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新家

對於達蓮娜來說,現在的生活無疑是讓她滿足的。小小的女孩不安地適應着新生活中的一切,唯恐將會再次失去。

她現在居住的地方是巴黎歌劇院的地底,這裡有的是天然形成的湖泊。而在湖泊的中心,大片地面的裸|露之出,各塊小塊礁石露出水面之間,乃是埃裡克的地下宮殿。

牆壁上佈置着一排排的管風琴,有許多高大的銀燭臺在水面蒸騰的霧氣中顯露出來。而當這些燭臺一一點亮的時候,便是這座宮殿最美麗的時刻。建造者依託石壁原本的形狀進行的雕刻,令那些石壁也呈現出一種令人驚懼震撼的空前美感。

宮殿裡最爲引人注目的,乃是陳列在正中心的一架純白色鑲金鋼琴。在它的四周分佈着無數高高低低的鏡子,這樣只需要點燃幾隻蠟燭,光芒就足夠照亮這座宮殿。一些畫具、陳舊的書本、雜亂的手跡,零散地分佈在鋼琴周圍。後面則是埃裡克休息的地方,一張以灰爲底色的大牀。

距離宮殿大約一二百步的地方,是另一片裸露出水面的稍小地面。這裡就是達蓮娜醒過來的地方了。有那張貝殼狀的帶帷幕的粉紅大牀,還有幾排古色古香的書架,上面堆滿了散發着油墨香氣的書本,還佈置了畫室和廚房。

他們通過一葉小舟往返於兩座小島、以及更多的水域之間。再遠一些的地方還有一道鐵柵欄的防禦,是埃裡克佈置的機關之一。只有他自己才能打開。

埃裡克原先是打算讓達蓮娜住在他爲克里斯汀準備的那座小島上的。然而吉里夫人卻嚴厲地警告他說,小姑娘獨居不安全,萬一半夜迷迷糊糊摸下來掉進水裡呢?假如埃裡克養孩子這麼不用心,她肯定得把小姑娘給抱走。因此埃裡克不得不在他的大牀邊上收拾出一張鬆鬆軟軟的小粉牀,用來安置小姑娘。

好心的吉里夫人給撫養經驗爲零的埃裡克講了不少照顧孩子的注意點。可惜的是這位藝術天才,在某些地方的確是徹頭徹尾的白癡。

比如現在,在吉里夫人走後,埃裡克又拿了一些小麪包過來,餵飽了小姑娘,然後宣佈現在是睡覺時間。

在地底,沒有光線可以判斷時間變化,久而久之時間就會模糊。埃裡克於是特意製造了特殊的蠟燭,通過一些巧妙地小機關,使光能夠維持十六個小時,所以蠟燭熄滅的時候,就差不多是他休息的時候。不過他生活雖然還算規律,作息卻刻意與地上的世界錯開了。

達蓮娜皺起了小臉,疑惑地看着埃裡克。

她剛剛睡醒。

“良好的作息對你身體的恢復會有幫助,達蓮娜。醫生說你身體很虛弱。”埃裡克的口吻不容置疑,說着就抱起了達蓮娜,將她放在了那張小牀上,把小身子壓好,再蓋上被子,“睡。”

達蓮娜立刻坐了起來,這是無聲的抗議。

“睡不着?”埃裡克有點頭疼。

達蓮娜點了點頭。

讓他想想吉里夫人是怎麼哄梅格和克里斯汀睡覺的?

“所以你要聽故事?”讓他想想地面上那間屋子裡會有故事書?

達蓮娜睜大了眼睛,聽故事?搖頭。但是想到可以聽埃裡克的聲音,她又點了點頭。

這樣又搖頭又點頭的行爲在埃裡克眼中無疑就是搗亂,他頭疼地詢問道:

“所以你就是不想睡?”

埃裡克真想把吉里夫人給叫回來問一問,這樣算乖的話那旁的算什麼?

達蓮娜直起上半身來。小女孩扒住了旁邊那張灰色的大牀,努力地手腳並用地想要爬上去。

她逐漸察覺到埃裡克笨拙的善意,漸漸放鬆下來。據說小孩都有在柔軟大牀上翻滾的衝動,而現下吃飽了肚子的達蓮娜也不例外。而且牀上埃裡克的氣味也很吸引她。

埃裡克實在是忍無可忍了。他把那小丫頭拉下來,按着達蓮娜的肩膀將她固定在小牀上,很嚴肅地注視着她那對不明所以的黑眼睛:“那是我的牀。”

達蓮娜的眼神困惑又無辜。

“……算了,你可以上去玩一會兒。”埃裡克認命地又把小姑娘抱上了他的大牀,小女孩立刻開心地爬動了起來。

埃裡克看她玩得高興,便坐在旁邊看書。又過了一陣子,他終究忍不住提醒道:

“我要睡了。”

達蓮娜讓出地方來,但還是坐在他的牀上。小小一隻,分外乖順惹人憐愛。

埃裡克問她:“……你怎樣才肯睡覺?”

達蓮娜“啊啊”地張張嘴,努力在牀上站起來,軟綿綿的手指戳了戳他的喉嚨。

這下小鬼又能聽懂人話了。

埃裡克實在被折騰得沒有法子。

而到最後,他也是十分無奈地,爲這個小女孩唱了一首《The Music Of The Night(夜之樂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