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破～邪～斬——！”
正義充盈心胸，力量在劍芒中沸騰，淡金聖光劈出一道月弧，堅石鋪成的地板只是被餘波擦過，也如沙礫般分開一條筆直裂痕。
不愧是神器提爾之秤，不愧是英雄巔峰的等級，不愧是戰鬥最強的正義神力！
培羅倉促之下放出的魔法盾被一劈爲二，散做點點湛藍碎芒。聖光月弧斬在他身上，震得他又退了兩步，胸前揚起一片沙塵。
沙塵？
李奇……不，奇麗凜然，自己這一記破邪斬用上了全力，居然沒有破防！？
培羅臉上的皺紋翻滾不定，原本的得意之色盡皆消散，只看到陰冷和訝異。
他低頭看胸口，華貴的魔法長袍連同內衣都被斬開一條裂痕，露出青灰色的肌膚。肌膚上的白痕格外醒目，還閃爍着淡金光芒，不斷剝離出點點石屑。
培羅恨恨的道：“果然是正義神力，竟然能在傳奇石膚術上刻下痕跡……”
他看向李奇，神色也變得凜然：“小寶貝，這是你自找的！你會嚐到更多的苦頭，你的第一次會充滿痛苦的回憶！”
老傢伙佝僂身影挺了挺，胸口震落一片塵屑，將還在侵蝕石膚術的正義神力驅散，老邁氣息也消失無影，無形卻如實質的力量自體內噴薄而出。
“你連最重要的事情都忘了嗎！？”
老傢伙的聲音如大石一般撞着奇麗的心口，以他爲中心，偌大範圍內，原本還在飛揚的塵土噗噗跌落，地板的石面也喀喇喇崩裂出蛛網般的裂痕。
“雖然只有七級，雖然已經老得在考慮是不是擁抱蒼白之主了，但你面對的，終究是一個傳奇！”
培羅的聲音化作大石連綿砸來，奇麗的身體也沉重得難以挪步。先是像被壓進了水裡，再像被埋進土裡，心跳越來越慢，呼吸越來越艱辛。
這是……傳奇領域！而且特性是重力！？
一絲不甘在心頭掠過，之所以換奇麗上場，就是因爲身邊沒有菲妮和艾麗，沒辦法合體。以單人力量計，只有英雄巔峰的奇麗最強大，但跟傳奇相比，差距還是這麼明顯啊。
也許是之前跟傳奇的戰鬥經歷，讓自己有些輕敵了。
仔細想想，第一次戰傳奇，是在優雅神殿對陣蔻塔。那時候不過是輔助，還有第一戰鬥序列幾十號人、魔導炮以及艾麗。
第二次戰傳奇是在羅絲神屍洞穴，雖然對方是兩個傳奇，可力量被腐化之氣壓制了大半。一個是被克總完克的奧術師，而那個教父克萊芒，還是靠跟菲妮和瑪絲合體才幹翻。
現在，沒有主場優勢，沒有魔女合體，形勢還真是不妙。
重壓漸漸加強，感覺像是一座山落在了肩上，壓得奇麗又跪了下去。只能靠提爾之秤努力支撐，沒有被壓趴在地上。
“來，先擺好姿勢！”
培羅冷笑着揮動法杖，平整的地面像開鍋的沸水般翻騰起來，四個方方正正的腦袋拔地而起，帶出四個巨大而粗壯的人形石像。
岩石巨人，不，應該是岩石領主。雖然是最普通的土元素生物，但看這四個如黑曜石般泛着晶瑩光澤的外表，就知道這絕不是一般的岩石領主。
岩石領主邁着沉重的步伐，震得地面轟鳴。在巨大的重力下，地面沒有揚起塵土，而是大大小小如水滴般的碎石和塵屑，如雨點般淅淅瀝瀝跳動。
小紅帽在心底鄙夷道：“你這就不行了？”
純淨的力量自心底涌入，貫通軀體，在奇麗的手掌間散逸出銀白光弧。
這是……神罰！？
大敵當前，小紅帽的語氣也變得嚴肅：“神罰之力是神祇的神性源質，無視等級，用它來抵消傳奇領域吧。”
銀白光弧就像黑夜中的光亮，將周圍碾壓着身體的巨力融解。奇麗翻身躲開一隻巨大石掌，光劍揮動，將整支手臂卸了下來。
踩着石巨人緩緩揮來的另一隻手，奇麗高高躍起，劈出又一記破邪斬。
月弧般的淡金聖光接連穿透兩個岩石領主的頭部，石頭腦袋炸成紛紛揚揚的石雨。正義神力摧毀了它們的元素核晶，殘存的元素之力驅使着無頭的石軀撞在一起，如抽搐般互相擠壓摩擦。
“老傢伙，你是不是也忘了一件事！？”
踩着第四個岩石領主沒了腦袋的斷口，奇麗向縮在後面的培羅發起衝擊。
重力忽然變化，奇麗高飛而起，但變化只是瞬間，手中的神罰之力消解了領域之力。
“我與女神同在啊——！”
她凌空劈出第三記破邪斬，培羅高舉法杖，地面拔出一隻只巨大的岩石手掌，遮擋住他的同時，也向奇麗急速伸去。
淡金聖光接連斬碎四隻手掌，在第五隻手掌的手腕處劈出深深裂痕。巨大手掌依舊抓住了奇麗，五指延伸，合成一座密不透風的石牢。
石牢還沒落地，銀白光芒滲出，半空炸出大片碎石，奇麗脫困而出。
“很好使！怎麼不早說？以前對付傳奇的時候有這力量多好？”
心底的抱怨得了小紅帽冷冰冰的迴應：“您已欠費99999神恩，請儘快充值。鑑於您是我的vip用戶，在30日內還可以呼吸和進食。”
又來拉清單了啊！這麼一點時間就花了十萬神恩？你這是星際漫遊費嗎！？
小紅帽怒了：“這麼一點時間？李奇……不，奇麗，這是神性源質，跟純粹神力的關係就像百分之九十五的純酒精和啤酒！每秒的消耗等於一車皮戰略儲備肉，你算算你已經用光了多少個車皮！”
您這比喻真是……
太形象了！我現在覺得無比肉痛！
奇麗再度衝向培羅，培羅嘿嘿冷笑：“教宗又怎麼了？就算神降，也不可能在土元素位面上擊敗一個土系元素專精的傳奇！”
語氣雖然還是那麼傲慢，卻沒了之前的猥瑣。看來在這老傢伙眼裡，對手已經不是一塊伸舌可及的奶油蛋糕。
說話的同時，培羅身影驟然拔起，土石倒流，層層包裹。片刻間就化作一個接近十層樓高，外形敦實厚重，卻有個古樸圓渾腦袋的黑曜石巨人。
黑曜石扎古！？
巨人揮拳砸向奇麗，奇麗以光劍格擋，只濺起一溜兒火星。
急切之下，她另一手握成拳，帶着銀白的神罰之力，與石拳硬碰硬的撞上。
碎屑紛楊，一根足有腰身粗的黑曜石手指崩飛，奇麗被巨力砸中，硬生生拍進地裡。
劇烈的疼痛讓身體再難動彈，心神也搖曳難定。奇麗一口血噴出，卻又被頭盔擋了回來，差點嗆暈過去。
正劇烈咳嗽着，小紅帽恨鐵不成鋼的道：“你的表現已經刷新了我容忍無能的底限！你根本就沒好好琢磨過這個天賦，這具身體！你對奇麗的熟練度爲零！”
奇麗又想吐血，天賦還好說，什麼叫對奇麗的熟練度！？
“好吧我換換招數”，她打開屬性面板，想查看聖武士……不，聖堂的技能細節。
的確，轉換到奇麗狀態的次數寥寥可數，還從沒實戰過。原本以爲靠英雄巔峰的正義神力和破邪斬就能搞定，現在看來，的確不夠熟練。
問題是，之前根本就不想熟練啊——！
“死到臨頭了你纔開始看說明書！？”
小紅帽惱火的嚷道：“起開！讓我來！”
啥？
奇麗還沒回過神，洶涌的溫熱激流沖刷到心中，意識頓時模糊了。
隱隱就聽小紅帽說：“你的奇麗狀態爲什麼還是這麼人高馬大的，把我挪前面去！”
“噢……”
奇麗渾渾噩噩的應着，此時的境況有些像跟魔女合體，置身狹窄的心靈空間。
努力挪動着位置，讓另一個稍微嬌小一些的靈體轉到前面，正好置於懷中。
小紅帽又道：“抱緊了！跟上我的意念，絕對不準偏開！”
奇麗依言而行，這樣的感覺真是……太奇怪了。
培羅化作的石巨人又一拳搗下，看這勢頭，足以將嵌在石板地面的奇麗砸成肉醬。
淡金聖光噴涌，“奇麗”伸手，自頭盔裡發出模糊低喝：“律令：震懾！”
石拳一震，竟被小小的手掌穩穩托住。
淡金光芒自手掌中溢出，再滲入石拳中，逼出了點點幽藍光芒。
石巨人發出不知道是憤怒還是畏懼的吼聲，散出的藍光又吸了回去。
“律令……這頭盔真礙事！”
摩托車頭盔化作圍巾，黑髮飄灑，露出清麗面容，“奇麗”脆聲呼喝：“律令：束縛！”
藍光的迴流驟然而止，石巨人的身體也僵了一下。雖然馬上恢復了行動，可跟“奇麗”接觸的那隻手臂，卻怎麼也動不了。
淡金聖光急速涌入，片刻間就滲透到整隻手臂，原本皮膚上亮着藍光的符文，個個變成金光，再悄然融解。
轟炸爆鳴，整隻手臂炸成塊塊碎石，石巨人咚咚倒退了好幾步。
看着一躍而起，高舉光劍的身影，培羅尖叫：“女的——！？”
………………
條條由海水構成的巨蛇在頭頂穿梭交織，偶爾撞在一起，激起的浪濤往地面灑下一片暴雨。激盪的天幕中還點綴着飛旋的碎石，以及殘缺的人體。
地面由零零碎碎的山岩構成，看起來很像是一片巨大而凌亂的垃圾場。放眼望去，可以清晰看到帶有弧度的“天際線”。
在“垃圾場”的中心，湛藍和淡金兩種閃光若隱若現，帶起了一波波的震動，顯示那裡正發生着激烈的戰鬥。
波比和芬恩用已經碎了一半的盾牌支撐着站起，看了看周圍的屍體。
有三具是戰友的屍體，一個告死者和兩個荊棘牧師，他們沒能保護住。
雖然敵人付出了三倍於他們的代價，還只剩下了一個人，可三個戰友全是那個人殺的，他們兩人身上的傷大半也是對方造成的。
再看向那個人，那個綠頭髮的半精靈少女，兩人心中的仇恨之火已經凝結成猩紅的冰晶。
幾個小時前，半精靈少女還穿着女僕裝，在公館裡伺候他們。
“還真是頑固啊”，少女身上也有若干道傷口，但沒有哪一道是致命的。若干條半透明觸手自她肩頭伸展而出，纏繞着的刀劍遊離不定。
“跟你們那個愚蠢的主人一樣……”
黛比甩了甩手中的刺劍，有些懊惱。原以爲可以輕鬆拿下這五個人，沒想到部下死光了，對方還剩兩個人。
還好，這兩個類似聖騎士的傢伙已經身負重傷，沒多大威脅了。趁着說話的機會稍稍回覆一下，解決掉他們，去跟老爺匯合。
“培羅老爺可捨不得殺死你們的主人，他會慢慢的享用”，黛比說：“你們身手還不錯，早點投降的話，老爺高興了還會幫你們解除靈魂締約。”
波比吐了口唾沫：“靈魂契約？呸！”
芬恩說：“在你這種當慣了奴隸的人眼裡，凡人只有主人和奴隸兩種身份嗎？”
黛比譏諷道：“你就是那個芬恩？一直泡在喬茜身邊，就是你讓她退縮的吧？她可是你害死的哦。”
“是的，她是我害死的”，芬恩嘆道：“我應該卸了她的關節，綁上禁制繩索藏起來，她就不會被你的老爺當作出氣的茶杯，隨手就砸了，下次我會注意。話說回來，你的老爺，以前肯定砸過不少茶杯。”
他反問道：“你呢，就沒擔心過自己也是茶杯？”
“小傢伙”，黛比用長者教導年輕人的語氣說：“我活了快兩百歲，吃過的……”
芬恩打斷了她，用憐憫的語氣說：“從來沒擔心過？或者是你忘了？”
黛比心神一晃，剛纔捱了好幾下冰矛和長鞭，心頭既刺痛又清靈，埋在心底深處的記憶也被翻騰起來了。
擔心？怎麼會不擔心？剛被家族買來的時候，身體都被撕裂了，還在擔心自己聲音不夠甜姿勢不夠到位，會像一起買來的那個姐妹一樣，被晨星攪拌內臟，活活痛死。
但這沒有意義，每一任族長老爺都是她的主人，是她的神祇，她的命就在老爺……們的手中。
芬恩唏噓的道：“之前就算是你，只要嚮往自由，雖然老了點，我一樣會救的，就是沒辦法把你當妹妹了。”
莫名的怒火在心中燃起，黛比忽然覺得這兩個人，還有那個公爵，總之這幫人令她無比憎恨，比壓在心底裡一百多年，對賣掉她的族長的憎恨還要強烈！
解放奴隸？沒有壓迫？
不，沒有這樣的世界！
如果真的有，爲什麼要在我快變老，我已經完全沒有機會的時候，纔會出現？
那個喬茜，差點就成功了啊，成功了的話，會羨慕她吧。
失神的瞬間，波比和芬恩動了。
黛比冷哼一聲，上百年培養出來的直覺反應將雜念一刀斬盡，全心投入到她該做的事情裡。
這兩人的正面很難攻破，如果觸手攻擊側面，會暴露自己，被他們那怪異的心靈攻擊打中。
黛比的魔法觸手揮舞晃動，身影藏在觸手後面飄忽不定。兩個堡壘撐起盾牌，用長劍抵擋蛇羣般的觸手。
那個芬恩，右腿斷了，右側是個空檔……
黛比驅使大部分觸手轉攻波比，身影由觸手拖曳着，猛然出現在芬恩的右側。
芬恩隨着她的行動轉身，卻來不及了，刺劍透入他的右胸，接下來的流程該是刺劍變成觸手，直接搗爛他的心臟。
芬恩不僅沒有後退躲避，反而直接撲了上來，讓刺劍穿透身體。
他瞪着血紅的雙眼，抱向黛比，嘴裡大喊：“波比——！”
黛比正要讓觸手把自己跟這個傢伙分開，兩股猛烈的震盪合爲一股，在她的心底同時炸開。
心中一痛，身體一軟，她被芬恩結結實實抱住。
該死！這是圈套！
黛比大驚，這個芬恩竟然是把他自己當成魚餌，引誘她攻擊這一側。
還好，上百年的魔法觸手專精，讓她的身體也成了觸手，這可是她的底牌。
黛比的身體驟然軟化，拉長。
眼見她要變成觸手滑脫出去，芬恩低頭張嘴，咬住了什麼。
半精靈少女痛呼出聲，變化驟止，恢復了正常的身形。
耽擱的這一剎那，波比已經到了。
附着荊棘神力的魔鋼劍觸及脖頸，黛比兩眼圓瞪，尖耳朵高高豎起。
長劍自脖頸斜上，從腦袋一側透出，黛比軟在了芬恩懷裡，肩頭那些飄舞的觸手枯萎成一條條怪異的半透明物，很像蛇褪下的皮。
芬恩和波比呆呆立着，劇烈喘息。
許久後，波比說：“你還抱着幹嘛？對死的二百歲老太婆也有興趣？”
屍體丟在地上，胸口一側血肉模糊。
波比盯着芬恩的嘴，擔心的道：“你不會在嚼吧？”
芬恩呸的吐出那塊肉，扶着膝蓋吐了。
兩人草草包紮了傷口，灌下聖水和生命藥劑，互相扶着，朝神光閃爍的地方踉蹌走去。
沒走幾步，就聽到一聲尖叫。
是培羅的聲音，不太像受創發出的聲音，像是糅合了震驚、失望、憤怒甚至絕望種種情緒，顯得無比怪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