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孩子落枕了不能就這麼放任不管,要用熱毛巾敷,像這樣。”
外婆端來臉盆,盛了熱水,把毛巾打溼,不完全擰乾,敷在竇竇的歪脖子上。
U型枕已經被拿下來了,李竇竇小朋友對着眼前的衆人呵呵傻笑,嘴裡嘀嘀咕咕,覺得自己真倒黴,好不容易來外婆家,卻變成了歪脖子,會不會影響她吃好吃的呀?
“晚上睡覺前會給竇竇按摩的。”向小園說道,她不是什麼都不做,聽了診所醫生的建議,簡單地學了一套按摩歪脖子的手法。
“不能等晚上,熱毛巾每天最少要敷三次。”外婆說道,心疼地抱着竇竇,溫柔地問:“寶寶疼不疼?”
“不疼~呵呵~”竇竇習慣性地想搖頭,結果脖子一疼,嚇得再也不敢做動作,一動不動木頭人。
“哎喲,好疼~”
“不要緊的,明後天就會好。”外婆安慰道。
她給竇竇敷了三遍,然後讓向疏影拿來一瓶紅花油,抹在手掌心,摩擦發熱後,輕輕給竇竇的歪脖子按摩。
李想把行李箱放回自己住的房間裡,出來就看到竇竇歪着脖子在被外婆按摩,脖子雖然不能動,但是大眼珠子在溜溜轉呢,清澈的大眼睛裡黑白分明,顯得很有萌感。
像一隻被魚網網住的彈塗魚。
這個小朋友雖然被歪脖子困擾住了,但是跳脫的本性是改變不了的。哪怕脖子不能動,她的眼睛也要動個不停,兩隻小手還各抓着一隻棕色的小熊娃娃。這是向疏影特地給她和師師買的,兩個小朋友一人一隻。師師見見小姐姐這麼慘,就大方地把自己的小娃娃給了姐姐玩。
向小園關心地問竇竇:“舒服嗎?”
竇竇咧嘴吐舌頭,煩躁地說:“倫家都煩死啦~”
向小園和向疏影被逗的哈哈大笑,外婆也忍俊不禁。
李想有些同情李竇竇小朋友,本來多開心的日子啊,來到外婆家,不用上學,而且快過年了,想怎麼玩就怎麼玩。過年可是小朋友最歡快的節日啊,但是!
歪脖子!
竇竇見大家都在笑,氣鼓鼓的,把兩邊臉蛋上的嬰兒肥鼓的更突出。她現在一點也不想笑,相反,聽到笑聲她更煩躁了,簡直要暴躁起來,恨不得跑到院子裡練一套噼裡啪啦拳,再戴上拳擊套子,單挑李大象!
哼,這煩人的歪脖子!
到底是誰害的小寶寶歪了脖子?
是不是李大象???
竇竇雖然一直懷疑是李想把她搞成這樣的,但是找不到證據,那天晚上她是和李想一起睡的,這點沒錯,但是晚上李想到底有沒有打她,有沒有擰斷她的脖子,她完全想不起來了!
但不管怎麼樣,她覺得李想都有責任,要爲小寶寶負責,所以決定訛錢,沒有三個5塊錢這事沒完!哼!現在可是在外婆家,外婆外公都在,小姨也在,這都是她的靠山,她纔不怕李大象!
“竇竇你別煩躁,要心平靜氣,這樣氣血纔會舒暢,你的歪脖子才能好的更快。”外婆循循善誘道。
向疏影也說:“你是小朋友,才4歲半,不能動不動就煩躁,要開心點,開心點知道嗎?笑一個先。”
竇竇鼓着小臉蛋,纔不想笑呢,歪脖子的又不是小姨,小姨當然會說這樣的話咯,哼!
向小園也說讓竇竇笑一個,開心一下,都到外婆家來了,不要板着臉嘛,這是不高興見到外婆嗎?
竇竇爲了表示她很高興見到外婆,沒有不高興,於是勉強笑了笑,笑容裡透着無奈:真拿你們這些大人沒有辦法,還要讓我這麼小的小寶寶哄你們。
“師師呢?”李想沒有看到師師,問。
“師師在小院子裡看蝴蝶。”向小園說道。
李想出門,果然看到小李老師蹲在滿天星前,手裡抓着拇指猴,充滿好奇地看着眼前的鮮花盛開。在叢叢花朵上,有兩隻很小的白色蝴蝶正在上下翻飛,翩躚飛舞。師師看的入了迷。
……
遠在北方的蘇銳也看着入了迷,甚至忘了自己身在哪裡。
在他身前三十米遠的酒店門口,正張燈結綵,喜氣洋洋,門口站着一對新人,穿着黑色的西服和白色的婚紗,喜笑顏開,紅光滿面。酒店門前客人絡繹不絕,拱手向他們恭喜祝賀。
站在街對面的蘇銳面無表情,眼睛看向前方,但是顯得空洞無比。
遠處的新郎新娘正在和客人寒暄,不知道說了什麼,新娘笑的枝花亂顫,靠在了新郎身上。
蘇銳空洞的眼神終於有了波動,像投入了石子的湖面,蕩起了漣漪。他看到了新娘笑起來時,兩邊漩起的酒窩。離得很遠,但是他確定自己看到了。他曾經沉迷於這個女孩,無數次逗她笑,就是爲了看她的梨渦。他不是幽默的人,他甚至不是善談的人,他用呆板的舌頭說着俏皮的話,神情和動作無比的拙劣,但她依然次次被逗的哈哈笑。
他不會說話,他就唱歌。他唱了許多歌,也寫了許多歌,靈感來源全是她。
她是他的音樂之心。
一開始,他唱歌只有她一個聽衆。
你唱的這麼好,你可以去唱歌呀,她說。眼神裡充滿了驚喜,閃爍着光芒。
我就隨便唱唱的,他說。
他很沒有信心,從來沒人聽過他唱歌,更從來沒人誇過他唱歌好。
你一定要去,我陪你去,她堅定地說,第一次挎了他的胳膊。
他的臉瞬間就紅了,她的臉也悄悄的紅了。
後來,在她的鼓勵下,他開始走上舞臺。第一次是在一場飲料的促銷活動上,他抱着吉他,唱了一首劉廣侖的《昨日晴空》,然後……然後他被主辦方趕下了臺。
《昨日晴空》是一首傷感的情歌,不適合促銷活動,他被經理指責是來搗亂的。
當時站在臺下的她一馬當先擋在他身前,請求主辦方再給他一次機會。第二次,他唱了一首自己並不喜歡的激情四射的歌,拿到了50塊錢的酬勞。
50塊錢很少,但是他們卻高興極了。在他的堅持下,他們走進路邊的一家小飯店,堪堪吃了一頓49塊錢的午飯,剩下的1塊錢他們用去抓娃娃。
回家的路上,他抱着吉他,她抱着他的胳膊,希翼地請求他把臺上沒唱完的《昨日晴空》完整地再唱一遍。
她說,他唱的特別好聽,她真愛聽。
但是經理說很難聽,他說。
經理只會賣飲料,不會唱歌,你別聽他的,聽我的就好,努力唱歌,大聲唱歌,你將來一定能成爲歌手的,我相信,我保證,她信誓旦旦地說,比他自己更有信心。
他被她的信心感染了。
那天過後,他在迷茫的年紀第一次找到了人生目標。他開始瘋狂地練歌和寫歌,哪怕來到盛京,在建築工地打工,太陽落下後,他披着月光,在人們都在休息的時候爬上還未完工的樓頂,拖着疲憊的身體大聲的唱啊跳啊,他以爲只要聲音足夠大,她遠在天邊也能聽到和看到。
蘇銳一瞬間想了許多許多……
這時候,街邊的一家奶茶店門開了,一個女孩端着奶茶出來,和她一起出來的還有店裡的音樂聲。
在我眼中你是誰
霸佔被愛的滋味
是他的歌。
他現在是這座北方小城的明星,是人們討論的話題中心,一夜之間,人人都認識了他,他不再是那個曾經只有一個聽衆的少年。
現在回頭想想,他給她寫了那麼多歌,記錄了他們的愛情是怎麼爬上山坡,又是怎麼消失在山的那頭。可惜啊,最後人們記住的,只有最後一首關於他們離別的《誰》。
他的眼睛紅了。
喜歡就是這樣,一開始是臉紅,後來是眼紅。
蘇銳不再猶豫。他走下人行道,走上車來車往的馬路,不顧耳邊車鳴大響,也不顧人們目光詫異,哼着莫名其妙的歌,往酒店走去……
他曾經心愛的姑娘在那裡,盛裝出席,即將嫁人。
他要去道一聲別。
哪怕被人認出來也在所不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