軍馬場的雪地上,柳義章正在教三連的戰士們打拳,他沒有教查拳,而是一些擒拿格鬥的基本招式,敖東嚷嚷着要學查拳,“連長,這些擒拿術,跟我們草原的摔跤術差不多,我看你打的查拳特厲害,還是教我們查拳吧。”
柳義章嚴肅地說,“要學好查拳,不是一日之功,你們沒有傳統武術的功底,學起來很費勁,擒拿格鬥簡單實用,蒙古摔跤與擒拿格鬥完全是兩碼事,戰場上誰正兒八經地擺好架勢跟你摔跤?”
“義章,你來一下。”鄧家駒騎着馬剛從團部回來,隊部還沒回,就急匆匆地來找柳義章。
“敖森傑,你帶着戰士們繼續練,先把‘抓腕砸肘’與‘擋臂掏腿’這兩式練會,一會兒我要回來要檢查的。”柳義章交待完工作就跟着鄧家駒向隊部走去。
“來,先喝口水。”鄧家駒給柳義章倒了杯水,臉上洋溢着喜悅的笑容。
“怎麼,教導員,是不是有新的戰鬥任務了?”老鷹嶺戰役結束兩個多星期了,騎兵大隊除了集訓,就偶爾爲其他戰鬥部隊運輸物資,柳義章都快憋壞了,他一直在琢磨怎麼提高騎兵的作戰能力。
“對,也不對。說對呢,第四次戰役在春節前就要打響,迫在眉睫,說不對呢,剛纔接到軍部通知,讓你明天到牧鹿原參加七十七軍的戰鬥英雄表彰大會,咱們炮兵團就你一個人參加,你這可是蠍子的尾巴,獨一份呢。”鄧家駒發自內心的爲柳義章高興,兩眼笑得都眯成了一條縫。
前幾日,柳義章找到鄧家駒,想與他結爲異性兄弟,也就是山東人講得拜把子,並且提出還有敖東、敖森傑一起結拜,鄧家駒猶豫了一會兒,沒有答應,鄧家駒是黨員幹部,怕影響不好,柳義章、敖東、敖森傑入伍時間不長,身上的江湖氣還未褪盡,他當時告訴柳義章,戰友是經過戰爭的考驗,是真正的兄弟,柳義章聽後很平靜,看不出情緒上有啥變化,他只是很鄭重地告訴鄧家駒,在柳家大院,拜把子的異姓兄弟可以生入家譜死進祖墳的,並說江湖義氣講得就是一個義字,人活着無論是身處江湖,還是位居廟堂,都要有情義。
這兩天鄧家駒反覆咀嚼着柳義章的那番話,也回想着自己從見到柳義章的第一眼起,就無時不刻地關心和掛念着他,柳義章立功、晉升、快速成長,他比誰都高興,都自豪,自己早已把柳義章當成了親兄弟,戰友只是一個好聽的藉口,他決定哪怕是違反紀律也要與柳義章結爲異姓兄弟。
“怎麼樣,你倒說句話呀,我的好兄弟。”鄧家駒看到柳義章對參加軍部的表彰大會無動於衷,笑着催他表態。
“教導員,你叫俺啥?”柳義章回頭向洞口看了看,壓低聲音問道,“鄧大哥,你同意跟俺拜把子了?”鄧家駒使勁點點頭,握着柳義章的手語重心長地說,“情比海深,義比天高,我的好兄弟。”柳義章笑了,眼裡泛着淚花,他一字一句地迴應道,“沒錯,大哥,義薄雲天,情深似海。”
柳義章接着說道,“大哥,我知道你是黨員幹部,不允許拉幫結派,但我倆結交決不是出於私利,而是情義使然。在官面上我和敖東、敖森傑還是喊你教導員,私底下以兄弟相待。”說着,柳義章端起桌上的水杯,把水灌倒挎身的軍用水壺裡,拉着鄧家駒就出了山洞,走進僻靜的山林,邊走邊談。
“義章,你能這樣想固然很好,我現在告訴你我當時爲啥猶豫,不是怕我自己的仕途受影響,而是怕你受影響,現在我是你的上級,但用不了多久,你就會超過我,包括這次你去軍部參加表彰大會,我想吳軍長十有八九會把你留在軍部,你要做好思想準備。”
“大哥,你是怎麼看吳軍長讓我給他當警衛員這件事呢?”
“這當然是天大的好事了,我告訴你義章,這次你可不要像上次那樣婉拒了,英雄當有用武之地,天高任鳥飛,海闊憑魚躍,徐衛國說得對,你留在炮兵團太屈才了,你應該有個更好的發展平臺。”
“大哥,當初被你特招到騎兵大隊,我心裡樂開了花,我從黃縣武裝部瞭解到騎兵屬於定向招兵,我以爲沒希望了,幸虧遇見了你。不怕你笑話,我聽叔公講的評書太多了,楊家將、岳飛傳、明英烈都深入我心,做夢都想騎馬揚威馳騁沙場,做勇冠三軍的白袍小將,是大哥你幫我實現了這個夢想。”
“義章,我完全理解你的心情,但時代不一樣了,環境也不一樣了,我從抗日時期就當騎兵,在騎兵大隊,算老資格了。想當年,在國內戰場,騎兵就是你想象的那樣,在戰場上所向披靡,但自從來到朝鮮戰場,我最大的感受就是舉步維艱,我對你說句掏心窩子的話,在朝鮮戰場,我們騎兵就是雞肋般存在,你參加的第一仗也就是古都裡戰鬥,吳軍長親率咱騎兵大隊衝擊敵人前線,看似騎兵厲害吧,那也就是吳祥森軍長,他在紅軍時期就是有名的吳瘋子,膽子大敢冒險,這樣的打法絕無僅有,就像空城計一樣,不可複製的,再說說你參加的第二仗,也就是老鷹嶺戰鬥,你單槍匹馬立下奇功,但你仔細想一想這跟你當騎兵有啥子關係嘛,而是你智勇雙全的結果。義章,離開騎兵大隊吧,到吳軍長身邊你會進步得更快,我和苗青團長對你的幫扶畢竟有限。”鄧家駒說到最後聲音有些哽咽,是自己把柳義章從步兵連特招到騎兵大隊,又是自己把柳義章從騎兵改回步兵,招他是對他的喜愛,送走他也是對他的喜愛,從感情上講,有一萬個捨不得他離開自己的理由,但是理智告訴他又必須讓柳義章離開騎兵大隊,這些日子與柳義章朝夕相處,就像師傅教徒弟,鄧家駒能教的都教了,後來他發現柳義章在很多方面比他要強的太多,年齡比自己小十幾歲,但柳義章爲人處世很有章法,沉穩、謙遜、果敢......只要自己能想到的好詞用到他身上都不爲過,自己見識過很多能人,本事大的多狂傲,沉穩儒雅的多懦弱,金無赤足人無完人嘛,柳義章不一樣,自己愣是找不到他有啥缺點,不過鄧家駒隱約覺着柳義章如果出事的話,那就是出在感情上,他太重情重義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