吐蕃的國王看着念真,問:“你真是大啓皇帝的女兒麼?”
念真一驚,但是很快平靜了下來,她說:“我乃大啓朝的公主,難道你們還懷疑我的身份麼?如果你們不信,本公主也不做逗留,你們送我回去便是,單單出門幾日我就想我父皇了,不如你們把我送回去吧。”
念真說着就委屈的哭了起來,吐蕃的國王馬上和顏悅色道:“念真公主別哭,只是照例詢問一下,我們也怕半路被賊人掉包,如果因爲和親而把公主給弄丟了,吐蕃可是擔待不起啊。”
念真這才放心,但是她心下告訴自己還是要小心,她不知道剛纔那個自己未來的夫君丹傑央和自己的父親嘀咕了些什麼。
吐蕃使者上前道:“太子怎麼也不跟太子妃打個招呼?”
丹傑央看看念真道:“念真公主旅途勞頓,還是先去休息吧。”
丹傑央面無表情,尤其是身後的長弓在冬天的陽光裡顯得格外冷厲,他的冷淡讓念真很不舒服,可是念真又覺得,本來和親這種事情就是政治婚姻,何況自己的目的就是爲了讓吐蕃滅亡,所以念真還是有些愧疚感。
念真風一身新嫁衣來到吐蕃,可是自己並不是馬上跟那個叫丹傑央的太子成婚,而是在吐蕃住了三天,三天來,她每天都吃是烤全羊,喝的是羊奶,念真在大啓那裡喝過這種東西?那羊奶的腥味讓念真好生不慣,而自己身上的嫁衣也已經被侍女換下,穿着厚厚的長衣,腰前繫着彩色的邦典(是一種五彩的、細橫線條的氆氌——圍裙。),胸前的五彩珠長像是佛珠大小,而且在念真的腰間還被掛了鈴鐺,念真走到哪裡鈴鐺就會響起,可是這在念真看來像是監視她行動的工具。
念真風塵僕僕的來到吐蕃又加上水土不服很快她就病倒了,而這三天來念真從沒見到過丹傑央,念真生病期間竟然只有一個侍女照顧她,還只是照看她的飲食起居,對她的病情不聞不問,念真覺得這難道是吐蕃要把公主給折磨死的前兆麼?他們和親是假給啓朝下馬威是真?若是自己病死也不管吐蕃的事情,反而大啓還要再嫁一個公主過來,想到自己的哥哥和遠在大啓的藍寄柔,念真硬生生的咬着牙從鬼門關上闖了過來。
這病一好,念真覺得真是餓了,她吃掉了整隻羊腿,她大快朵頤絲毫沒有公主相,而且也沒發現在門口正站着丹傑央看着她的狼吞虎嚥。
念真餘光看去發現了丹傑央,自己的手和嘴巴都很油膩,念真想到自己的吃相便臉紅了,丹傑央第一次露出了笑容,他放下一壺酒說:“吃肉不喝酒怎麼行?”
念真搖搖頭說:“我不會喝酒,而且我的病剛好不能喝酒。”
丹傑央卻說:“來到這裡的人都是呆不到幾天便要生病,你是好得最快的一個,看來你很合適這裡的環境,我丹傑央要的是能跟我共同患難的妻子,而不是要一個嬌滴滴的公主,我們吐蕃人不喜歡那樣的女人。”
丹傑央說完才明白原來丹傑央那日是告訴自己的父親要看看念真能否適應這裡的環境,若是適應不了也就不成親了再送回大啓,並且還能奚落一番大啓的公主太過嬌弱,念真想到多虧自己從小吃苦過來的,若真是大啓的公主來到這裡恐怕還真要命隕吐蕃了。
丹傑央突然的轉變讓念真有些不適應,丹傑央的牙很白,他的笑容很陽光,丹傑央身後的那隻長弓似乎永遠都離不開自己,就連他吃肉喝酒都要揹着他,念真和丹傑央很快就在飯桌上從陌生到了互有好感。
念真問:“你揹着他幹嘛?不重麼?”
丹傑央看看自己身後的長弓說:“吐蕃的男人身邊都有武器,他們要時刻包圍自己的國家也要時刻包圍自己的女人,我的弓是可以隨時作戰的,這隻弓跟我很多年,若是那天我不揹他了,那就是我丹傑央要融入草原的一天。”
“融入草原?”念真問道。
“我們吐蕃人死了之後不想你們中原人那樣會起一個墳頭,我們沒有墳墓,我們的屍體會埋在大草原上,我們要用自己的身體做養料滋養着我們的大草原。”被丹傑央這麼一解釋,念真還真想起了藍寄柔之前說過的青冢擁黛。
念真酒量還是不行,沒多久就有些暈了,丹傑央毫不忌諱的把她抱上牀去,念真也不反抗,反正早晚她都會是丹傑央的女人......
第二天,念真清醒過來,她想到自己昨日和丹傑央暢談,有種幸福感襲上心頭來。
她慢慢的起身,雖然腦袋還是有些重,可是地上的一件物件讓念真大驚失色。
她像是丟了魂一樣撿起那件東西,把它捧在手心,那是一塊繡着一兔子的粉色手帕,似乎經過了很多年之後粉色的絲帕已經有些發黃,那隻綠眼睛的兔子還歪歪扭扭的趴在手絹上,念真看着那塊手帕,她認得上面的那隻兔子,那是自己五歲的時候母親教自己繡的,念真第一次繡東西就在手帕上繡了一隻兔子,這是念真和母親一起繡的,當時的念真以爲兔子的眼睛是綠色的,所以她在手帕上繡了一隻擁有綠色眼睛的兔子,念真的手帕怎麼會在二十年後的吐蕃被發現呢?
念真自己回憶着有誰來過自己的屋子,念真想到那個人的時候,她的手是抖着的,莫非是他?那個吐蕃的小男孩?那個在井口制止吐蕃士兵用石頭砸死自己並且把自己拉上井口的吐蕃男孩?那個送給自己一隻奇怪的牛骨的小男孩?
念真覺得自己的腦袋又漲大了許多。
門口有人敲門,念真趕忙抽回思緒,拍了拍臉儘量讓自己精神一點,她開了門,再次看見丹傑央的時候,念真努力的從他的眼神中尋找當年那個小男孩的神情,二十的變化是很大的,念真卻還是找不到那小男孩的影子。
丹傑央說:“我丟了東西,你看見了麼?”
念真搖搖頭問:“什麼東西?”
“一條手帕。”
“手帕,你還帶那東西?”念真故意問道。
“說來話長,算了你沒看見就算了,我去別處找找。”丹傑央有些失望便要告辭。
念真看見丹傑央的背影馬上問道:“一條手帕而已,你丟了我可以再送一條。”
丹傑央頭也沒回道:“那不一樣,它對我很重要。”說完就連帶着那隻銀色的弓箭消失在念真的視野中了。
念真站在門口半晌,她心裡有種說不出的衝動,她好想問問丹傑央爲什麼說那條手帕很重要?她好想問問丹傑央他是不是就是當年在村子裡救她的小男孩?可是她不能問,什麼也不能問,因爲她是啓朝的公主,那些事情她都不可能參與過。
念真呆在房間裡很久很久,念真從未感到如此動搖,她很糾結,糾結的把眉頭都擰在了一起,這個曾經救過她的小男孩竟然意外的找到了,而這個小男孩還是吐蕃的太子,還是自己未來的夫君,還是自己最後要捏掉的吐蕃太子。
念真好想回去,回到大啓就當自己從來沒有來過,可是世事就是如此,一切都來的太突然,其中有萬般的巧合讓他們從新相認,一個是國家的敵人一個是兒時的恩人,念真在這兩者之間似乎很難取捨,她覺得自己要瘋了,當她知道丹傑央就是救自己的小男孩時,她突然有種幸福的感覺,可是這幸福卻來得太突然。
丹傑央似乎對念真頗有好感,在吐蕃國王面前說念真是大啓最能幹的公主。
很快吐蕃國王就下令兩天之後念真就跟太子完婚。
這消息也拍了吐蕃的使者快馬加鞭的送到了大啓,並且給大啓又送去了好多禮品,意思是說:“這個媳婦我們很滿意。”
念真和丹傑央完婚的那晚,念真成了丹傑央的女人,雖然他們只認識了幾天,可是他們卻像是認識了好久的朋友,那晚念真問丹傑央爲什麼那麼在乎一條手帕。
丹傑央也不好隱瞞妻子,便說出了二十年前的一段往事,丹傑央說:“那是我第一次跟着吐蕃的勇士去攻擊村莊,據說那村子裡的人殺了我們吐蕃的一個士兵,父王聽了十分震怒便派了一隊士兵血洗村莊,當時我揹着弓箭卻始終不肯下手,我看見他們跟我求饒的樣子我猶豫了,我從未殺過人,所以只能看着他們殺人,直到最後村莊的人都死了,可是我們在井裡卻發現了一名唯一倖存的小女孩,她只有四五歲的年紀,吐蕃的士兵便往下面扔石頭要砸死她,我阻止了他們,因爲那個小女孩什麼也不知道,她等着大眼睛看着石頭往下砸,她只是哭,後來我把她救了上來,我送給她一塊靈骨,那塊骨頭可以保佑她轉危爲安,或許她嚇壞了,她什麼也沒說拿着牛骨就跑了,我還記得她那驚恐的臉龐是那麼讓人心疼,後來我撿起她掉在地上的手絹,一直想再還給她,可是她的家人都死光了,她也不知去向,我就把手帕留了下來。”
聽到這裡念真眼睛裡閃爍着淚花,她說:“我就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