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幕已是紫藍相間，銀月之心升到了接近四百公里的高空，速度正在漸漸放緩。
月灣平原中心，菲妮沉睡的白銀樹冠被包裹成一座巨塔。若干部機械臂還在塔身外忙碌，繼續鋪設防護設備。
“奈羅退走了嗎……”
距離巨塔幾公里外的月灣邊緣，李奇看完歸隊堡的報告，如釋重負的鬆了口氣。
死神奈羅會在解決喀魯扎後翻臉，這是一早就有的判斷，只是沒想到正好趕在銀月之心保衛戰的時候。
赤聯迫切需要從地獄公社和地獄位面軍裡抽調人手，奈羅來這一下，還真是製造了很大麻煩。
還好奧圖晉升爲半神不是計劃中的，把骷髏王拉過來的把握也不大，這兩項意外進賬填平了本來會有的虧欠，赤聯仍然能從歸隊堡獲得必要的支援。
現在有這兩個能打的半神坐鎮地獄，加上不算能打至少能滋水的阿麗珊，只要採取守勢，奈羅應該奈何不了歸隊堡。
就如報告裡提到那樣，奈羅被骷髏王的背叛嚇住了，對其他亡靈君主也有了忌憚，所以放棄了在大裂縫開打的計劃，帶着亡靈大軍倉促撤離。祂再不跑路，繼續蔓延的赤紅魂火，會把所有低級亡靈都捲進去。
奧圖和骷髏王那邊其實也是虛張聲勢，所以沒有追擊。
當時赤紅魂火看似燒得厲害，捲進了好幾百萬低級亡靈，不過對亡靈君主乃至死神來說，損失的僅僅只是一部分死亡之力，祂們完全可以用在煉獄第三層獲得的死亡之力繼續召喚億萬亡靈。
另一方面，赤紅魂火雖然會解除死亡之力對亡靈的控制，但絕大部分亡靈的靈魂不足以承受赤紅神力，會在燎原魂火中徹底湮滅，最終能轉化爲赤紅英靈的百不存一。在魂火中獲得新生的赤紅英靈也迫切需要調理和教育，馬上投入戰鬥就是送菜。
真正震懾住奈羅的，應該是骷髏王的轉化，這顛覆了奈羅的常識。
亡靈跟惡魔和魔鬼一樣，等級越高，被死亡之力束縛的程度越深。按理說骷髏王這樣的亡靈君主，絕對不可能從死亡之力中掙脫出來。
奧圖敏絲還有赤紅亡靈這些是特例，最初他們級別還低的時候，由李奇用赤紅神力組織起了靈魂網絡，那時候就擺脫了死亡之力的束縛。後來轉隸冥河女神阿麗珊，又獲得了冥河之力的庇護。
骷髏王可沒有這個過程，所以即便骷髏王跟赤聯來往密切，奈羅也不擔心他會背叛。
奈羅可沒想到，早在蕾婭下地獄副本進行“老爺爺試煉”的時候，骷髏王就決定“棄死投赤”了。
不過骷髏王投赤沒那麼簡單，只靠對大同主義的理解和信仰是不夠的。他畢竟不是純粹的特拉格迪殘魂，而是歷代哈德朗殘影意志匯聚起來，再因爲死神李奇的關注而覺醒，由此讓特拉格迪的殘影意志佔據主導。
靈魂研究所的所長塔哈提了一個建議，那就是效仿智靈的孕育過程，把所有哈德朗的意志碎片糅雜在一起，完成昇華，成爲全新的並且完整的意志。因爲昇華過程是依靠赤紅神力完成的，新的意志就能依靠赤紅神力擺脫死亡之力的束縛，成爲赤紅英靈。
骷髏王對這個方案有所顧忌，只是做了一些淺層次的嘗試，驗證了可行性。他不敢保證昇華後還是他特拉格迪，而且塔哈建議裡的“昇華”，是捱上一發奧赤紅正義的最終審判律令，還得由半神奧圖力量全開打出來。
奈羅翻臉，骷髏王自然沒了退路，只能賭一把。
結果是不錯的，骷髏王不僅順利昇華，還將那一發最終審判律令的力量擴散出去，掀起了魂火之潮，將自己的所有部下轉化成了赤紅英靈，同時燒到其他亡靈身上，嚇跑了死神。
李奇相信，能讓骷髏王順利昇華，並且守住原有意志的力量，必然來自他對女兒和外孫女的摯愛，來自對原有世界的痛恨。
“總之……太好了……”
李奇只覺後顧無憂，可以把精力集中在眼前的事情上了。
眼前的事情與其說是戰鬥，不如說是大建。
保護白銀樹冠的“菲妮堡壘”正在緊張建設，在圍繞着銀月之心展開的若干建設項目裡，這只是很小的一項。
李奇這時候所在的平臺，是泰格傑爾浮空要塞與蒙特希虛空堡壘相連的軌道系統控制檯。
若干座堪比小紅十萬八千噸金箍棒的巨大軌道橋從銀月之心的月彎平原延伸出去，一直伸展到距離銀月之心表面三四公里的地方。
無數類似幫助戰艦起飛降落的浮空拖車承託着這些軌道橋，將正在建設的泰格傑爾浮空要塞與銀月之心，也就是未來的蒙特希虛空堡壘連接在一起。
一輛輛懸浮拖車牽引着車廂，將各類物資從泰格傑爾要塞的傳送門轉運到銀月之心上，在那裡建造各類設施。
泰格傑爾要塞的建造也在同步進行，最先完成的就是傳送門。要塞跟戰艦的區別，除了尺寸和機動性之外，本質上還得看是否有傳送門。有了傳送門，要塞就擁有了永久性的自持力，不必像戰艦那樣必須回到基地完成補給。
泰格傑爾要塞的傳送門在這個時代也堪稱技術奇蹟，至少是第四紀元裡第一座具備移動能力的永久性傳送門。
過去商業神殿和赤聯都擁有機動性的傳送門，規模也大到了可以傳送一整支軍隊乃至戰機戰艦。但要長期穩定的傳送大批人員物資，就必須依靠永久性的空間通道，也就是說必須是固定的。既是永久性的，同時又具備移動能力，這種傳送門連商業神殿都沒搞定。
那個誰帶領他的無盡法師團，通過艱苦卓絕的努力，當然主要還是靠了薇姬的微魔技術以及無限聯合模式的節點爐打底，終於搞定了這個難題。因爲耗能巨大，也只有浮空要塞這樣的大傢伙才伺候得起。
前三天搞定了節點爐和浮空爐，搭起了要塞的架子，又花了兩天建傳送門，調試了一天後，昨天開始鋪設連接軌道，今天才開始向銀月之心大規模輸送物資。爲了保證安全，目前傳送門還只傳送物資，人員都是通過快速交通艇從神隕高原花幾個小時飛過來。
銀月之心保衛戰的整個大建工程分幾個階段，最終會把銀月之心改造成蒙特希虛空堡壘，然後送出主位面屏障。
現階段的主要任務是建造泰格傑爾要塞，要塞建成後的外形很像由若干棱面拼成球形的衛星，比如東方紅一號。
這座直徑三公里，預計空重七億噸的巨大要塞將會成爲護衛銀月之心的防禦樞紐。上面會搭載設計中的各種超級武器，每一種都有撼動主位面屏障的威力。
泰格傑爾浮空要塞同時還是所有參與保衛戰的戰艦的母港，要塞看似圓球，實際是多層中空設計，可以停下數百艘上百米長的戰艦。
要塞的建造也是分階段的，從傳送門建成後就可以投入實用，之後會一面運轉一面擴建，最終纔會成爲令人瞠目的天空奇觀。
建造泰格傑爾要塞的同時，還會進行銀月之心的改造。
規模更大功能更齊全性能也更強大的防護結界必不可少，利用建造結界節點時搭起的表面軌道系統，部署可以機動的防禦武器系統。
等銀月之心升上空海後，還會在表面鋪設各類裝甲。那時候晶格引擎技術應該研發完畢了，裝上晶格引擎，搭載必要的武器，就能驅動它在空海表面行動，奪取星港，尋找從星港傳送到星界位面的方法。
如果成功的話，就進入到了最終階段。銀月之心會成爲名副其實的虛空堡壘，以十公里直徑的巨大尺寸馳騁星海，威逼諸神。
那是之後的事了，晶格引擎、發現並控制星港和傳送到星界這幾個節點，難度依次上升，後兩個節點的難度大到了李奇暫時不去想可能性。
前幾天桑妮小紅、QB和夏小安組團來銀月之心做過考察，確認了很多事情，有好有壞。
菲妮沉睡是因爲銀月之心和她的力量都被主位面抑制着，她正靠本能意識驅動銀月之心上升。但主位面屏障是在銀月之心墜落後才形成的，菲妮不可能驅使銀月之心直接穿透主位面屏障，估計升到空海之上後就無法再上升了。
不過小紅的赤紅神國本來就是靠魔女們的神職匯聚起來的，本質就是個公共神國，菲妮成神，赤紅神國也有所變化，一輪彎月正在成型。
等菲妮甦醒，就意味着她吸收完銀月之心的力量，到時候銀月之心會變成不含任何超凡力量的泥土石塊，正好當虛空堡壘的基礎材料。
按照現有的速度，銀月之心要升上空海，得花至少十個月時間，這意味着漫長的戰鬥。
軌道橋盡頭，泰格傑爾要塞還只是個直徑只有三四百米的雛形，周圍懸停着若干艘大角鯨護衛，更遠處是虎鯨，雄鯊機羣不時來回飛掠。
這七天裡，曙光帝國派了不少飛舟過來偵查和襲擾，大部分在半路上攔截了，剩下的也被分佈在白鳥王國上空的機羣幹掉，沒有一艘進入目視距離。
這不意味着赤聯可以高枕無憂，帝國艦隊雖然還在爭奪漢特空礁，但難說那不是障眼法。帝國投入戰鬥的兵力有限，其他戰艦正蜷縮在其他空礁裡，作着什麼謀劃，等待某個時機。
隨身虛靈彈出一條消息，是老胡克發來的。他將要指揮的箭鯤還沒完工，所以還沒降職到艦長，而是作爲李奇的副手，料理各項戰備事務。
老胡克的報告讓李奇揚起了眉毛：“他們還真的找到路了？”
“還無法確認那條路可以讓大艦隊通行”，老胡克說：“所以也可能只是個花招，讓我們把注意力轉到那個……完全顛覆了常識的方向。”
李奇笑道：“我們赤聯就是爲了打破常識而生的，這種可能性不該想不到。你就沒問問軍神陛下，祂在這方面有沒有什麼情報？”
老胡克哈哈笑道：“軍神的信仰之路，第一信條就是忠誠於各自的集體，軍神陛下怎麼可能當情報販子呢？”
李奇反駁說：“只要修瑪陛下還有具體的形象和人格化的意志，就不可能完全融入祂的信仰之路。祂必然會爲某些具體的利益，做出某些祂認爲有利於自己的決定，包括互通情報，讓戰爭的走向更有利於祂。”
老胡克嘆氣：“總樞機，有你在我就真的沒辦法完全信仰軍神，這次也只好違背祂的叮囑了。的確，修瑪陛下通過阿特拉斯，向我轉達了希望儘量……仁慈的意願。”
“我可不會幼稚的認爲修瑪陛下是覺得我們勝算更大，所以希望手下留情。”
“我隱約有種感覺，修瑪陛下是在傳遞某種不滿，對曙光帝國的不滿。帝國對待這場戰爭的態度，其中有悖於祂那條道路的東西。”
“具體情況我也不是很清楚，看瑞瑪科那小子被丟去啃沙子，就知道帝國對軍神信徒並不信任。”
情報局的一份份報告在李奇心中閃過，跟老胡克的猜測拼在一起，讓李奇嘆氣：“是啊，我們的目標可不只是打敗曙光帝國那麼簡單，對方就像是個劫持人質的匪徒，我們還得顧慮人質的安全。”
老胡克哼道：“不是像，本來就是！看看他們把建造戰艦的工坊放在哪裡就知道了！”
李奇說：“總之我明白了，你就專注於戰場吧。修瑪陛下透露的事情，我會留意的。”
結束了與老胡克的通訊，李奇覺得，的確需要採取更主動的策略。
“用力！更用力！”
“防守就全力，進攻也必須全力！不要想着兩面兼顧，你們做不到！”
遠處的呼喝聲像是拍在李奇臉上，讓他啼笑皆非。
控制檯後方，銀月之心的邊緣，一羣男女青年正在訓練。
他們沒有練習射擊，或者用動力錘之類的近戰武器訓練，而是揮着長劍和盾牌，像騎士學徒那樣一板一眼的練習劈砍和抵擋。
蘇恩娜穿着赤聯的緊身訓練服，正在對這些學徒吆喝。
她跟傑內特、夏瑪爾把疏散平民的事情交給了第一白鳥，帶着各自的白鳥侍從呆在銀月之心上，想要在保衛戰裡貢獻自己的力量。
李奇想過去跟蘇恩娜說，這麼訓練毫無意義，不過看蘇恩娜認真的模樣，還是放棄了。
場地裡，打頭的耶琳苦着臉說：“導師，爲什麼不讓我們練習怎麼用魔導武裝和其他裝備作戰啊？赤……赤聯分明給了我們的啊。”
蘇恩娜板着臉說：“你們是白鳥侍從，職責是和我一起保衛菲妮陛下！”
“我們的戰場就在這裡，只有等敵人踏足這裡時，我們纔會上陣！”
“到了那個時候，什麼武器都比不上自己的身體和靈魂可靠！”
“而且……”
就在她數落的時候，背後的軌道上，懸浮拖車拉着一連串二百毫米雷神之錘轟隆隆掠過，高大的炮塔和粗壯的炮管震懾得侍從們呼吸都放輕了。
蘇恩娜轉頭一看，嘴角和眼角同時抽了起來。
轉回頭，她咳嗽着說：“而且，就憑你們現在的本事，穿上魔導武裝，端起魔導槍，也根本不像赤聯戰士！”
“所以，我這也是讓你們老老實實從基礎開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