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星洲根本說不出一句完整的話, 整個人都哆嗦了起來。
手指顯然是被整齊的切割下來的,他彷彿能夠感同身受的體會到手指主人經歷過的巨大疼痛。
這是他哥的手指!他一眼就認出來了!因爲當初他哥給他做模型的時候,被刀割了一個非常深的口子, 那道疤痕的形狀和所在的位置他這輩子都忘不了。
慌忙轉身, 剛剛還在身側的人已然走出老遠, 他的胳膊隨着走路的姿勢自然搖擺, 隱約可見他右手掌心已然乾涸的零星血漬...斯諾竟是一直握着他哥的手指來找他的!
陳星洲頹然跪地, 乾嘔了幾聲卻吐不出任何東西...再度擡頭,只瞥到了邁進電梯的一雙穿着白襪子的腳,那白襪的顏色顯得格外的刺眼。緩緩的低下了頭, 陳星洲這才發現腳底板傳來的溫熱,那溫熱的來源是一雙滿是暗紋的棕色皮鞋......
*
潘風霆拿到手指之後, 立刻調取了自家醫院裡陳星河的血樣。星洲現在的狀態十分的不好, 問他五句也答不出一句。他考慮再三, 還是決定跟斯諾·魯伯特開門見山的談一談。
“你想要什麼,我都盡力給你辦到, 你不要再傷害陳星河。”
“你明明被我牽制着,卻總是一副高傲的態度,這令我十分的討厭。”
“你覺得我們有互相喜愛的必要麼?”
話筒裡的男聲笑得很內斂,可是隔着手機潘風霆都嗅到了一股血腥的味道。
已經凌晨兩點了,潘風霆看着玻璃窗外的零星亮光, 捏着手機深深的吸了一口氣。他得到的訊息, 豈止是斯諾放出來的那點, 如今就讓他覺得自己一切在握, 享受擺佈他的樂趣吧......化驗結果還沒出來呢, 一切都還有希望。
“你到底想要什麼?”
“我要馮憶香,我對這個女人有十分濃厚的興趣。不得不承認, 她的魅力無人可擋,我想你該是與我有同樣的感受纔對...我一開始的目的就很明顯,你是聰明人,不會看不出來吧?”
“不可能。”
“哦?看來你還想最後確認一下那個手指的主人到底是誰...兄弟和女人到底該如何選擇,我給你時間,太好馴服的人我也會覺得無趣的。潘風霆,我決定再把玩兒法改一改...讓我這麼有風度的男人,你可是第一個。”
六個小時的等待簡直像一個世紀那麼漫長,老天並沒有隨人願,這根手指真的是陳星河的。雖然潘風霆一直相信科學,可是這次他真的希望是化驗出了什麼偏差,這不過是斯諾·魯伯特跟他開了一個惡意的玩笑,陳星河的手指頭還好端端的在他的身上......
按照斯諾的要求,第一件事情就是他要跟馮憶香提出分手,並且還要帶上斯諾提供的竊聽器,整個過程他都要聽到,或者說享受到。
兩天的時間到底還能在能力範圍之內爲馮憶香做些什麼,潘風霆第一件事情就在考慮這個,他瞥了一眼手錶上的時間,到底還是撥通了桃震的電話。
“你也真好意思在這個點兒給我打電話哈?潘風霆你過來,看我不讓我媳婦用她的肚子壓死你!”
桃震的聲音沙啞,顯然在這個時間段被電話吵醒了十分的不滿。
“桃震,把顧錦從DB拔丨出來吧。”
“嗯?你確定嗎?”桃震聞言立刻精神了,從衛生間的門縫裡看了一眼熟睡中的張清子,而後將衛生間的門關上了。
他們剛查到蛛絲馬跡,顧錦那個小三兒在外頭包小白臉兒。她這出賣皮肉得來的那些賞錢,都貼補到小白臉兒的身上了...也不知顧錦怎麼就因爲這倆人被斯諾抓到了把柄,這件事兒還沒有落實呢。潘風霆之前說等有了證據之後,用來牽制斯諾這個男人的,怎麼如今就想把這顆暗牌翻出來呢,他有點兒跟不上思路了。
“你現在方便出來嗎,見面說吧,我就在醫院呢。”
*
潘風霆一夜都沒有睡,而後照常帶馮憶香到醫院給張清子送飯。眼見桃震如平常一般跟張清子爭論孩子的名字,莫名就想到那一堆的避孕套和馮憶香吞過的幾顆避孕藥不知殺死了他們的多少個孩子。
有些人,一旦錯過了,可能就是一生。
他在同意斯諾的要求之後就做了最壞的打算,可是在他的心底又覺得他和馮憶香的感情不論經歷任何風雨都會亙古不變。他平生從未如此焦躁難安,自認也算是個足夠果決狠厲的男人,可是唯獨這個女人令他能夠喪失所有的原則和自控能力。只因這個女人對於他來說真的是太過重要了,在面對陳星河的安危面前,他只能選擇盲目的相信馮憶香對他的感情,別無他法。
“明天跟我去家裡正式拜見父母,順便改口好不好?婚禮是不急,但是老人家的心態希望你能夠理解...”
“嗯...好啊!”馮憶香略一沉吟就同意了,興許是之前她去美國那遭給大家留下了太多的心理陰影,給潘風霆和他的家人吃一顆定心丸也是應當的。
至於潘叔那裡,日後真成了一家人,她再給他們生個大胖小子,想來事情就能有所緩和了吧。畢竟現在馮氏集團一半的勢力都更加傾向於她,她內心也篤定潘叔不會真的如表現得那般貪婪。即便拱手讓出半個馮氏又如何,人家一家子一輩子爲了他們家盡心盡力,這點兒報酬也不爲過吧。
何況人家還把兒子拿來給她睡呢,是不是。
潘風霆因着馮憶香的爽快心中一震,而後立刻別開了臉。因着丫頭眼底的信任和愛意令他有些無力承受,他簡直無法想象事後馮憶香會受到多少傷害,而這傷害都是他造成的,他真是該死啊。
第二天馮憶香早早的就起了牀,穿着昨晚選出來的套裝,畫好精緻的妝容,帶着老早就買好了的禮物就登門了。
“怎麼這麼不矜持,不是說好了我過去接你過來的麼。”潘風霆苦笑着揉了揉馮憶香柔軟的發,而後不自覺的搓了搓手指,好像想把這種感覺刻印進心裡一般。
“元寶來了啊!”陌晴今天也特意打扮了一番,暗地裡到自家男人的後腰上捏了一把,之後趕緊上前拉着馮憶香坐到了沙發上。
她給潘瞬挑了一條暗紫色的領帶配西裝,誰知他打從大清早就臭着一張老臉,領帶也不帶。商場上的事兒她是插不上嘴,可是他家男人也沒理由老霸着人家孩子的家業不是,她之前問起,他還總說要給年輕人更多的考驗,倔驢一樣,她根本都說不動他。
“晴姨!潘叔!”馮憶香嘴甜的叫着人,心說這恐怕是最後一次這麼稱呼這兩位老人了,心裡美滋滋的。
“還這麼叫啊,今天來是爲嘛的啊?”潘瞬勉強扯出個笑臉,心裡難受得緊。這丫頭他打小就當親閨女一樣看待,如今他還要配合着兒子欺負她,這是作的什麼孽啊。
“媽!爸!”馮憶香倒是不含糊,聞言直接起身跪到二老面前,上來就給磕了一個,之後把小臉兒一揚,就跟討賞的小哈巴似的。
“起來吧,這個咱們可受不起的...”潘瞬站起身把孩子拉了起來,根本不忍心把孩子臉上的笑容抹殺掉,他用餘光掃了眼自家兒子,心想如果他不夠果斷,兒子會更加痛苦,所以狠了狠心,“...是咱們潘家沒這個福分......兒子,你贏了。”
馮憶香的笑容僵在了臉上,有些無助的看向潘風霆,這是什麼情況?
“馮憶香,這次是我不要你的...咱們兩清了。”
馮憶香踉蹌着退後幾步,有些難以置信的看着潘風霆,他說的這是什麼話?
“我在你十八歲生日的時候跟我爸打了個賭,只要你開口叫他‘爸’,我就贏了...”潘風霆勾脣淺笑,仗着自己腿長,兩步就來至馮憶香跟前。他將她眼中的驚恐和訝異盡收眼底,只想多看看她,再多看看她,“...這個賭約確實延續得有些長,不過很有趣......”他根本都不知道自己在說着什麼,只是努力的維持着臉上的表情,而後將馮憶香往屋外逼退。
“有趣...嗎?”馮憶香已經蒙了,潘風霆如今的樣子看起來十分的陌生,她不停的後退,直到腳跟一絆,身體失去了重心,而後整個人摔出了潘家的門檻之外。
眼見手掌擦破了皮,滲透出絲絲血跡,馮憶香不覺就笑出了聲:“哈哈,不疼啊,我這肯定是做夢呢!”
“元寶,晴姨替風霆給你賠不是。”陌晴氣得不輕,跑上前趕緊給馮憶香攙了起來。她回頭見自家男人根本就不干預,心裡有了數,顯然這爺倆是事先通了氣兒的...可是,無論出於什麼原因,這麼做都太過分了!
“別到最後弄得這麼難看,不要哭。”
馮憶香聞言才意識到自己的眼淚不知道從什麼時候開始流個不停了,潘家的大門檻彷彿切割出了兩個世界,潘風霆收起了臉上的笑容,居高臨下的站在門裡,而她狼狽不堪的站在門外......
她此時竟是隱約想起了小時候的一些記憶,彷彿曾經她媽在以爲她睡熟了之後,哭着說邁進一道門檻到底有多難......
馮憶香於淚眼朦朧之中,望見晴姨邁回了那道門檻之內,潘風霆的臉上捱了一巴掌,她彷彿感同身受般體會到了疼痛的感覺。
晴姨,別打潘風霆了,我心疼。
那是人家一家人的事兒,她就不好多幹預了。
呵呵,原來這不是夢啊。
“晴姨,我,我先回家了。”
*
當天晚上張清子就生了,生了個千金寶貝,叫桃樂迪,名字是張清子她媽給起的。
馮憶香伴着孩子的啼哭聲,哭得撕心裂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