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爾法區，北面緊靠貝塔區的航空基地裡，大大小小的飛行器和魔導車自四面匯聚，帶來各種物資和形形色色的人。一架架沙丁魚戰機飛上天空，編組之後向北飛去。
“下面太擠來不及校射機炮，你們直接歸零一下。還有你們這能收到直播嗎？我剛從第二航空隊過來還不知道打得怎麼樣了呢。”
又一架沙丁魚從地下機庫裡拖出來，駕駛員跟地勤嚷嚷。
應該有矮人血統的敦實漢子朝旁邊一指，駕駛員喔喲叫出了聲。
偌大的整備場地旁邊豎着塊二三十米高寬的巨幅屏幕，好大！
駕駛員不是爲這個叫出聲，而是屏幕上正好是紅龍被魚刺導彈痛打的影像。
飛行員視野包含着衆多技術參數，不可能直接對外播放，這是某架雄鯊外掛的攝像機拍攝的，很不清晰。但能看到紅龍撲打龍翼奮力擺脫導彈的絕望景象，也能在爆炸聲中聽到巨龍的咆哮。以前龍吼是強者的威懾，現在卻成了弱者的哀鳴。
後座的半身人努力伸着小腦袋想看清楚，駕駛員體貼的打開艙蓋，讓他可以扒着座艙邊看清楚。
半身人感激的道：“謝謝你，戴克。”
戴克笑道：“別客氣，搭檔。”
他們這個機組和其他不少機組一樣，都是從第二航空隊裡抽調出來，來這裡接收沙丁魚改的。接了飛機重新編組，準備飛向哭泣沙海，在戰況不利的時候加入戰場。
來這裡的可不止他們這樣的現役機組，還有不少是退役或者民間飛行員。赤聯現在有充足的沙丁魚改戰機，但沒有足夠的機組，只好徵集所有獲得過飛行證書的人員。
戴克和搭檔正看得津津有味，旁邊有人喊：“戴克？是你嗎戴克？”
轉頭看到兩個人，戴克驚喜不已：“哈桑？傑尼爾！？”
當初在仙人掌基地的時候，他跟這兩人都在俗稱馬戲團的第四中隊裡服役，而且還是一個機組的。
他頓時眉飛色舞，把座艙下面的蒙皮拍得咣咣響：“以前你們說過什麼來着？我如果能當飛行員的話，你們就送我整月份的啤酒！我拿到證書之前你們就退役了，現在可躲不掉了啊！”
馬戲團的成員都不安分，不少人在打敗米爾霍斯後就退役了。不過他們並沒離開天空，有的人繼續幹飛行員的活，有的人加入到飛行家公會設計和製造飛機。後來成立飛行家公社的時候，不少核心成員都有馬戲團服役的資歷。
現在新生的赤聯徵集機組，他們這些退役人員就都來了。
哈桑笑道：“誰知道你會賴在馬戲團裡啊……”
傑尼爾攤手說：“認了認了，不過現在要緊的可不是這事。”
戴克看着他們身後各自跟了個灰精靈，揉着鼻子說：“那會好像我也說過你們能開飛機的話我也輸啤酒，看來咱們這個月的啤酒都有着落了。”
三個人哈哈笑着，相互介紹自己的搭檔。
戴克好奇的問：“你們不是在搞浮空摩托嗎？湊這個熱鬧幹啥？”
這兩個人來自風暴羣島陰影城，原本還很不對付，從軍團到航空隊一路走過來，現在已經是生死至交了。
他們退役後辦了家浮空摩托工坊，手工打造的浮空摩托名氣不小，還跟很多同道組織了浮空摩托賽。雖然不如飛龍賽、飛機和飛車賽那麼熱鬧，但也被赤聯列入了正式的體育運動項目，從國家層面進行支持。
傑尼爾說：“我們是馬戲團的人，在天上痛打米爾霍斯的時候，還沒第二航空隊，更沒有赤聯呢。”
哈桑說得更直接：“我們這些老前輩不放心你們這幫現役啊。”
戴克咧嘴：“你們這兩個傢伙，嘴巴還是那麼惡毒啊。”
這時候驚呼聲四起，三人轉頭，看到屏幕上的影像切換到了第四大隊。
雲海之上，一艘艘已經清晰可見的浮空艦正昂首沖天，包裹住每艘戰艦的結界反射着熾亮陽光，有如實質。
“跟以前的防護結界不一樣啊……”
“小得多，沙丁魚鑽不進去了。”
“別說我烏鴉嘴，我感覺我們會有用武之地的。”
三個人嘀咕着，臉上都浮起一絲憂色。
舊克斯特王國，紅鷹城南的旅人曠野裡，趴在地上的弗萊騰紹斯機動要塞被腳手架圍住，若干機械臂、魔偶和工人們正在忙碌。
不遠處的小山上，老艦長鬍克埃隆抱着胳膊，跟機動要塞的留守人員們一同看着屏幕裡的直播。
“這種結界絕對是可以防實彈的魔法護盾！”
“看那些遊離的塊狀光盾，跟我們的丁香剃刀很像！”
“要是沙丁魚的話，對上這種結界就麻煩了。”
“魚刺能不能打穿很成問題啊。”
留守的參謀們都是技術出身，馬上就看出了幻景裡帝國戰艦不同尋常的地方。
胡克的眉頭緊緊皺着，不滿的哼道：“早點讓我的弗蒂飛上天的話，在弗蒂的大炮面前，這種小蟲子算什麼？”
地獄位面，歸隊堡雷電研究所大廳裡，迴盪着惋惜的嘆息聲。
延遲了十多分鐘的戰鬥影像裡，第一波魚刺導彈準確命中帝國浮空艦。
淡紫光焰消散後，沒有一艘浮空艦停了下來，仍然在昂首爬升。給出的放大影像裡，可以看到結界上光盾遊弋，連一點結晶區域都沒出現。
倒不是完全沒有損傷，可以看到戰艦外殼出現了一些小洞和密密麻麻如篩子似的區域，但因爲只有彈芯射穿結界，沒有帶上更多魔法能量，造成的傷害非常輕微。
“我早說過的，不夠快不夠有力！”
尼克納咬着指甲，心中翻騰着懊惱。
如果他能早點把雷電發射技術弄出來，用電磁炮發射帶有超凡力量的炮彈，就算結界能把超凡力量完全抵消，炮彈帶着的動能也足以給戰艦造成重大傷害。
之前雄鯊用魚刺對付飛舟和巨龍倒是輕鬆，可對付這種大傢伙就不行了，帝國那邊的技術更新速度也非常快啊。
………………
十多分鐘前，哭泣沙海上空，帝國主力艦隊編組成上下三層的防空陣型，昂首爬升。
團團紫焰在外圍戰艦上炸開，而敵人還在窮盡目力才能看到的地方，讓夏伯尼和辛伯納的神色都極爲陰沉。
各艦傳回的報告又讓他們鬆了口氣，辛伯納搖頭：“不過如此……”
坦尼森哈哈笑道：“我說過的，我們的戰艦有了革命性的改進，跟赤聯之前面對的瑞瑪科艦隊根本不是一回事了！”
“結界的新模式原來是這樣的”，辛伯納讚許的道：“可以防護實彈，還有遊動的神術光盾配合，如果赤聯還是那種螺旋槳飛機的話，只靠小號的魔導速射炮，恐怕連結界都打不穿。”
坦尼森連連點頭：“防護實彈的結界早就有了，我讓魔法部的研究部門解決了不同模式的切換問題。開啓這種結界的話，連風都要被擋住，所以必須儘量升到空氣稀薄的高度。”
“至於那種附加神術光盾，是某個專精神導技術的牧師家族研究出來的，被我選中了。他們從赤聯的機動要塞上獲得了靈感，不過光盾面積更大，更容易操作，對盾手的要求就沒那麼高了。”
指揮席上的夏伯尼語氣卻不是那麼欣喜：“可我們也打不着他們啊，難道就這麼捱打嗎？而且已經三萬五千米了，繼續爬升的話，魔油消耗太大了。”
辛伯納看向坦尼森，後者一時噎住。
好一會，坦尼森才苦笑道：“除了主炮外，戰艦上沒有可以準確打到六七公里遠的武器，畢竟……誰知道赤聯搞出了這種鎖定魔導武器，而且射程還這麼遠呢。”
“主炮根本打不中速度這麼快的飛機”，辛伯納有點焦躁。
夏伯尼說得對，一直幹捱打的話，總會出問題。要命的是防護結界切換到現在這種模式，就不能飛得太低，魔油消耗太大。
“如果閣下的目標是衝進神隕高原的話，其實沒必要理會這樣的攻擊”，坦尼森盡心獻策：“鎖定法術很好破解，施放煙霧就行了。就算他們有那種可以遠距離探測的魔導設備，還有可以穿透煙霧和黑暗的蛛目鏡，但也看不清細節，只能像剛纔那樣瞎打，對我們沒有多大損傷。”
辛伯納搖頭：”光衝進去沒有意義，我們必須統治天空，至少統治一整天，沒有任何有力的干擾，才能達成目標。“
他看向夏伯尼，等待後者做出決定，正牌指揮官撓着頭嘀咕：“等等我想想……”
這時候正在指揮操舵的艦長叫了起來：“我看到他們了！好快！好高！不行，他們飛得比我們還高了！快到我們頭頂了！”
坦尼森趕緊縮起了身子，這自然是他沒有預想到的。
辛伯納再看看夏伯尼，後者一臉茫然無措，他咬咬牙直接下令：“放煙霧！保持現在的高度，防空火力全開！至少能攔截鎖定武器！”
帝國浮空艦隊斜上方，高度三萬八千米，第四大隊的頻道里一片沉寂。
第一波魚刺導彈的攻擊沒有得手，給大家帶來了巨大的壓力，情報部門可沒有提到對方戰艦的防護結界改成了這個樣子，甚至還有類似機動要塞丁香剃刀的遊動護盾。
“大家這是怎麼了？”
大隊長拉爾奇開口了，語調很輕鬆：“剛纔不過是試射而已，既然試出了對方的防禦，那就說明是成功的。”
“看啊，他們不再爬升了，他們總算意識到通過高度來擺脫我們是不可能的。”
接着轉爲昂揚：“我們的雄鯊，極限高度是四萬三千米！比普通浮空艦的升限還高！我們可以始終壓在他們頭上，輕鬆自如的對付他們！”
最後下達了明確指令：“精確鎖定防空火力，一次齊射兩枚！別忘了我們的真正任務！我們不是對付浮空艦的主角，我們是幫角鯨清掃障礙！”
不得不說，雖然拉爾奇這傢伙太嚴肅，跟馬戲團的畫風不太搭調，但作爲一個大隊長，他是非常合格的。
頻道里有人叫道：“他們在放煙霧！”
一股股灰煙自浮空艦裡噴出來，片刻間天空中延伸出大片灰雲，將整個艦隊籠罩在裡面。
黑鯨發來的信息閃爍了一會，很快又將雲霧中的戰艦標識了出來，但是細節就很難看到了。即便換上可以穿透煙霧的蛛目鏡，因爲蛛目鏡無法跟鷹眼鏡疊加，讓鎖定變得相當棘手。
“距離拉近到五公里！”
拉爾奇一點也不慌亂：“我們看不清，他們自己也看不清！”
雄鯊呼嘯而下，射出一道道白煙。
浮空艦上噴出密集彈道，雖然飛到三四公里，實彈就無力的垂落，射線在兩三公里外就散做魔力亂流，但編織成的火網還是相當熾烈。
大約四五枚魚刺被火網攔截，剩下的三十多枚分別命中艦隊上層的二十艘浮空艦。
所有魚刺導彈都直接在防護結界上爆炸，這種可以防護實彈的結界觸發了魚刺的引信，導彈的戰鬥部內，彈芯前後彈託的魔導炸藥先後起爆。
前端的彈託像是聚能破甲彈的錐形罩子，讓魔導炸藥的魔法能量匯聚爲一股射流，就算瓦解不了射流，也能製造出明顯的結界區域。
後半部分的炸藥推動同樣是錐形罩的尾託，把魔鋼彈芯推送出去，沿着“破盾射流”形成的破口或者結晶區域穿透防護結界，帶着預製破片的彈芯，一同破壞戰艦。
這種結合了穿甲、破甲甚至碎甲彈原理的戰鬥部，在地球世界肯定是吃不開的。畢竟術業有專攻，全面手就意味着樣樣瘟，但在同時要考慮超凡力量和基礎力量防護的費恩世界，卻非常有效。
魚刺導彈不是直接在戰艦外殼上爆炸，“魔法射流”的能量用在了破開防護結界上，殺傷效果自然不明顯。而且很多魚刺還被及時張開的神力光盾擋住，吸收了更多能量，導致魔鋼彈芯和碎片的傷害被再度削弱。
即便如此，用來對付沒有裝甲防護的防空火力還是足夠了。
戰艦外層俗稱“防空走廊”的狹小通道里哀聲四起，那些小口徑魔導速射炮、射線炮不斷解體，炮手們一個個被碗口粗細的魔鋼彈芯貫穿身體，被密密麻麻如鐵砂的魔鋼碎片糊臉，把腦袋、胸口、手臂以及所有沒有護甲防護的部位打成篩子。
對這個時代的浮空艦來說，除了在浮空爐、飛行爐和魔力爐上不吝重量的加裝甲外，其他地方的重量都得斤斤計較。就算是主炮，也只是加了可以臨時注入魔力或者神力的魔導金屬板應付了事，戰艦外殼以及“防空走廊”這種地方，根本沒有餘地強化防護了，反正有防護結界在。
至於防空炮手們，即便是神皇陛下的主力艦隊，設計師也沒有餘暇去照顧他們的安全。已經在強大的防護結界裡，已經有戰艦外殼保護了，還要怎麼樣啊？
難道每個人再配一套魔鋼護甲？你們又不是跟敵人面對面廝殺……
所有炮手都是揣着對神皇陛下的無限忠誠站在炮位上的，對他們來說，冒的風險已經比舊時代跟敵人面對面廝殺小得多，他們也毫無怨言。
再說了真的死了不還能上神國嗎？旅人曠野之戰裡，神皇陛下就開了神國之門啊，他們反而對此無比期待呢。
就在這樣的物質基礎這樣的精神覺悟裡，一發發魚刺導彈將浮空艦的防空走廊破壞掉，一部部防空炮啞火。
十多分鐘後，第四大隊每架雄鯊都射完了四個導彈槽裡的所有魚刺導彈，對着還在濃霧中縮卵的浮空艦隊豎起中指，呼嘯而去。
拉爾奇的聲音迴盪在頻道里，語氣也相當不甘心：“全速飛往補給點！裝好導彈回來！”
綽號“長鬚鯨”的補彈機在一百多公里外，加上換彈時間，他們半個小時後就能回來。
雖然能補充的導彈不多，但他們還有機會。
“第一編隊各艘戰艦損傷很輕微，就是防空火力損失了大半。”
“羅伊達斯”號艦橋裡，副官向辛伯納報告。
“他們也就只能打打那些目標了”，辛伯納鄙夷的道。
然後他下令：“第一編隊跟第三編隊更換位置，如果還有敵人的話，第一編隊就很難防禦了。”
即便是在濃霧中，戰艦的換位也相當熟練，顯示出了艦隊的良好素養和充足訓練。
換位剛剛結束，第二批赤聯戰機就出現了，這是林德率領的第一大隊。
這時候即便是夏伯尼，都覺得有些不對了。
傳奇聖騎士嘀咕道：“感覺敵人的重點，就是幹掉我們的防空火力啊。”
辛伯納神色陰沉的按住水晶球，伸展自己傳奇魔法師的感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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然後他兩眼圓瞪：“幾十公里外有一片雜亂的魔力波動在……遊弋，像是在等待時機，感覺個頭比魔導飛機大得多。”
坦尼森原本又縮起了身子，聽到這話反而挺直了腰，非常篤定的說：“如果是浮空艦的話，就沒什麼好擔心的了，天空裡沒有可以勝過帝國的浮空艦！”
四十多公里外，像是潛艇裝上了翅膀，X形尾舵也大了若干倍的角鯨羣掉轉艇頭，朝着戰場飛去。
翅膀下吊着的噴氣引擎發出巨大轟鳴，艇首露出四個艙門，裡面黑幽幽的，正有什麼怪物伺機待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