宇普西隆一角,座座如山般的高塔聳立,閃爍着迷濛的金紫光輝。
高塔的塔身上一條條宛如泰坦巨臂的機械臂上下滑動,在緊貼着高塔的龍骨或者分段上忙碌不停,一艘艘數百上千米長的戰艦初見雛形。
“灰燼零點世界的虛空就是這樣嗎?”
宇普西隆中心,解放碑頂端,眺望那些比解放碑巍峨得多的高塔,鬢髮斑白的赤聯海軍司令老胡克嘀咕道:“這麼飄來飄去的真是不舒服。”
旁邊跟他一樣飄着的蘭德爾說:“是啊,我們要走多元宇宙的灰燼零點縫隙,就得習慣這樣的環境。”
宇普西隆已經成爲赤聯通往天堂山和印記城位面的中轉樞紐,澤塔區的戰艦工廠也搬到了這裡。畢竟主位面的戰事平息,赤聯海軍的戰場擴展到了整個費恩世界乃至多元宇宙,再在主位面建造大型戰艦就很不方便了。
爲了承受頻繁的傳送衝擊,也爲了方便戰艦製造,宇普西隆的位面膜經過了大刀闊斧的精簡,抽去了諸如重力之類的法則,讓這裡變得更接近地球世界的太空。
當然也只是某種層面上接近,在另一個方向,傳送門連綿不停的閃爍光輝,這可不是地球世界能有的盛景。
赤聯海軍總政委蘭德爾拍拍腰,腰帶上的掛鉤嘩嘩作響:“老胡克,你不習慣的話就讓我帶隊好了。”
老胡克鄙夷的道:“想得美,凱瑟琳陛下在哪裡,我的艦橋就在哪裡。”
蘭德爾失笑搖頭:“你這傢伙還真是沒追求,我本來很期待你能走出自己的道路,比如……艦長之神什麼的,結果你升了暴君半神。”
老胡克神色嚴肅起來:“艦長之神啊,那可不是隨隨便便就能開闢出的道路,需要很多的特質。”
蘭德爾緊追不放:“是哪些特質呢?勇敢、堅定、有魄力又有魅力,富有經驗和領導才能,這些應該都有吧?”
老胡克眯着眼睛說:“你說的這些的確重要,但不是最重要的。”
“最重要的是自信,與責任對應的自信。”
“一艘戰艦就是一個小世界,艦長就是這個世界的世界意志。”
“不管面對什麼艱難險惡,大家都會依靠艦長,緊密團結在他身邊,共同迎接挑戰。”
“艦長沒有倒下,戰艦就還能戰鬥,世界也不會屈服。”
“對艦長自己來說也是這樣,自己屈服了,世界也就失敗了,他與戰艦同在,他就是這個小小世界的本身。”
“如果真的能開闢艦長之神這條道路,先行者賦予追隨者的特質,首先就是自信與責任這一條。”
老胡克搖頭嘆息:“我做不到,我不會把一艘戰艦當作整個世界,我的世界是以凱瑟琳爲中心的。”
蘭德爾不服:“你說的這些,似乎跟我們大同主義軍事體制有衝突啊,我們的戰艦不只有艦長,還有政委和副艦長,責任是大家共同承擔的。”
老胡克呵呵笑道:“責任是大家的,但決心不還得艦長來下嗎?而且我們討論的不是軍事體制,而是靈魂追隨的道路。”
“分支和主幹是辯證統一的嘛,如果是不需要深入理解,艱苦實踐的信仰,那又怎麼算得上是真正的信仰。”
“何況……”
老胡克聳肩:“我們海軍的十年計劃,最終目標不就是單人戰艦麼?一人一艦,每個人都是艦長啊。”
蘭德爾被駁得好一陣說不出話,好不容易擠出一句虛弱的抗辯:“那只是普通戰艦,指揮艦和母艦之類的大型戰艦還是多人的。”
兩人沒再說話,就悠悠飄着,注視遠處的戰艦工廠。
那裡正孵育着下一代赤聯海軍,新的箭鯤、巢鯤、古鯤將是能遨遊多元宇宙,與精靈海軍火種艦對抗的強大單位,而超鯤、元鯤乃至盤古級戰艦也已經在設計圖上一點點呈現。
最讓這對搭檔期待的還是超鯤級,這是赤聯海軍進入多元宇宙的前期核心主力,相當於小型的虛空堡壘。
只不過兩人不太明白,爲什麼最初的定名“虛鯤”,會被小紅和李奇堅決反對。這二位不顧自己已經是退休老幹部了,仍然上躥下跳的活動,逼着海軍把這個名字改掉。
又過了好一會,蘭德爾忍不住再問:“你覺得這條道路會出現嗎?誰會是先行者呢?林德還是拉爾奇?”
老胡克點頭:“必然會的,軍神修瑪那邊已經在籌備人選了,咱們赤聯怎麼可能沒有呢?”
接着搖頭:“但我不看好他們兩個,林德……更像你,恐怕會接你的班,就看你開闢什麼道路了。”
“拉爾奇嘛,他那顆飛翔的心可收不住,瞧他在單人戰艦上的熱乎勁就知道了。未來他成不了艦長之神,只會成戰艦之神。”
蘭德爾撓頭:“就沒其他人了嗎?”
老胡克皺眉:“怎麼揪着這事不放了呢?別告訴我是陛下們交代的政治任務,必須開闢出多少道路什麼的,這不是拔苗助長成了形式主義嗎?”
蘭德爾不迭擺手:“不不,不是政治任務,是咱們海軍的客觀需求。”
海軍總政委嘆氣:“老胡克啊,你就沒注意到,咱們的艦長們都開始注意自己的形象了。”
“衣領立得高高的,帽檐壓得低低的。”
“年紀大點的吊菸斗,年輕的戴眼鏡。”
“很多艦長還拿你的形象當榜樣,甚至連小動作都在學。”
老胡克放下菸斗,擡高帽檐,鬆了鬆衣領,咳嗽着說:“這是什麼風氣?我可沒有推動啊!”
蘭德爾苦笑:“都怪文藝公社,拍的那部《虛空堡壘崑崙號》幻劇裡,老艦長的形象太深入人心,那就是照着你的樣子弄的。”
老胡克怒哼:“夏安那個邪……那種把咱們軍人庸俗化的膚淺作品,怎麼反倒讓咱們的艦長都被侵蝕了?”
“也不能那麼說,咱們是人民的海軍,不要有把軍人跟人民割裂的精英主義思想啊。”
蘭德爾習慣性的批判了一句,又爲艦長們解釋:“咱們一路打過來,從主位面打到天堂山,再到星海上,官兵的成長速度太快。”
“兩三年前還只是見習生的小小少尉,現在都是主力艦的艦長了。”
“所以我才覺得,有必要推動誰開闢艦長之神這條道路,讓大家能有個清晰的榜樣。”
老胡克點頭認可這個解釋,也想了起來:“咱們這些老傢伙是不行嘍,我看還得在年輕人裡找。”
蘭德爾眼前一亮:“年輕人……比如拜林和哈娜那對?”
老胡克笑道:“你讓沉艦狂魔去當艦長之神,這是什麼榜樣啊?”
“至於哈娜……”
老胡克閉起了眼睛:“休想搶走我的接班人,她是我看中的第三代海軍司令。”
蘭德爾瞠目:“你還搞隔……咳咳,算了這個不說。”
又繼續問:“至少找幾個候選人嘛,你還覺得誰合適?”
老胡克又把菸斗塞嘴裡,咂吧了幾口,才悠悠道:“戴克……”
蘭德爾愣了愣,捏着下巴點頭:“是啊,我怎麼沒想到呢,那個把艦娘當妹妹養的傢伙真的很合適啊。”
老胡克額頭綻起青筋:“咱們說的不是戰艦之神嗎?怎麼變成艦娘之神了!?”
………………
印記城位面之外,燃素海就是空間本身,那是凡人感知無法觸摸完全的範疇,更無法用言語描述。
燃素海之中,只是極爲細微的縫隙,對凡人而言都是廣闊如星系的空間。
這些縫隙各有屬性,有的是力量翻騰的燃素高點,有的則是沉寂空曠的灰燼低點。
在灰燼低點的縫隙之下,還附着着更爲細小的空間,當然對凡人而言,那也是堪比主位面大小的地方。
看起來像是自然岩土的浮陸懸在這些更趨近於灰燼零點的縫隙裡,浮陸的中心其實是防護嚴密近似戰艦的構造,裡面的空間晶格加節點引擎撐起了位面膜,同時錨定在費恩世界的晶壁上,確保這處空間的穩定。
浮陸面積只有幾平方公里,岩石來自費恩世界之內印記城位面的碎片,上面已經展開了一座座防護結界,能看到若干建築。
在空間裡相當於天幕的地方,一艘艘戰艦拖曳着濃濃煙氣而下,那是戰艦剛從燃素海“潛下”,護盾還在消化殘餘燃素的動靜。
現在看來已經不算雄偉的箭鯤級戰艦停靠在赤聯多元宇宙1號前哨站的碼頭,等其他官兵都下艦了,換上純白常服,顯得精神整潔的戴克才磨磨蹭蹭下來。
結果一下來,什麼佩劍、綬帶、飄羽全都飄了起來,連大蓋帽都飛了,露出一頭不羈的亂髮。
“該死……”
戴克罵道:“進來的時候忘了把戰艦裡面的重力關掉,都沒注意這茬。”
身上玫瑰金光閃爍,赤紅生命力場強行製造出微弱重力,總算讓他能維持着最基本的形象。
用手壓了壓兩槓四星的肩章,戴克癟嘴嘀咕:“本來以爲能升到將軍呢,沒想到還有一大堆戰功足夠升到將軍的還在我前面排隊。”
算了,跟大校比起來,率領分隊第一個走出費恩世界的指揮官這個頭銜更有份量。
最後整了整風紀扣,戴克向遠處的高大建築走……不,飄去。
沿途不少穿着連體“虛空服”,卻五顏六色異常花哨的傢伙向他遞來景仰的目光,乃至舉手敬禮。
戴克回禮的同時也在嘀咕,除了基建公社的工程人員,海軍的後勤人員之外,那些冒險家公社、探索者公社還有什麼虛空公社的傢伙,真是腿快啊,這不是沖淡了自己這個“走出費恩世界第一人”的含金量嗎?
記得三個月前駕駛改裝後的虎鯨,單艦衝出破碎的印記城位面,到燃素海里尋找合適落腳點之前,送行的前總樞機還特意叮囑過他。
“看到陸地就馬上降落踩個腳印,然後說……這是個人的一小步,卻是費恩凡人的一大步。”
真是神聖的誓言,可惜戴克說的時候有些忘詞,回來看錄像才發現自己說成了“這是個人的一大步,也是費恩凡人的一小步。”
這的確是他當時的心裡話啊……
就因爲這個,錄像也沒播放,“第一人”的頭銜本來就成色不足。
戴克唏噓無限,飄進了由另一層屏障包裹的冒險家服務中心。
這裡有重力,他總算腳踏實地了。
正在整理制服,他被一疊脆聲包圍……
“歡迎光臨服務中心!”
“有什麼可以幫忙的嗎?”
“哎呀是戴克……哦,老青藤啊。”
一看竟然是頭生犄角,腰後晃着尖錐小尾巴的魅魔,戴克頓時緊張了。
“安妮殿下、瑪麗殿下還有米娜殿下,你們怎麼在這?”
1號前哨站所在的空間接近灰燼零點,已經是九級傳奇的戴克在這裡都感覺到了巨大的壓迫,估計力量被限制到了三級。
而眼前這三隻魅魔,身上卻散發着至少是傳奇的力量波動,她們至少是半神級別的存在了。
這三位就是正在開闢“冒險家服務之神”的魅魔三姐妹……
紅網由她們靈魂中延伸而出,令戴克陶醉得想要深吸一口氣。
當然他可不敢這麼做,這會破壞他來這裡的目的。
三姐妹嘻嘻笑着,圍着戴克好一通打量。
安妮抱着胳膊說:“妨礙了你的表白嗎?”
瑪麗擡着眼鏡:“有人要向我們的追隨者表白,我們當然要來審查一下他是不是有這個資格。”
米娜握着拳頭,有些激動的晃着:“是誰是誰?快說是誰!?”
三姐妹身後,兩個少女愕然的看過來,一個甜美可愛,一個秀麗柔弱,梅蘭相綻不分軒輊。
甜美的是夜光安妮,秀麗的是麗特安妮。
“不、不是誰……”
戴克開始結巴:“我的意思是,不是你們想的那樣。”
安妮皺眉:“那是什麼意思?難道你想兩個都要?”
瑪麗擡眼鏡:“在我們赤聯雖然這不是禁止事宜,不過這麼做的人都會像前總樞機一樣,被大家唾棄。”
米娜跳腳,不過是高興的:“果然是大人才會做的選擇啊……”
被安妮和瑪麗瞪了一眼,又蔫了下來,虛應故事的指責道:“流氓!”
戴克撓頭苦笑,視線越過三位得罪不起的預定女神,跟兩個少女同時相觸。
一個咬牙切齒的瞪眼,一個沒好氣的翻白眼,但都臉紅紅的。
戴克鼓起勇氣,向三姐妹告了個罪,走到她們身前。
空間手環打開,戴克從裡面取出兩個用天堂山雲海石磨製的吊墜,一手一個,分別遞向兩個少女。
麗特安妮跟夜光安妮都瞪圓了眼睛,張大了小嘴,後面三姐妹以及其他招待員們都掩嘴低呼。
這頭猩猩真的兩個都要!
戴克覺得不趕緊解釋,他會被打死在這裡。
“那個……我很高興能認識你們,和你們成了朋友。”
“過去我做了很多傻事,連累你們也跟着我一起成了大家愛說的笑話。”
“今天,我覺得自己有了足夠的……足夠的資格,向你們表明心、心意。”
麗特安妮和夜光安妮的臉頰紅得快滴水了。
夜光安妮最氣憤,她纔是真正被戴克連累的,每當說起戴克,大家都會用奇怪的目光看她的腳,愛胡鬧的還直接問她腳上的疤是不是還留着,要她脫了鞋看看。
她挽起袖子,正準備給這傢伙來一記狠的,眼角卻瞅到麗特安妮背起了手,抿着嘴脣,一副準備答應的樣子。
夜光安妮一個激靈,傳訊麗特安妮。
夜光:“你怎麼可以?”
麗特:“爲什麼不可以?我跟戴克認識了這麼久,覺得他除了年紀大點,其他各方面都還不錯啊,至少可以正式交往一下。”
夜光:“可、可是他、他啃了我的鞋子,舔了我的腳!”
麗特:“哦?那你的意思是,你願意接受跟我一起和他交往?”
夜光:“纔不是啊!我怎麼能接受呢!”
麗特:“那不就結了,你退出唄。”
夜光:“爲什麼不是你退出啊!”
麗特:“這麼一個大老粗,哪值得我們兩個爭呢,好吧我退出。”
夜光:“等等!兩個一起也、也不是不可以,只是交往而已……嘛。”
兩個安妮轉瞬就做了一番爭鬥然後達成了共識,等待着戴克表白。
戴克低頭,一手一個遞上吊墜。
他大聲說:“麗特安妮、夜光安妮,你們願意做我的妹妹嗎?”
兩人呆住,全場靜寂。
戴克繼續說:“只有這樣,纔不會讓大家繼續把咱們當笑話說啊,而且我也真的喜歡你們,像妹妹一樣喜歡。”
說着就嘴溜了:“我也有個妹妹,不過她嫁人之後就變得不可愛了。”
“呃我的意思不是說會像管那個妹妹一樣管你們,你們如果想嫁人了可別學她,有個哥哥幫你們撐腰,總是好事嘛。”
旁邊米娜慘叫:“就是妹妹啊!太讓人失望了!”
瑪麗推眼鏡:“一下子要兩個會激起公憤,所以先認妹妹,然後……蹭着蹭着就進去了,男人的一貫伎倆。”
安妮嘆氣:“妹妹也好,大家本來就是相親相愛的兄弟姐妹。”
準女神發話,兩人也不好發作,齜牙咧嘴的接過吊墜。
麗特安妮不甘心的問:“你都這歲數了,咱們的嫂子還沒定嗎?”
夜光安妮不滿被安妮老大坑,反擊道:“是不是看上安妮殿下了呀,殿下還沒中意的對象呢,不是沒機會喲。”
然後她的頻道就被安妮刷過來的私聊吞沒了,塞得直翻白眼。
這邊戴克撓着頭,不好意思的說:“什麼嫂子啊,我有妮妮就夠了。”
“哦,你們還不認識對吧,等下次靠港我把她帶來介紹給你們。”
“我跟你們說啊……”
說着他就兩眼放光:“妮妮真的很厲害喲,綜合機動方程式的解算速度比戰機都快!”
瑪麗嘀咕:“你說的是戰艦虛靈嗎?”
戴克點頭:“是啊,怎麼了?”
大廳裡又沉寂了片刻,然後安妮捋起袖子說:“還愣着幹什麼,打啊!”
夜光安妮飛腿,麗特安妮掄拳頭,其他招待員也一擁而上。
噼裡啪啦好一陣悶響,身着白衣令人景仰的赤聯海軍大校,像條狗似的被丟出了服務中心的大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