吳祥森帶領柳義章和柳昚風塵僕僕地趕往東線陣地雙荊裡。
“吳軍長,你怎麼來了?”龐立學見吳祥森帶着幾個戰士疾馳而來,心裡忐忑不安,以爲軍長是來問責的。
“龐立學,你這兒傷亡咋樣?”
“軍長,傷亡太大了,從昨晚到現在,我三零三團傷亡三百多人,敵人幾乎沒什麼傷亡,都是我指揮不力,爲進攻失敗負有主要責任,願接受軍部和兵團的處分。”
“昨晚我們七十七軍吃了大虧,你三零三團新兵多,戰鬥力弱一些,軍部都清楚,跟你指揮沒啥關係,不要有思想包袱,我已從其他防區調來四個團,下午就能到位,我們進攻的兵力將達到一萬多人。”
“軍長,我們都大意了,以爲砥辛裡守敵就一個團,二千多人,好傢伙,根本不是那回事,每輛坦克後面烏壓壓的一大片,我估計砥辛裡的兵力少說也有六千人。”
“是啊,砥辛裡守敵清一色的美國大兵,對外透露的信息太少,包括裡面的防禦工事,兵力與武器的配備,我們都一無所知,這些都是對我們的考驗。”
“這仗打得真是太邪乎了,以往我們打美軍,美軍發現我們有包圍他們的意圖後,都倉皇突圍,這次倒好,今天早晨他們在飛機大炮地掩護下,竟然向我們發起進攻,我們嚴陣以待,說實話,他們再組織幾次衝鋒的話,雙荊裡陣地很可能要被突破,可是他們突然就停止進攻了,又縮了回去,看那個樣子是不想出去,故意要留在砥辛裡讓我們圍着打。”
“對了,軍長,剛纔戰士們都看見一架敵機在鳳頭裡方向,冒着黑煙栽了下去,是獨立團打下的嗎?”
吳祥森他剛想介紹柳義章,卻發現柳義章沒在身邊,就問柳昚,“柳義章呢?”
柳昚答道,“軍長,柳義章去營地看望戰士們去了。”龐立學吃驚地問,“軍長,難道這飛機又是被孤單英雄柳義章打下的?”
柳昚搶着說道,“龐團長,那是當然,能稱得上孤膽英雄的,在七十七軍除了柳義章,也找不出第二個呀。”
龐立學無不羨慕地說,“吳軍長,去年補充兵員,獨立團一個新兵也沒要,我三零三團要了三百多,聽說柳義章也是新兵,而且還是騎兵,我團的新兵咋就出不來一個像柳義章這樣的呢?戰士們都很崇拜他。”
吳祥森從團部走出來,他來雙荊裡一方面爲了解戰況,另外也想看望戰士們,龐立學與柳昚跟着吳祥森向營地走去。
營地的南面,有幾百個戰士聚集在一起,後面的戰士蹺着腳使勁往裡瞅,吳祥森心裡納悶,三人迅速走向前去,扒開人羣,只見柳義章正和兩個戰士抱在一起,又是哭又是笑。
原來,柳義章從團部出來後,就在三零三團的營地到處走走看看,突然聽見幾個戰士聊天時總是提到自己,柳義章感到好奇,就悄悄地靠了上去想聽聽他們都說自己些啥,
“我給你們講,我和柳義章不但是一個村子的,我們還是本家呢,他比我小一個月,但我見了他,也得喊他三哥。”
“你小子就吹吧,他比你小,你咋還喊他哥呢?”
“你們傻帽了吧!這是規矩,在我們雙柳村,柳家大院的人就是我們柳氏宗族的正宗傳人,爲啥叫柳義章三哥?那是因爲柳義章在柳家大院的九個堂兄弟中排行老三,所以就叫三哥,只要是同輩的都得叫三哥,跟年齡無關。”
“如果真是這樣,你這三哥,可不是一般人,孤膽英雄得有多大的膽子哪!”
“廢話,我三哥出名可不是因爲膽子大,主要是他爲人仗義,這麼給你說吧,我到別的村辦事,有人爲難我,我只要告訴他我是雙柳村的,柳義章是我三哥,嘿,甭管他多豪橫,也得客客氣氣地放我走。”
“那他咋沒跟你一起來三零三團呢?”
“本來是一起的,都是步兵,結果在東北軍區集訓時,他被破格招到了騎兵大隊,我們村還有個叫王守疆的,也沒當步兵,去了運輸大隊當汽車兵,我三哥能當騎兵也不奇怪,他從小習武不說,柳家大院有好些匹馬,解放前還養過馬隊,所以對他來講騎馬就當玩兒似的,小的時候他騎着馬在前面跑,我們赤着腳在後面追。”
“我聽連長說,柳義章現在不在騎兵大隊了,好像去軍部警衛連當連長了,太厲害了,我都當了兩年兵了,現在纔是個小排長。”
“憑我三哥的能力當連長都屈才,小的時候我們在樹林裡、河灘上打野仗,他都是當元帥,我當將軍呢,哈哈哈,雖然那是鬧着玩的,但我三哥在指揮打仗方面就是天才,跟着他打仗那就是一個痛快,你們知道嗎?我三哥有個綽號......”
“當然知道了,孤膽英雄嘛”
“外道了吧,還搶我話講呢,我三哥在老家的外號比孤膽英雄要霸氣的多,叫......”這位戰士還沒說出柳義章的綽號,就聽見身後有人喊道,“恩章,我的好兄弟!”
柳恩章聽見身後有人喊自己,他驚訝地回頭一看,柳義章就站在眼前,他楞住了,坐在彈坑裡一時沒有反應過來,柳義章又喊了一聲,“恩章,我是你三哥呀。”直到這時柳恩章才如夢方醒,才相信這不是做夢,他騰地從彈坑裡跳上來,激動地大喊,“三哥,真是你呀,說曹操曹操到,我剛纔還和王排長嘮叨你呢。”
“恩章,三零三團還有咱雙柳村的弟兄嗎?”柳義章緊握着柳恩章的手焦急地問。
“活着的只有我和情章了,三哥,我這就帶你去找情章,離這兒不遠,他就在三營。”柳恩章一邊說一邊拉着柳義章向三營的營地跑,邊跑邊喊,“情章,三哥來啦,三哥來看咱們啦!”喊着喊着眼淚就流了下來。
柳情章本來躺在一捆乾草上休息,聽見柳恩章的聲音,趕緊爬起來,只見柳恩章拉着一個人正向營地跑來,他隱約聽見柳恩章喊三哥,難道他拉着的那個人真的是三哥不成?昨天晚上打仗時,柳情章不小心掉到陷腳坑裡了,把腳脖子扭了,腫的老高,跑不了路,只能遠遠地看着,當他看清了來人真是三哥柳義章時,他一下子就跑了過去,全然忘了腫脹的腳脖子。
“三哥!”在生死難料的戰場,突然見到親人的那種感受,用任何語言來描寫都是蒼白的,一聲三哥,三個人抱頭痛哭,不知就裡的戰士們紛紛圍了上來,跟柳恩章聊天的那幾個戰士也跟着跑來,激動地對看熱鬧的戰士們說,孤膽英雄柳義章來了,三營的戰士們一下子就把柳義章、柳恩章、柳情章這哥仨外三層裡三層地圍了起來,正在這時吳祥森他們三人也過來了,龐立學要遣散人羣,被吳祥森給制止了,只是撥開人羣擠了進去,想看個竟究,只見柳義章問道,“恩章,你剛纔說,活着的只有你和情章,是什麼意思?”
“三哥,當初你和守疆哥被分到騎兵大隊和運輸大隊,我們十一人都分到了七十七軍步兵團,其中我、柳情章、柳予章、柳文卿、柳文泉、柳厚章六人都分到了三零三團,柳厚章剛進入北朝鮮,就在金山裡兵站被敵機給炸死了,柳文卿在春節前部隊攻打三文裡時犧牲了,柳文泉與柳予章是昨天晚上犧牲的,在三零三團,咱雙柳村的就剩下我和情章了。”
“三哥,我和恩章都聽說了你是咱七十七軍的戰鬥英雄,是志願軍的孤膽英雄,我們也不怕犧牲,我們也要像你一樣做英雄!”
“我們都要做英雄,向孤膽英雄柳義章學習!”人羣裡突然有戰士大聲喊道。
“向孤膽英雄柳義章學習!”圍觀的戰士們都跟着高喊,慷慨激昂。
“請孤膽英雄柳義章給我們傳授戰鬥經驗好不好?”有戰士提議。
“好,請孤膽英雄柳義章講話!”頓時,營地上請求柳義章講話的呼聲一浪高過一浪。
柳義章見盛情難卻,他也有許多心裡話想對柳恩章、柳情章講,但戰事緊迫根本沒時間單獨講,有戰士把柳義章引到一塊大石頭前,柳義章跳上石頭,三零三團除了警戒的戰士,其他正在休息的戰士們聞訊紛紛向柳義章這邊跑,都趕過來一睹孤膽英雄的風采,有的戰士認出了龐立學和吳祥森,剛想敬禮,被柳昚給止住了,近千名的戰士聚攏在柳義章的周圍,沒有東張西望,沒有交頭接耳,大家都屏住呼吸,生怕錯過柳義章要講的每一個字。
“親愛的戰友們,請不要再喊我孤膽英雄,自從走進軍營,我柳義章最喜歡的稱呼是戰友,如果我是英雄,你們,還有哪些犧牲了的戰友們都是英雄,都是我們偉大祖國的英雄兒女,站在我身旁的柳恩章、柳情章,是我的兩個本家兄弟,在三零三團本來還有四個本家,但他們四個永遠離開了我們,對他們的犧牲我悲痛萬分,對他們有多少的悲痛,我就會對敵人有百倍的仇恨,這仇恨是我柳義章的家仇,更是我們每一位志願軍戰士的國恨,苟利國家生死以,豈因禍福避趨之!穿上了這身軍裝,生死就交給了國家,這是我們軍人的使命和擔當,也是我們七尺男兒的光榮,古人馬革裹屍,戰死沙場終不悔,這種卒伍精神亙古不變,爲什麼?因爲我們軍人都有一個夢,是英雄夢,也是家國夢!有英雄夢好不好?當然好,真正的英雄都是爲家國而戰,所以英雄夢也是家國夢,昨夜的砥辛裡之戰我們付出了巨大的犧牲,今天夜裡面對武裝到牙齒的美國佬無疑還是一場惡戰,毛主席勉勵我們,‘爲有犧牲多壯志,敢叫日月換新天 !’爲了新中國,戰友們,戰鬥吧,最後的勝利一定屬於我們英勇的中國人民! 抗美援朝保家衛國!”
“抗美援朝保家衛國!”的喊聲直衝雲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