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滿懷憧憬的投入到每天的生活中,希望真是個好東西,讓人來不及停下腳步傷春悲秋
因爲前方還有好行好長的路要趕呢!
我希望我永遠在路上,感覺不錯,有期盼,有動力,再累也不覺倦怠。漫漫情路上,過程永遠是美好的,而結果,往往出人意料,到達終點之時,有人已忘記初衷,有人早已換了道,眼前已是另一派風景,有人在原先的路上苦苦跋涉多年,終於修成正果。
不知,袁自立同我會是哪一種?
自立是基督教徒,婚禮計劃在基督教堂舉行。袁家已着手準備我們的婚事,我們商量出大致的預算,自立叫我自己去看新娘用品,婚紗禮服,首飾箱包化妝品,多看多選,他盡力使我滿意。
我頂着炎炎烈日四處轉,興致勃勃。週末去王府井的NE-TIGER(東北虎)看定製婚紗禮服,最中意的一套婚紗,白色抹胸,大拖尾,無奈價格令我乍舌,超出預算,改選其他的款式。雖然有些時候會考慮到價格因素,不能選最最滿意的,但我仍然樂此不彼,有多少錢過什麼樣的日子。母親也說,過日子嘛,就得省省,大手大腳將來怎麼辦,還得撫養下一代呢!
週一起了個大早去上班,昨晚自立有事沒有打電話來,難得睡眠超過八小時,早晨起牀,十二分清醒。剛吃完早餐在椅子上坐定,電話響起來,正納悶,是誰哪,大清早打電話騷擾人,拿起聽筒,是本部的大領導,叫我去他辦公室一趟。我匆匆整了下襯衫領子,馬上起身按電梯上十二樓。
去了才發現氣氛不對,完全不同以往,有些詭異。領導說,行裡紀檢監察部的同志要和我談話,又叫我別緊張,就是一般的調查,我只需配合他們即可。他們在專門的洽談室等我。我心裡七上八下,惴惴不安,腦子裡立即繃緊一根弦。我在心裡猜度,他們找我瞭解什麼情況?關於誰?什麼樣的問題?
他們的確是來了解情況的,有行裡紀檢監察的同志,也有地方紀委過來的同志,並且要求我對談話內容保密,據說,這是紀律。談話的中心內容在我的意料之中,來洽談室的路上,我已猜到一半。我所熟悉的人之中,除了他,實在想不出來還有誰會牽涉到這種問題。
有個穿白色短袖帶領體恤的男士問,你和他是什麼關係。
我愣了一下,怔怔的,不知如何作答。什麼關係?這個問題什麼意思。
有人遞了杯水過來,叫我別緊張,又提示我,譬如,你們是朋友,同事,或者親戚?
我想了想,朋友。
還是先前那人問,什麼樣的朋友,關係有多近。
我如實作答,曾經是,男女朋友。
他們見我不滑頭,也放鬆了些。接下來又一連串問了我很多問題,譬如,有沒有去過他的家裡,看到些什麼,是否在一起生活過,以及見過他的哪些朋友,他們見面都去什麼地方,做什麼,談什麼話題。以及,我所知道的,他有幾處房產,在什麼地方,更有,他都使用哪些銀行卡…….
我開始還一一作答,越問越懵,有些問題實在答不上來,有些緊張,端着水杯不住的喝水,手心裡全是汗。他們終於停下來,有個同志安慰我,汪子璇,我們知道你與此事並無多大關係,請別緊張,我們只是瞭解一些情況而已。
我這才發現,我並不瞭解他的生活,雖然我們在一起那麼些年,但是他的圈子,我知之甚少。準確地說,我從未進入過他的那個世界。現在我才明白,爲什麼他不喜歡談工作,不喜歡我瞭解太多,那個世界,本就是灰濛濛的一片混沌,我進去了只怕會找不着出來的路。
所幸的是,我完全是個門外人,不瞭解,也就無從回答,說起話來心安理得,因爲,我原本就不知道啊。除去兩樁——
和什麼朋友聯繫得多?我所知道的,只劉志東一個,他做什麼?我說做生意的。又問,什麼生意?我搖搖頭,答不知道。這個時候,最害怕臉色異樣,被他們看出端倪,不知怎的出奇的鎮靜,臉不紅心不跳,反倒比剛纔來洽談室那會平靜很多。其實我知道的,劉家的地產生意做得大。儘管我知道,即使我不回答,他們很容易就能從其他渠道瞭解,可是我更害怕,說得越多越麻煩,沒完沒了。
他們問我,知不知道他有哪幾處房產,我只答臨江的一處,再想想,又說,還有宜園三號。錦繡山莊已倒手,不算他的吧,至於香樟林別墅,我只去過一次,從未見到房契,算不上,我在心裡這樣對自己說。
我回到辦公室,癱倒在座位上,長長吁出一口氣,發呆至同事叫我吃午飯。這才猛然想起一件事,連忙對同事擺擺手說,“你們先去吧,我還有點事。”我掏出手機撥了那個熟悉得不能再熟悉的號碼,一三七零五六六七二八,佔線,再撥,仍舊不通。連撥三次都沒通。
下午也沒有心思幹活,領導打來電話安慰我,叫我別多想,只是瞭解瞭解情況,以前也有的……看樣子他不知道發生什麼事。
回到家吃過晚飯靠在沙發上面看書,我仍舊住在小安的公寓裡,雙人牀,新娘雜誌,無非是介紹婚禮行頭,順帶做做婚紗飾品廣告。反反覆覆想起上午的談話,心中忐忑愈演愈烈,越想越不對,愈來愈擔心,打了他的電話,不走運,依然不通。我手忙腳亂的,不知所措,搞不清發生什麼事。靜下來仔細想,還可以從哪裡打聽消息呢。無奈之中我撥了家裡的電話,母親接的,簡單聊過幾句,我問,本市最近有什麼新聞?
母親甚覺奇怪,“新聞?”
“譬如出臺什麼新政策,領導有什麼新動向…..”我提示她。
“怎麼突然關心這個啦?你好像很少關心家鄉大事的。”
我沉默。
“有時間的話,好好準備婚禮,和自立多聯絡感情。再有,空了看看重慶衛視。”
如此看來,應該沒有發生什麼公開的大事件。
臨睡前,自立如往常一樣打晚安電話來,我心裡有事,實在沒有心情和他聊天,他覺出異樣,問,“子璇今天心情不好?”
“哪裡哪裡,早晨起的早,有些睏覺。”
“早些休息吧。”
掛了電話,我速速上牀睡覺。躺在牀上想了好一陣,終於想到一個人。
第二天清早,我給何吟梅打電話過去。很幸運,她的聲音清亮,絲毫不像是還在睡夢中。
“吟梅姐姐,真不好意思打擾你。”
“哪裡哪裡,我早晨也睡不着,六點半就起來跑步。子璇你什麼時候去的北京——”何吟梅的聲音還是那樣脆生生的。
“劉大哥在家嗎?我想找他問點事。”我也不兜圈子,打斷她,直接進入正題。
“志東,去新加波了。恐怕要待上一陣子。”
沒有想到竟然連劉志東也找不着,我大失所望,男人們都在搞什麼嘛?一個兩個玩失蹤。
不過,我並未打算放棄,“吟梅姐姐,最近見過肖嗎?”
“志東去新加波已有一個半月,我大概兩月有餘沒有見過肖先生。”吟梅的話中好像還藏着話,我說不好。
既然這樣,也不好再囉嗦下去,向她禮貌的問候幾句之後收了線。
我匆忙洗漱,穿好衣服去上班。路上接到一個電話,陌生的座機號碼,區號023,來自重慶。說真的,那一刻,我多麼希望是他。
我迫不及待接起來,“喂?”
“子璇你上班沒?”原來是何吟梅。
“正在上班路上。”
“方便講話嗎?”
“方便的,我步行上班。”我連忙答,看樣子她是有話要說。
“我會轉告志東你來過電話,”她略微停頓了一下,又說,“不過他也有一陣沒有打電話回家了。”
“哦?”
“呃,還有——肖先生的事,你別太擔心。應該不會有問題。”吟梅的聲音輕輕柔柔,語氣像個大姐姐。
“噢……”
他們的確有事。大概是什麼事,我隱隱約約能猜到一點。這下終於明白,着急也沒用了,分明不是我可以弄清楚的,遠遠超出我們的掌控範圍。只是,心還一直懸着,空落落的沒有棲息之地。
過了幾日,紀委的同志再次找我談話,重複一些先前的問題,又涉及新的內容,譬如問我有沒有見過別的某某領導,在什麼場合,瞭解他們之間的來往……..中心思想和主題內容比上次更加深入。他們問得細緻入微,不漏過每個細節。
我在心中不停的問,此時此刻的你,身在何處?還好嗎?在做什麼?不由得想起那首唐代銅官窯瓷器題詩:“君生我未生,我生君已老。 恨不生同時,日日與君好。”有人續其下段:
“我生君未生,君生我已老。
我離君天涯,君隔我海角。
化蝶去尋花,夜夜棲芳草。”
何日再見他?
開始的時候整天心緒不寧,後來便是煩悶與不安交織着,日復一日。我買來各式的雪茄整整齊齊擺放在櫥櫃裡,荷蘭的,洪都拉斯的,多米尼加的,以及最最有名的古巴產雪茄……每晚換着抽。毓辰打趣道,“本小姐不抽雪茄好多年……”
“從良了?有愛情滋潤就是不同。”
“還說我呢,你更快,都要當新娘子啦!你你你,不會是結婚恐懼症吧?”毓辰呵呵笑。
“毓辰,你有沒有那樣的感覺,當你需要一個人的時候,他卻不在身邊,孤立無援。”
“以前,我常常想起念生,但我明白,我們再也見不到,只能幹想,那種感覺真是痛不欲生。那時候,真希望睡一個長長的覺,做一個長長的夢,永遠不要醒,因爲——只有在夢中才能見到他。”她的聲音悲慼,那應是她一生都難以復原的心傷吧。
所幸的是,喬是個解悶高手。
而我呢?我沒有任何人。長這麼大,第一次感覺如此深刻而且久遠的孤獨,這樣的需要一個人在身邊,自立?或者先前的小安?找不到任何一個人。
我決定一面籌備婚事,一面等待。時間會給我們答案,儘管那過程充滿煎熬。
就這樣過了約摸一月有餘,有一天,下班回到家中發現手機上有兩個未接來電,國際長途,區號再熟悉不過,我毫不懷疑的認爲是自立。晚間自立又打電話來,我向他提起,“傍晚的時候有打電話給我?呵呵,不好意思哦,在路上沒聽見。”
“我沒有打,也許是別人?”
不是他當然是別人。“哦哦哦,想起來了,是大學宿舍同學。”
其實我並不清楚來自何人。心中納悶,會是誰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