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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間半廢的宮殿倒沒華鑫想得那麼陰冷破敗,至少電視劇中冷宮必備的老鼠蟑螂等物都沒有出現,每日的三餐也都定時送來,每每都是照例的四菜一湯,雖然有些儉省,但倒沒華鑫想象中需要吃餿飯剩菜的情形,不過這並不意味着她的日子就平靜了,特別是還有一個脾氣暴躁的鄰居的情況下。
木秀妍第一天聽說她來,就立刻來耀武揚威了一番,華鑫淡淡地還口道:“我住在這裡,至少還有可能出去,你住在這裡,又是個沒兒沒女的,你覺得你有多大可能出去?”
這話把木秀妍氣了個仰倒,華鑫近來面上看着從容,可心裡着實焦躁,說起話來也極不客氣,見她氣得面色發白,仍立刻補充道:“我出去了,好歹家裡還有個哥哥等着我,你看看你一家子被你害成什麼樣了,你可有臉見她們?”
木秀妍敗北,自此再也沒踏過華鑫住的地方一步。
宮殿裡寂寂無聲,只有送飯的時候才能見得到人,華鑫卻更爲焦躁,每天非得走個三四圈,才能稍稍平復心中鬱氣,今日她剛剛走完,那每日負責給她送飯的小太監就捂嘴笑道:“哎呦,小姐這可是要把地磚磨平了。”說着就把紅木食盒裡的飯菜一樣一樣擺出來,又遞了筷子給華鑫。
華鑫近日跟他混熟了,因此十分熟稔地接過筷子,向他打聽些宮裡宮外的新聞,那小太監身份甚低,翻來覆去也說不出個所以然來,只是東拉西扯些閒話,華鑫有些失望,就聽他慢騰騰地補充道:“我記得...昨日鍾家老太太好像進宮見皇后了,兩人說了好一會子話纔出來。”
鍾家...華鑫把這話反覆咀嚼了一番,眼睛微微一亮。她去過湯勺正要吃飯,筷子伸到半空卻停住了,皺着眉頭輕輕聞了聞:“這道松仁玉米怎麼一股苦杏仁味?”
那小太監奇道:“是嗎,難道是和杏仁一起炒的?”華鑫如今尚還未定罪,他不敢怠慢,連忙告了個罪,另取了一雙筷子和乾淨的碗,自己嚐了嚐,點頭道:“果真有股子怪味,若不是炒熱了仔細聞還真聞不出來。”
華鑫點點頭,正要提筷,心裡忽然一警,連忙放下筷子,高聲道:“來人啊!”
那小太監正訝然她在做什麼,忽然自己臉色一白,捂着喉嚨跪倒在地,面孔漲得通紅,幾個宮僕應聲進入時,本還有些不耐煩,見到如此情狀,哪裡還不明白,連忙扶起那小太監,飛奔着就離去了。
華鑫一下子離那桌子菜遠遠的,她想起方纔的情景,險險驚出了一聲冷汗,這一驚直到半夜,別的宮裡都上了燈,唯獨她的宮裡還無人來伺候,一桌子飯菜早已冷了,她閉起眼睛,和衣靠在牀柱上淺眠,忽聞一陣門環響動,她立刻被驚醒了,一個老嬤嬤帶着人走了進來,把桌上冷透的菜換下去,又隔上了一桌熱氣騰騰的新菜。
華鑫驚疑不定地看着這羣人,那老嬤嬤躬身道:“今個的事,是有人想對姑娘不利,所以皇后特地吩咐老奴來照看姑娘的飲食。”
饒是她搬出了皇后,華鑫也不敢輕信,就見那老嬤嬤伸手掏出一塊手絹擦了擦額上並不存在的汗漬,她認得,那是她當初新學了繡花,特地繡好了一塊手絹送給昭寧,昭寧應當是不會隨意給人的,她心裡稍稍放心,還禮道:“有勞了。”
那老嬤嬤揮了揮手,示意衆人退下,這才壓低聲音道:“小公爺已經託了鍾大人,怕那起子奸人要對小姐不軌,所以讓鍾大人請皇后娘娘幫着照看一二。”
華鑫點點頭,由衷感激道:“勞皇后娘娘費心了,”頓了頓,她低聲試探道:“近來...宮外可有動靜?”
那老嬤嬤淡淡笑道:“這個老奴就不清楚了,還望小姐見諒。”
華鑫點點頭,也不再多言了,看了皇后到底是有所保留的,畢竟此事涉及欺君大罪,若是證明了華鑫是真的,那自然皆大歡喜,若她一旦是假的,皇后不涉及太多,也好脫身。
那老嬤嬤看她吃得差不多,又躬身行禮離去了。
她一走,室內立刻又靜了下來,華鑫心中那種莫名的焦躁又一點點蔓延開了,原來她在謝府時,常常能聽到隔壁大力雷打一般的呼嚕聲,她當時還爲此訓過大力幾次,現在想想,覺得那常常擾人清夢的呼嚕聲也親切起來。
華鑫坐在牀上,腦海裡翻來覆去轉着些莫名的念頭,一會兒想到自己若是被認定不是鬱陶怎麼辦,一會兒又想謝懷源會不會另找一個,一會兒又想昭寧白茹會不會恨她騙了自己,她想來想去,想白茹想昭寧想大力,突然發現想得最多的還是謝懷源。她頭腦昏沉,這些人走馬燈似的出現在自己腦海,竟迷迷糊糊地睡了過去。
這一覺不知睡了多久,她醒來後便覺得頭腦昏沉,鼻子有點塞,不由得鬱悶的吸了吸鼻子,反正這屋裡左右無人,她也不怕被人看到,有損形象。
她起身伸了個懶腰,才發現飯菜已擺上了桌,她拿起筷子正要開動,就聽見宮門嘎吱一聲響,一個身形修長的男子走了進來。
華鑫怔了怔,本能地想到了謝懷源,臉上剛露出喜色,就轉化爲錯愕,皺眉驚疑道:“怎麼是你?”
謝府,謝懷源面色沉凝地坐在書案前,他雖神色淡淡,但誰都能感受到他身上發出的冷氣,而且華鑫不在謝府一天,這股子冷氣就成倍的往外冒。儘管謝府中有人不以爲然,但卻必須得承認,華鑫可以說是謝懷源的強效升溫器,當她在的時候,如果下人犯了錯,謝懷源會很溫柔地讓你重做一遍,當她不在時——比如這幾天,謝懷源一言不發地把一個故意到他跟前賣弄風情的丫鬟打斷了兩條腿,扔出了謝府。
大力當時還撓頭抱怨,華鑫不在,謝府都亂了套了。
此時謝懷源手裡正拿着長長一疊密信,裡面記錄的全是華鑫近來的近況,他眉頭時緊時鬆,又把信反覆讀了幾遍,指尖輕輕在信紙上摩挲,彷彿能透着這張紙,撫摸着她的臉龐。
大力猜拳輸了,被派來彙報情況,在門口探頭探腦了一會兒,見謝懷源不耐地向她看來,這才邁着蓮花步走了進來,努力細着嗓子道:“大人...你吩咐的事,已經準備停當了,那裡的軍士都打點好了,即可就能上路,還有沈府那裡...已經買通了那兩個下人,您備下的藥也已經下到她飯食裡了,您看...?”
謝懷源看了她一眼:“我知道心裡有話,我這麼做只是爲了有備無患,畢竟...我輸不起。”
大力詫異地看了他一眼,隨即明白過來,嘆了口氣道:“您說的是...沈府和阮梓木哪裡,已經把在會稽服侍過小姐的家人帶來了,咱們要不要...?”她做了個下切的手勢。
謝懷源不悅地看了她一眼:“若是那些人都死了,便是坐實了她的罪名。”
謝懷源難得把情緒如此明顯的表露在臉上,大力立刻閉嘴不敢吱聲了,他收回目光,繼續道:“那些人雖跟着到了鎬京,但族中父母妻兒親眷都在會稽...”
大力立刻明白了,拍馬道:”要說還是您主意多,打蛇打七寸,俺就想不到這些。”
謝懷源不理她,繼續道:“這些人知道該說什麼不該說什麼,不必過於擔心...”他頓了一下,眼底有些陰冷:“但那個沈家三小姐和阮梓木,絕對不能再留了。”
大力點頭道:“俺也覺得,這倆人太禍害了。”
謝懷源閉了閉眼,目光忽然一柔,吩咐道:“你去讓宮裡的人留心着些,她吃得住的可好?可有擔驚受怕?”
大力嘴角抽了抽,苦着臉點了點頭,她正要開口說些什麼,突然門外傳來聲音:“大人,皇上讓您午時進宮一趟...是爲了鬱陶小姐的事。”
華鑫愕然地看了來人一眼,訝然道:“阮...大人,怎麼是你?”不會是來看木秀妍的吧。
阮梓木衝她微微一笑,十分自覺地做到桌子一側,含笑道:“我現在真不知該叫你鬱陶好還是華鑫好。”
他語氣十分熟稔,華鑫聽得有些不舒服,微微皺眉道:“華鑫是哪個?”
阮梓木見她不承認,也不着惱,只是悠悠然捧着茶盞道:“其實我知道...你從一開始就不是自願成爲鬱陶的,畢竟故事是故事,真實是真實,故事可以善惡分明,可以跌宕起伏,但現實不會,你是個聰明人,冒充鬱陶的風險遠比好處要大得多,況且鬱陶的出身雖高,但卻是個空架子,你又何必冒如此大的風險呢?”
華鑫懶洋洋地道:“大人說什麼,我怎麼聽不懂。”
阮梓木見她抵賴,微微一笑道:“當初皇上以爵位逼迫謝懷源找回鬱陶,其實就是爲了不讓他順利襲爵,他也是個人物,竟想到了用你來冒充,這樣一來,皇上那裡也無話可說,而且你表現着實出衆,若不是繪碧無意中撞見了當初那座破廟之人,只怕是到了現在都無人發覺你的身份。”
華鑫最怕的就是此事牽連到謝懷源,聽他說話,手心已經溼漉漉地汗溼了一片,轉頭冷冷地瞪着他道:“你們污衊我可以,莫要敗壞我兄長的名聲。”
阮梓木輕輕一笑,只當她是畏懼謝懷源勢力在硬撐,他低聲蠱惑道:“想想你進京以來的坎坷,你再看看,如今你被軟禁許久,他可曾來問過一聲?不過是拿你當顆棄子罷了,他利用完你,如今你沒了價值,他自然不會再管你,恨不得讓你把所有罪名都一人扛了,他纔好明哲保身,他既然待你如此刻薄寡恩,你又何必再幫他保守秘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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