華鑫心裡想着自己的念頭,翻來覆去的鬱悶。樂—文鬱悶着鬱悶着就開始數羊,然後一隻只可愛的小白羊就成了奔騰的草泥馬,在她腦子裡轉了一圈,然後她就着了…
山裡的夜果然清寒,還帶着極深的溼氣,華鑫睡得又是地面,迷迷糊糊中不停地打着擺子,滾來滾去的試圖躲避寒冷。半睡半醒間,心裡居然還有心情感嘆:果然是嬌氣了,原來在下着雪的破廟裡還能睡着,如今卻挑剔起來。
她迷濛地滾了會兒,忽然感到身邊有個熱源,下意識地湊了過去,直接滾進了他懷裡。腦子裡迷迷糊糊地吐槽道:雖然尼桑的人很冷,但體溫還是挺高的。唔…尼桑?!謝懷源?!
華鑫猛地睜開了眼睛,就看見謝懷源正靜靜地看着她,忽然挑了挑眉毛,給她一個‘還不死開’的眼神。她灰溜溜地躺回了原地。
到了半夜…謝懷源面無表情的看着又滾過來的華鑫,猶豫了片刻,還是沒把她推出去,任由她湊在自己身邊取暖。
一晚上華鑫睡得極好,神清氣爽地起牀,就看見謝懷源坐在一邊,擦拭着他那柄寶貝長槍。她撇撇嘴,自己動手簡單地整理了一下有些凌亂的長髮,問道:“小公爺,咱們什麼時候出發?”
謝懷源看她一眼,尤其是目光在她頭髮上停留了一會兒,才表情有些彆扭地轉過頭去。華鑫這些日子跟他相處,get了不少新技能,按着他的思路猜測道:“我幫您梳理一下頭髮?”
謝懷源不知是‘恩’還是‘哼’了一聲,又把臉轉的更開。華鑫知道他這是同意了,用手代替梳子,輕輕地幫他理着頭髮,最後又用束髮的玉環固定好。她手勢輕柔,帶着些慵懶的舒適,謝懷源站起身,張開雙臂。
華鑫“……”反正謝懷源肯定不可能是給她鼓勵的擁抱,那麼接下來就很好猜了。於是她十分認命地動手幫他整理衣飾,確保連腰間配飾上的金穗都一絲不亂,才緩緩直起身,抹了抹頭上的汗——三清在上,她連給自己穿衣服都沒有那麼認真!
謝懷源大概還算滿意,微一點頭道:“出發吧。”華鑫默默地跟上。
兩人走出洞口,華鑫還是忍不住問道:“您昨日就不擔心我們的安危嗎?”
謝懷源淡淡道:“有我在你怕什麼?”似乎有些不悅,他又輕微地動了動脣角:“若是我們不落單,他們怎麼敢出手?”
華鑫默,好吧其實她也沒啥可抱怨的,畢竟謝懷源連自己都狠得下心當魚餌,這纔是真正的心狠啊,連自己都不放過。
兩人又默默地走了一段,華鑫看這山谷風景奇異,忍不住問道:“此時雖說開春沒多久,到底也漸漸回暖了,怎麼這裡還積了那麼多雪?!”她本來是沒話找話,但說着說着,自己也好奇開了。
謝懷源也看了一眼越來越多被積雪覆蓋的地方,道:“此地氣象殊異,山谷竟然比山上還冷了許多,這便是積雪留存下來的原因。”他微微皺眉道:“這裡是山谷,氣溫又低,應當有不少…”
“有不少什麼——啊!”
‘撲通’
“…有不少雪洞。”
……
一大罐正吊在火上的羊肉湯,熊熊燃燒的火焰,面對面坐着的兩個人。
‘阿嚏——’華鑫不由得打了一個噴嚏。她長髮上原本凝結了許多銀白色的霜花,不過此時已經都化成了水,被火一烤,滴滴答答地低落了下來,她身上裹着厚厚的棉被,勉強伸手端着一碗羊肉湯,還是冷的直髮抖。
剛纔謝懷源把華鑫從雪洞裡撈出來,帶着她走了一段,憑藉着極好的目力,竟然看見不遠處隱約有棟房子,華鑫再不換身衣服,只怕一條小命就交代在這裡了,所以謝懷源帶着她走進了那棟籬笆圍起的磚瓦房。
他剛剛邁進籬笆,就看見裡面幾個的男人走了出來,那幾個人俱都是身形高壯魁梧,面帶刀疤之人,一見謝懷源和華鑫容貌衣料皆爲上等,都起了邪心,伸手就向着華鑫抓來。
然後…咳咳,反正最終的結果是,華鑫和謝懷源得到了暫居之地,有了能換的衣服,還有一鍋正在熬煮的羊肉湯。
華鑫哆哆嗦嗦地問道:“小公爺,你,你把那幾個人怎,怎麼了?”
謝懷源慢慢地用一邊的火鉗撥了撥木柴,淡淡道:“殺了。”
華鑫默然,雖然那幾個傢伙不是什麼好人,又住在這種荒無人煙的地方,死了估計也沒人追究,但她心裡還是有些不能釋懷。當然,她後來知道那幾人是北邊有名的悍匪,姦淫擄掠無惡不作之後,謝懷源的形象又拔高了一截。
謝懷源看着她突然安靜下來,嘴角一挑,輕諷道:“婦人之仁。”
華鑫發現一個很有意思的事情,如果謝懷源的心情不好,基本從他的雙脣就能看出來——基本包含了,諷笑,嘲笑,不屑的笑,嗤笑,殺人前後的冷笑,而且挑起的都是一側的脣角。
她捧着一碗羊肉湯,兩手不住打顫,哆哆嗦嗦的就是送不到嘴邊,還撒了不少到地上。
謝懷源默默地看了一會兒,是目光停留在地上撒的斑斑點點上良久,一言不發地接過碗對她進行投喂。
華鑫感激涕零地喝着他喂的湯,尼桑真是個好尼桑!
兩人配合的步調開始有些生澀,但後來漸漸地趨於默契,精誠合作之下終於喝完了一碗湯,華鑫身上暖和了不少。也有力氣說話了,便問道:“咱們什麼時候出發去和他們匯合?”
此時已到中午,謝懷源道:“等下午再走,晚上之前進到城裡住一晚。”
華鑫想了想道:“咱們不連夜趕路?”再拖就耽誤兩天了。
謝懷源淡淡道:“不急於這一時,省得你又出事端。”
華鑫“……”好吧,她自動轉換成關心了。
兩人喝完湯後,華鑫動了動僵硬的手腳,在屋子裡活動了一下,又換上了烤乾的衣服,還在屋子裡翻出一頂一般只有北方人才會備着的皮毛帽子帶上,打扮的不倫不類,才咬着牙跟謝懷源道:“我們早點上路吧。”
謝懷源看她一眼,確定她不是在逞強後,才點了點頭。
謝懷源的推測不錯,等到兩人走到城裡,天色又黑了,華鑫感到中午喝的羊肉湯早已經被消化掉,偏偏這座城市頗爲熱鬧,到了晚上夜市便擺了出來,各色的小吃叫賣聲不絕於耳。
華鑫痛苦地捂住了耳朵,假裝自己是聾子,跟着謝懷源來到了一家裝飾頗爲大氣豪華的客棧前,立刻有搭着肩上搭着白毛巾的小二躬身迎了上來,小二見兩人身上衣料不俗,笑得一臉熱情:“兩位客官裡面請。”
華鑫正要邁進去,忽然想到一件事,便拉着謝懷源道;“那個…小公爺,您帶錢了嗎?”她的錢是交給大力保管的,所以自然沒帶在身上。
謝懷源沉默了一下,然後搖了搖頭。華鑫見兩人轉眼已經邁進了大堂,悄聲提議道:“咱們今個吃頓霸王餐?”
謝懷源斜了她一眼,隨手從腰間扯下一塊象牙雕的精緻配飾,丟到櫃檯上:“兩間上等房。”
掌櫃的接過來一看,那上面的雕工精美繁複,又用手捏了捏,質地堅硬,顯然是上品,臉上立刻樂開了花,連忙吩咐小二好好招待。
華鑫卻心中微動,謝懷源一直不怎麼喜愛配飾,身上掛的也不過寥寥一二件,應當是喜愛的,件件都古樸精緻,看着便是有來歷的,上次被自己當掉了一件,這次的又因爲自己而沒了,看着他空蕩蕩的腰間,她難得歉疚,心裡冒出一個想法來。
到了夜晚,周圍來往的客人大概都是睡了,只有她和衣躺在牀上,腦子裡那塊配飾還是飄來蕩去,她想了想起身下了牀,待她走到一樓,發現滿臉喜色的掌櫃的正在招呼底下人打烊,見她下來,詫異道:“客官這是做什麼?”
華鑫道:“幾個時辰前,我兄長押了塊象牙配飾在你這裡?”
掌櫃的以爲她要反悔,皺眉道:“正是如此,姑娘問這個做什麼?”
華鑫想了想道:“那是我兄長的愛物,你能不能通融一下?行個方便?”又從頭上拔下來芸娘送的珍珠攢花寶石簪子,遞給他道:“我願意用此物交換。”她有些肉疼,心裡向芸娘道了個歉。
掌櫃先是不悅,後又垂涎地看了看她頭上的另一隻,故作猶豫地道:“這住店費可不便宜呢…”
華鑫看他眼神就知道他的心思,從頭上拔下來另一隻丟給他道:“這是一對兒,價值絕對超過那象牙配飾了。”
這次掌櫃的倒是很痛快地答應了,直接把東西遞給她。華鑫開心地擱在手裡捏了捏,一臉興奮地上了樓梯,卻看見有個人影長身玉立,正靜靜地看着她。
謝懷源垂下眼眸,掩住暗流的心緒:“你爲何要這樣?”
華鑫聽這話就知道他是看見了,訕訕地摸着鼻子道:“本來打算明天早上給你個驚喜的,喏,現在就給你。”
謝懷源向下走了幾步,眸子在她素淨的長髮上停頓片刻,伸出手接過,淡淡道:
“多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