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以，格羅妮婭和布萊德人想把這個大地之母，也就是凡人元祖弄出來，希爾維不但不阻止，還放縱她……不，甚至是幫着她弄出來？”
“細節部分還有很多疑問，不過大體上是這麼回事……”
巨大的機動要塞在平原中前進，跟當初從神隕高原移動到折劍要塞的速度比，完全說得上是飛馳。
不僅速度快了，行走也更平緩，坐在指揮大廳一側指揮席上的李奇有種從綠皮火車升級到動車的感覺。
或許是太平穩了，卡琳反而坐不住，像泰迪一樣圍着他轉悠，李奇乾脆跟她討論起昨晚確認的事情。
“不是有很多疑問，是多得跟篩子一樣到處都是窟窿啊。”
因爲要動腦，卡琳總算安靜了一點，趴在他椅子後面，支楞着狼耳朵，又長又蓬鬆的狼尾巴探到他身前晃悠個不停。
“那什麼大地之母……是個古神對吧？怎麼也比貝努因舊神厲害，希爾維放縱格羅妮婭弄出來，她哪來的把握一定能收拾掉呢？”
“而且這事特蕾希婭難道一點也不知情？還是說特蕾希婭其實也知道，要麼有把握幹掉，要麼她樂見其成？”
“可這說不通啊，按情報上的說法，大地之母被封印在布萊德下面已經好幾百萬年，那片土地被它的意志浸染了，讓布萊德人跟它有了特別的血脈關聯。一旦放出來，布萊德人就會獲得遠古之力，就算是平民，都能立馬變得無比強大。不是布萊德人的其他凡人，神性會因爲大地之母抽取力量而變得衰弱。”
“也就是說只要放出來，大地之母就會帶來一場可怕的災難，就算能幹掉它，這損失也太大了吧？爲什麼不趁着它還在沉睡徹底幹掉它？”
“還有啊，格羅妮婭不是布萊德人吧？她就不怕被影響到？或者是她有什麼特殊手段，讓自己和其他的部下不受大地之母的負面影響？”
“從格羅妮婭這邊來看，就算大地之母能解決掉希爾維甚至特蕾希婭，然後呢？古神是不可能被凡人控制的，就算這個大地之母並不是真正的大地之母，只是被泰坦改造後的凡人育母，甚至就是殘骸裡存着的一丁點意志，這個意志仍然不會對凡人有什麼愛護之心吧？出於被奴役和利用的憤恨，它的目標應該是把所有凡人都幹掉纔對。”
“拿我來說吧，當初我被奧術師轉化爲魔女後，如果他們把我當成育母搞生殖試驗，不管弄出了什麼生命，對我來說都是恥辱和痛苦。就算追殺到異世界，我也會把那些東西殺光啊！”
卡琳你的分析很有條理，但是最後的設身處地就多餘了……
李奇捏着下巴說：“我們知道的東西都是成千上萬年裡流傳下來的，誰也不確定是真是假。靠這些傳聞做推斷，當然會漏洞百出。”
“希爾維和格羅妮婭肯定掌握着更深入的情報，不過各自的情報又有很大區別，纔會導致她們的行動看似沒腦子，卻又殊途同歸。”
“至於特蕾希婭，也可能是因爲情報的問題，所以選擇了相信希爾維。沒錯，情報。”
“我們確定不了那是不是真正的大地之母，也確定不了大地之母對凡人到底有什麼影響，我們唯一能確定的是，這玩意出土……呃，出現之後，肯定會帶來一場巨大的災難。”
“希爾維和格羅妮婭都相信，這場災難會變作她們手中的力量，幫她們實現各自的目標。”
李奇翻看着隨身助手裡的資料，繼續說：“我們還能確認的情報是，大地之子是確實存在的，都擁有接近半神的力量，已經達到了主位面的力量極限。可在特蕾希婭和希爾維手下算不上大麻煩，已經接連收拾掉了三個。單純從力量來看，就算是古神，在現在的主位面裡也討不了好，希爾維當然不怕出什麼簍子。”
“怕的就是那東西跟貝努因舊神一樣，跟凡人有怪異的關聯，其實是一件大規模殺傷性武器。”
李奇隨口說着腦子裡閃過的念頭：“希爾維和格羅妮婭雙方都自信滿滿，以爲自己能奪得這件武器的控制權，所以……這是一場她們都清楚各自底牌的對賭。”
他摩挲着下巴，眉頭皺得緊緊的：“這兩個人的心性都是爲了勝利不惜一切代價，我擔心整個世界都被她們當作籌碼押進了這場賭局。”
卡琳的尾巴在他脖子上輕輕拂着：“聽起來你已經決心插手了？也難怪，咱們費共以解放凡人爲使命，守護世界更是起碼的責任。風暴羣島、亡者之域、地獄，哪裡出事咱們就去哪裡，現在又是布萊德，唉……”
李奇被拂得挺舒服的也就沒拍開，嘆氣說：“我們還不是很清楚這事的底細，守護世界什麼的還說不上，關鍵是解決你的問題啊。”
“我？”
卡琳的語氣變得有些慌亂：“跟、跟我有什麼關係？不要認爲布萊德那裡既有狼人又有吸血鬼，狼人那邊是德魯伊吸血鬼那邊是巫師，就一定跟我有關係。”
“我不是說過嗎？我們廷尼威人的先祖生活在很寒冷的峽灣裡，那地方可不是布萊德。我猜測是在西費恩的冰封海灣那一帶，通往廷尼威的位面縫隙也在那，不然也不會被奧術師盯上。”
李奇握着她的尾巴，兩眼翻白，艱辛的道：“還說沒關係，你這是要滅口嗎？”
“啊，不好意思，說起故鄉我就緊張……”
卡琳趕緊放開了緊緊勒着李奇脖子的尾巴，再晚一點恐怕要聽到頸椎斷裂的聲音了。
李奇揉着脖子，咳嗽着說：“就算你老家沒在那，那裡的凡人大多也是你這種雜交品種，接觸一下說不定會有什麼收穫呢，你在害怕什麼？”
卡琳的狼耳朵支得高高的：“我在害怕！？我哪裡害怕了？”
她楞了楞，抽了口涼氣：“是啊，我真的在害怕呢？爲什麼？”
旁邊艦長席上的胡克嘀咕道：“你已經感覺到了，小姑娘，那是逼近真相的方向，但那樣的真相是你不敢面對的，所以你會害怕。”
卡琳呆呆的好半天沒動靜，然後對胡克嚷道：“老頭你別亂佔便宜啊，什麼小姑娘，認真算起來我的年紀可不比你小！”
這纔是真資格的超超齡魔女啊……
李奇搖頭笑着，也沒太上心，現在情報還不足，等緹娜那邊有了新的進展，再下結論也不遲。
心思正要轉到克斯特的事情上，隨身助手閃爍發光，增強視野裡出現了桑妮小紅的頭像。
她回了貝塔城，坐進歐蘿拉的辦公室裡，接過了歐蘿拉的工作。
小紅雖然只是代理宣傳樞機，可她身爲女神，李奇又不在，中央的大事肯定要找她商議，實際她乾的是代理總樞機的活。
兩人是通過魔法傳訊溝通的，之前很少用這種方式對話，李奇感覺有些新奇。
小紅顯得有氣無力的，上來就抱怨：“今早我坐進辦公室，就被一股無比強大的力量擊倒了。”
“我花了半個小時抱怨桌子不夠大，椅子不能升降和旋轉。再花了半個小時組裝虛靈電腦，接下來一個小時抱怨鍵盤的手感比靜電容鍵盤差多了，鼠標的DPI差得太多，然後嫌其他人辦公太安靜，沒有足夠明顯節奏足夠快的背景音。”
“沒錯，那樣的力量叫……社畜，我又當回社畜了。”
她失魂落魄的嘀咕：“李奇，這是我的宿命對嗎？我跨越了不同的世界，結果還是被社畜的力量控制了，我是不是沒救了？”
然後她憤怒的叫道：“李奇——！不是有了你我就該擺脫這一切嗎？爲什麼我還是個社畜！？而且還進化到了724級別，作爲最高領導人，連加班費都沒得掙了，爲什麼！？”
等她呼哧呼哧喘了好一會粗氣，李奇才道：“好受了點嗎，親愛的陛下？”
小紅恢復端莊姿態，矜持的點頭：“好點了，也只有當着你的面才能又吼又叫，真是憋得慌。”
她終於說到了正事：“有我坐鎮，各方面一切正常，阿麗珊在宇普西隆，紅約和地獄位面軍那邊也不必擔心。”
感情你就是找我吐苦水呢……
李奇正這麼想，小紅語氣卻變得很凝重：“一些中立神祇通過宇普西隆使館給我發了消息，說特蕾希婭在天堂山召集秩序和善良諸神，看起來要學我們一樣搞個神祇聯盟。面上說是協調大家對天使的徵召，同時想解決狂天使……也就是混沌天使的名分問題，讓善神也可以名正言順的招募混沌天使。”
“天使聯盟？”
李奇笑道：“這名字不錯，我都想推銷給特蕾希婭了。”
他一點也不緊張，費共在宇普西隆搞起來紅約，特蕾希婭如果還沒有針對性的舉措，那也就太遲鈍也太沒有政治敏感性了。
他和小紅也分析過，特蕾希婭就是在天堂山搞起新聯盟，對現在的形勢也沒有太大影響。畢竟紅約組織建立在地獄位面軍的基礎上，血戰一天不停，紅約就一天不散，隨着血戰的持續，紅約組織只會越來越緊密。
特蕾希婭那邊搞的聯盟就沒什麼可依憑了，誰讓她主動放棄干涉內層位面了？一個沒有針對性的聯盟，跟茶話會有多大區別？
就算是通過魔法傳訊而不是心靈鏈接對話，小紅跟他仍然默契十足：“如果只是個茶話會我倒沒什麼好擔心的，可軍神透風給我，說特蕾希婭可能想把秩序神國搬到天堂山，填補失去的二層以上空間。”
李奇心中一抖，這可了不得！
這會把她秩序女神的神格上升到至高無上的地位，雖然還不是神上神，卻完全恢復了昔日凱姆作爲秩序守護的位置。
不過再一想這不僅是必然的，也沒什麼大不了的。就算她再把曙光女神的神格拿到，成爲無數魔幻小說中那種偉光正至極的光明神，費恩世界終究是信仰封神的世界，道路萬千，就靠光明是不可能霸住一切的。
小紅繼續說：“名分什麼的倒無所謂啦，反正她從來就是偉光正的代表，不過我感覺不太對勁。”
“天堂山第二層以上的部分莫名其妙沒了，她搬過去，會不會搞出什麼大亂子？”
“她自己出事我高興還來不及，可她要把整個費恩捅個大窟窿，那就麻煩了啊。”
說到這李奇才抽了口涼氣，他想起來了！
魔王高拉茲克說過，他們發現了煉獄之底，那裡就有天堂山失落的部分！
這個說法他是不怎麼信的，不過哪怕只是有那麼一丁點可能，特蕾希婭把神國搬過去，也等於是一屁股坐到氣泵上啊！
李奇嘆道：“看來我得找她談談……”
小紅應該也是這個意思，不過她用嚴厲語氣說：“不準面談！”
說得好像跟她見面就會滾牀單一樣……
李奇有些心虛的咳嗽，其實嚴格算見面滾單率的話，還真是不低。
結束了通話，李奇才發現他現在沒辦法直接找特蕾希婭。
可以跟她直接聯絡的傳訊魔導器很早就被收回了，之後一直是通過阿爾法以及貝塔城的信風之書聯絡。這時候要回貝塔城就麻煩了，不僅交通助理不在身邊，他還正在前往紅鷹城的路上。
眼睛一轉，李奇就有了辦法，找凱瑟琳！
卡琳的尾巴晃着，似乎又想勒他脖子了：“結果還是忍不住了是吧？回貝塔城去撲婚紗歐蘿拉？你這一回去，得晚上甚至明天才能回來吧？”
“午飯過後就回來”，李奇心說噴氣機就是好啊，凱瑟琳半個小時到，再花半個小時送自己到貝塔城，等一切搞定，也就兩三個小時的事。
說起來都沒親身體驗過雄貓……不，雄鯊的飛行快感啊，正好！
卡琳也明白過來了，嘆道：“我有點努力晉升到傳奇好變龍的動力了，不是給你騎，是能跟凱瑟琳比快。”
李奇坐在雄鯊的後艙，由凱瑟琳載着破開雲層和大氣，向貝塔城激射而去時，性質不同動靜差不多的轟鳴也在天堂山之上的破碎空間迴盪。
白裙金冠，光翼鼓盪的大天使長特蕾希婭手持劍盾，在荊棘般的空間尖刺中穿行。
羽翼片片飄落，凜冽的空間亂流如刀山劍林般衝擊着，讓她身影滯重，步履蹣跚，還不時綻開一團血花，讓失色的世界一點點絢麗起來。
她一點也沒退縮，跟亂流以及各種扭曲怪異的存在戰鬥，堅定的前進着。
“特蕾希婭，這樣真的好嗎？我都不是很確定。”
凱拉斯卓的投影在她身後飄蕩着，顯得有些驚悸不安。
“凱拉，這不就是你選擇了我的原因嗎？”
特蕾希婭微微笑着：“的確，把神國搬到天堂山很冒險，誰也不知道第二層之上的部分去哪裡了，神國搬過來會不會有什麼危險。”
“我們都堅信，我們的秩序必將普照費恩，可如果秩序神國不在天堂山之上閃耀，又怎麼做到這一點呢？”
“不管要面對多麼艱難的挑戰，我都不會退縮。凱拉，你總是與凱姆相持，所以你無法做出這樣的決定，但我不一樣啊。”
凱拉嘆氣：“是的，就因爲你有我所沒有的勇氣，我才選擇了你。如果是你，不會讓凱姆總是處於那種狀態，更不會讓邇香那些人矇蔽了上千年。”
特蕾希婭說：“所以，不要彷徨了凱拉，全心幫助我，我們一起開闢出道路！”
凱拉的虛影沒入特蕾希婭體內，讓她身上的金光更加燦爛，如燃燒的火炬，在破碎而混沌的空間中闢出一條筆直的金光大道。
不知過了多久，空間震盪，碎片和亂流消退了，由點及線再到面，種種景象急速填充，讓特蕾希婭所在的地方變得真實。
這是一座白玉石砌成的高臺，高臺下是廣闊的原野，種種奇花異草向四處鋪陳，卻又在不及天際之處嘎然而止。
看起來這是一塊不完整的空間碎片，只有這一部分。
凱拉對特蕾希婭說：“這是聖靈原野……天堂山的第五層，果然，天堂山第二層以上的部分被打碎了，碎片混在了一起。”
特蕾希婭沒有慌亂，對此她早有心理準備。
她感覺到了什麼，猛然轉身。
就在不遠處，高臺另一側立着兩個身影，是一男一女，親密的依偎在一起，讓她眼瞳緊縮。
仔細一看，兩個身影毫無動靜，連呼吸都沒有，就跟雕塑差不多。
再看那熟悉的黑髮，以及相似的身材，特蕾希婭難以置信的低呼：“李奇！小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