史瓔正在緊張地給王鵬清洗傷口並換藥,王鵬額頭上滲出黃豆大的汗珠,嘴脣咬得青紫,史瓔輕輕地給王鵬擦拭汗水,溫柔地說,“王團長,若疼的厲害,你就喊出來,我不會笑話你的。”王鵬撇着嘴說道,“我纔不怕你笑話呢,我是怕你後悔呀。”
“我有啥後悔的?王團長。”
“怕你後悔,費了半天勁,從死人堆裡背出一個膽小鬼。”
“我纔不會呢,你就是疼的嗷嗷叫,在我心裡你也是世界上最棒的男子漢。”史瓔話一出口,趕緊低下頭,覺着心臟都要蹦出來了,王鵬聽了心裡挺受用的,也不覺得傷口有那麼的疼了,他目不轉睛地盯着自己的救命恩人,昏暗的燭光下,史瓔半彎着腰給自己右臂上的刀傷纏紗布,她的頭緊靠着自己的臉,能嗅到史瓔脖頸處散發出的淡淡香味,肩膀頭的棉襖上還有揹他時留下的血漬,王鵬溫情地說,“史瓔,你真是一個好女孩。”
史瓔笑而不語,她是安徽銅陵人,父親是當地的教員,母親年輕時在紡織廠當過女工,結婚後就是個普通的家庭婦女,史瓔是家裡的老大,還有一個弟弟,兩個妹妹,自懂事起家裡的家務活她都承包了,照顧弟妹,替父母減輕了不少負擔,解放軍渡江戰役時,她和弄堂的幾個小姐妹積極參加護理傷員的婦女會工作,後來經過嚴格考覈成爲了一名光榮的衛生兵。
十幾天的朝夕相處,她特別喜歡聽王鵬說話,幽默風趣,對自己也是呵護有加。她早已覺察到柳慕煙與王鵬正在處對象,但她還是情不自禁地流露出對王鵬的愛慕,好在柳慕煙並沒當回事。當衛生兵一年多來,也有幾個團長甚至師長對她表白過,他們不是年紀太大,就是大老粗一個,只有王鵬最合她的心思,年輕英俊風流倜儻,可以說是一見鍾情。
“王團長,你的傷口有些腫脹,需要熱敷一下,我去喊柳院長吧。”
“史瓔,不必了,她好不容易見到柳義章,讓她姑侄倆多聊一會吧,你給我熱敷一下就行。”
“可是,熱敷會不會影響傷口癒合呀,我還是去問一下其他醫生吧?”
“史瓔,不必了,醫生就在身後。”
史瓔打了一個激靈,趕緊轉身,以爲真的有人進來了,一看除了牆上自己的影子,啥也沒有。
“王團長,你又戲弄我。”她嬌嗔地朝王鵬努了努嘴。
“史瓔,我沒騙你,你身後除了影子,不還有我王醫生嘛,久病成醫,這種刀傷我身上有五六處,熱敷對傷口癒合確實有利。”史瓔利索地把毛巾在熱水裡浸泡擰乾,然後從王鵬的被窩裡掏出熱水袋,用毛巾包好開始給王鵬胳膊上的傷口熱敷。
“史瓔,你也坐下吧,站着太累了。”
史瓔看看地上的石頭,笑着說,“我站着好了,不累的。”
“我讓你坐牀邊,又不是讓你坐石頭上,你對石頭再溫柔,它也不會歡迎你的,來,我歡迎你。”
王鵬說着側身用另一隻手去拉拽史瓔,這一動身子就碰到了腿上的槍傷,不禁哎呦叫了一聲,史瓔趕緊彎腰去察看王鵬腿上的傷口,發現沒什麼問題,這才鬆了口氣。
“王團長,你可別再亂動了,我坐就是了。”史瓔側着身坐到牀邊上,低着頭把熱水袋輕輕地摁在王鵬腫脹的胳膊上,史瓔不用眼瞅,憑直覺感到王鵬的雙眼正盯着自己的上半身,她柔聲地問道,“王團長,你身上咋會有那麼多刀傷呀?”語音裡夾雜着心疼與崇拜。
“大部分刀傷是在山東打小鬼子時留下的,都是刺刀傷,那時候年輕啊。”王鵬好像一下子回到了十年前,在膠東地區高粱地裡、沂蒙山上、大沽河畔伏擊小鬼子的往事歷歷在目,每次受傷的時刻也是最幸福的時候,他喜歡柳慕煙看自己時那崇拜的眼神,喜歡老鄉們掙着往家裡擡傷員的情景,喜歡舅舅張浩給傷員們鼓勁時情真意切的演講......
“王團長,你現在也很年輕呀,你看看那個叫徐老虎的團長,都那樣了還說自己正值青春韶華呢。”史瓔忍不住譏笑道。
王鵬被史瓔的笑話從過去美好的回憶中拉回了現實。
“史瓔,你是說徐衛國吧?他是軍長的年紀,團長的位子,戰士的心思。”
“啥意思?”
“按照他四十歲的年齡,吳祥森都是集團軍的一把手了,他坐的卻是團長的位子,什麼是戰士的心思呢?戰士想啥,他想啥。”
“戰士想啥呀?”
“娶媳婦唄!”王鵬話趕話,卡在這兒了。
“那你啥時候娶柳院長呀?”史瓔鼓足勇氣問了一句最不想聽到答案的問題。
“我倆嘛,八字還沒一撇呢,你看這柳慕煙對我呼來喝去的,那潑辣勁都快趕上王熙鳳了。”本來他想把去年國慶節就要跟柳慕煙結婚的事顯擺一下,鬼使神差說出了自己都不敢相信的胡話。史瓔卻沒把它當胡話,心裡別提有多高興了,她拿定主意,既然王鵬不喜歡柳慕煙,自己正好趁機拿下王鵬,免得夜長夢多。
她擡起頭,含情脈脈地盯着王鵬,一雙水靈靈的大眼睛充滿期盼,王鵬與史瓔的目光相遇,心裡突然有種異常甜蜜的感覺,很久以前柳慕煙看自己的眼神與史瓔的何其相似,但又有明顯的不同,柳慕煙的眼神除了崇拜還有迷茫,而史瓔的眼神除了崇拜,還有渴望與深情,楚楚動人既惹人憐又招人愛,一種想保護她和擁有她的慾望油然而生,王鵬的臉感覺像發燒一樣滾燙,他不自覺地擡起右手輕撫史瓔又白又嫩的左臉,撫摸史瓔那紅嘟嘟的嘴脣,史瓔一張嘴含住了王鵬的手指輕輕地吸吮起來......
過了良久,王鵬滿足地看着衣衫凌亂史瓔,剛纔瞬間發生的一切就像做夢一樣,誰能想象在這狹窄潮溼的防空洞裡,遠離塵囂,竟有一種桃花源般的生活,感覺史瓔天生就是自己的女人,不矯情,不虛僞,不頤指氣使,她把自己從死神那裡搶下來,不僅給了自己第二次生命,還給了自己無上的精神慰藉,身心愉悅,這一切柳慕煙都未曾給與,愛的天平瞬間開始向史瓔傾斜。
史瓔整理好衣服,把王鵬的內褲洗得乾乾淨淨,掛到了洞外的樹枝上,然後向醫院的茅房跑去。
柳慕煙送走吳祥森他們後,又查看了幾個病房,最後才向王鵬住得山洞走來,老遠看見史瓔向茅房的方向跑,心想這小妮沒事就願在王鵬的病房待着,對王鵬全身心地護理,倒幫了自己不少的忙,走近洞口,她瞟了眼在寒風中搖擺的內褲,也沒多想,她也做過好幾年的衛生兵,像給傷員擦拭身體,清洗內衣內褲的這樣的事見怪不怪,她掀簾進來,只聽見王鵬喊道,“史瓔,快給我撓撓後背,癢死我了。”
“王鵬,你行啊,怎麼把救命恩人開始當丫鬟使喚了。”柳慕煙開玩笑地揶揄道。
王鵬聽見柳慕煙說話,不禁倒吸了一口涼氣,嚇出一身冷汗,他馬上故作鎮靜地說道,“慕煙,史瓔這丫頭不用她的時候總在我眼前亂晃,應急的時候卻不見了蹤影。”
“你就知足吧,我剛看見史瓔急忙忙地向茅房跑,爲了護理你,都把人家憋成啥樣了?來,你哪裡癢?我幫你撓。”
她小心翼翼地幫王鵬翻了個半身,把手伸進王鵬的秋衣,給他撓癢。王鵬的心臟蹦蹦地亂跳,心裡後怕極了,倘若柳慕煙早來一步,發現自己與史瓔大白天就顛鸞倒鳳,會不會把自己一槍給斃了?想到這,額頭上沁出了細密的汗珠。
“我說,給你撓個癢至於緊張到這個熊樣?”
“哪裡是緊張,疼,傷口疼。”王鵬借傷口掩飾。
“是嗎?那讓我看看傷口。”柳慕煙先查看了下王鵬胳膊上的刀傷,除了有點腫脹,傷口沒多大問題,接着她欲掀開被子查看大腿與腹部的槍傷,王鵬使勁摁着被角不讓掀,他做賊心虛,下身**裸的,怕柳慕煙察覺到隱情。
柳慕煙笑着說,“我早看見了,洞外樹枝上掛的內褲,是你的吧?是史瓔給你洗的吧?這有啥呀?髒了就脫下來洗,你那玩意又不是獨一無二,舉世無雙,誰沒見過呀!”王鵬羞愧有加,柳慕煙根本沒懷疑自己移情別戀,他鬆開手,柳慕煙看了看幾處槍傷,手術後恢復不錯,她給王鵬掩好被角,坐到牀邊長舒了一口氣。王鵬眯縫着眼打量着柳慕煙,心中暗暗拿她與史瓔作比較,柳慕煙高挑,比史瓔要高出半頭有餘,鵝蛋臉,鼻子高隆,薄嘴脣,一雙大眼睛清澈透亮,多了些威嚴,少了些嫵媚,比較下來,柳慕煙就像一朵帶刺的玫瑰,而史瓔則是一朵含苞待放的水仙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