兄居然可以數得清過了三年,實在可喜可賀。”然後眼睛往下頭一瞟,
“腿腳好像也好了,更是可喜可賀。”
周子昌聽了,嘴角的笑意就裂得愈發大了,扯的上頭的小鬍子一翹一翹抖個不停,
“嘿嘿嘿,那時候多謝趙兄相救!子昌感激不盡!感激不盡。”
一邊說着一邊還擠眉弄眼擺弄表情。
倒是一旁的欒子辰發話了,
“趙縣丞與這人是舊識?”
趙典略略點了點頭,
“算是認識。”
“胡說!我們明明是相見恨晚引爲知己秉燭夜話形影不離,怎麼會只是認識!”
趙典沒理會周子昌這個茬,
“你怎麼來這裡了?”
那周子昌一聽這話,立馬就唉聲嘆氣起來,
“算術不好真的很難生活!自從趙兄離開之後,我就再也沒吃過一頓飽飯!所以我就決定來你家找你了!”
“呵呵,找了三年?”
然後周子昌就露出一副不好意思的樣子,
“你也知道,我算術不好,所以老被騙銀錢。於是這麼停停走走的,就過了三年。”
趙典翻了個白眼,
“那你來這裡是做什麼?”
“找活計!”
“去哪裡找活計?”
周子昌說得當然,
“這附近都是陸大官人的莊子,自然是在陸大官人的莊子上找活計啦!”
欒子辰聽着聽着,這就不由插了一句話,
“你要乾的活計,不是賬房吧?”
然後那個周子昌便就眉開眼笑了,
“你這人不怎麼樣,但是眼力界兒不錯!我確實要當賬房的!”
欒子辰聽了,當下就咳個不停,
“你一定跟這陸大官人有仇!”
說罷,這就要往陸文傑家的院子去,卻不料被周子昌從後頭給拉住了,
“你不是要去找陸大官人吧?”
欒子辰點了點頭,
“不錯。”
“陸大官人不在家,他去下頭的李壩照看生意去啦!”
欒子辰將眼睛投向那一片沒有插秧的水田,
“這樣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