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管她的心路歷程有多豐富,清洵都渾然不覺。此刻,他正忘我的話癆着,就像好不容易抓住了一個陪他解悶的人。
“你認識我嗎?”
“我是不是很帥?”
......
“妹子,我勸你還是別喜歡你們老闆了,沒結果的!”
先前的話無憂都可以裝作聽不到,可這句她必須得問問:“爲什麼沒結果?”
似是沒料到她會這麼突然,清洵怔了一瞬,隨即皺起了眉宇:“因爲有個人,暗戀了他很多年。”
......嗚嗚嗚,好感動,他竟然還記得這個秘密!
可事實上,感動是有的,而更多的,是一言難盡!無憂嘴角微抽,她撤下額間的小手,又伸出食指指了指自己:“你說的那個人,是我嗎?”
“怎麼會!你纔來多久啊,我們無憂都...”
“不好意思,我就是無憂。”
清洵:“......”
無憂:“......”
本以爲在說清楚身份之後,會有久別重逢的喜悅,或是滿含熱淚的傾訴,然而,什麼都沒有。
清洵也只是驚訝了片刻,便賤兮兮的湊過來問:“那..你跟阿律成了嗎?”
真是哪壺不開提哪壺!無憂面無表情的搖了搖頭,儘管她非常不願意承認這個事實。
這可把清洵激動壞了,他緊蹙眉峰頻頻嘆氣,連看向無憂的目光都帶着恨鐵不成鋼的惋惜。
半晌,他語重心長的說:“無憂啊,別人都說,近水樓臺先得月,可這月亮都湊到你跟前了,你怎麼還撈不着呢?!”
很好,很扎心!
無憂很想跳起來大聲反駁,可思前想後,她發現對方說的很對。
這個認知讓她瞬間沒了精神,身子也像沒了骨頭支撐似的散在了沙發上,滿臉都是我能怎麼辦的絕望。
說起來,清洵算是第一個知道無憂暗戀百里無律的人。
之前在百清閣訓練的時候,嚴肅又認真的教官,幾乎每個月都會給他們安排一次考覈。一開始,大家都非常有幹勁,總是拼了命的練習到很晚,可幾次考覈完畢後,氛圍突然得輕鬆起來,連成績最好的清霖都鬆懈了幾分。
因爲,墊底的人,總是非常固定。
要麼無憂,要麼清洵。
爲了糾正這種不良風氣,百里無律特地抽空回來,給教官下了特殊命令。也是從那時起,百清閣改爲了積分考覈制,分數不夠的人,不得出行任務,更不得參與行動,直到分數足夠爲止。
而清洵一直覺得,他與無憂的革命友情就是從那時候開始的。
儘管其他人並沒有因爲他們成績不好,而對他們冷眼相待,可清洵還是喜歡跟無憂一起玩耍,也正是因爲走的近,纔在無意之中,發現了她的秘密。
那是一個霧氣瀰漫的清晨,天色尚暗,蟲鳴未停,睡眼惺忪的清洵被兇猛的尿意憋醒,他不情願的爬下牀,小心翼翼繞過還在沉睡中的人,推開門衝了出去。
從廁所出來之後,冷風一吹,地上的沙粒和着落葉盤旋而起,清洵徹底沒了睡意。他擡頭看了看吱哇亂擺的油柏,突然想起這個季節,山下的農作物大豐收,那後山的野果子是不是也成熟了呢。
想到這裡,他開始莫名的興奮,於是趁着無人之際,撒腿就往後山跑。他以爲,只要趕在晨練之前回來,就不會有人知道,更不會因此遭受處罰。令他意想不到的是,在趕往後山的路上,隱約聽到了響動,那是一種類似喘息的聲音。
是什麼人在這裡?
不知是出於好奇還是警惕,清洵沒有再急着往裡走,反而三下兩下爬上了最近的樹,藉着投在枝杈間還未消失的月光,聞聲望去:那是一個身穿迷彩的女孩,對方正手撐膝蓋,似是累急。
半晌,女孩彎下腰,隨手從地上撿起一根樹枝,向前刺出,舞的呼呼作響。那招式,分明就是昨天,教官剛剛教過的那套!
女孩不知疲倦的練習着,可樹上的清洵卻越看越心驚,越看越疑惑。雖然這些動作,他們都是學過的,可考覈的時候,他不記得有哪個女生,能打成這樣。
教官看了都得點個贊吧!
清洵蹲在樹上耐心的等待着,直到太陽終於冒了個尖,女孩才扔下樹枝,轉身往基地走。就是在這個時候,清洵才真真切切看清楚,這個女孩,就是每次考覈墊底的無憂!
天...她竟然!
眼看無憂就要走出視線,清洵趕忙從樹上跳下來,他緊緊盯着她的背影,心頭思緒萬千。儘管他抿着脣沒有講話,可聽力靈敏的無憂,還是嗖的回過頭。
“嘖,難得呀!”她驚訝了一瞬,隨即眉眼一彎:“今天怎麼沒睡懶覺?”
她笑的戲謔,絲毫沒有任何被發現的窘迫與自得。
她明明什麼都會,明明那麼優秀...!
彷彿受了什麼刺激,清洵驀的跨出兩步,氣勢洶洶走到無憂跟前,然後看着那雙清澈的眸子,咬牙切齒:“你說的竟然是真的!”
無憂不解的歪着腦袋:“啊?”
“那時你說,這些考覈都太簡單了,你不屑當第一。”清洵憤憤吐槽着,可下一秒就像突然被針尖扎破了的氣球,渾身泄了氣“:我還以爲你在跟我吹牛X!”
“我能怎麼辦呢?”無憂狀似無辜的攤開手:“我跟你說真的,你竟然以爲我在吹牛X?”
“這能怪我嗎?!”清洵悶悶的往旁邊邁了幾步,接着一屁股坐在了樹底下。
“誰叫你總是跟我搶倒數第一!”
“啊,你竟然什麼都會!”
“虧我還那麼信任你!”
......
清洵喋喋不休的吐槽着,翻來覆去,大抵就那麼幾句,可無憂並沒有去打斷他,反而笑意盈盈的聽着,直到對方說的口乾舌燥,不得已才停了下來。見狀,無憂斂着手,笑嘻嘻的走到他身邊,然後身子一歪,斜斜的靠在了樹幹上:“放心吧,以後,我還會跟你搶倒數第一。”
“?”清洵不明白,怎麼會有人甘願排到最後?
無憂低頭看他,發現對方也正看着自己,頓時狡黠一笑,揚眉道:“墊底,纔有人教的哦!”
那時,清洵還不理解這句話的含義,直到百里無律時常抽空回來,手把手教她的時候,清洵才恍然大悟。
而那天,他雖然偷跑了出去,可因回來的足夠及時,以及旁人的善意隱瞞,也確實沒有收到處罰。
無憂就沒那麼好運了,她吵着要回去換衣服,便撇下他獨自走了。事實上,她日上三竿纔回到基地,還被教官當場抓了個正着。隔了那麼遠的距離,清洵眼尖的看見,她懷裡揣着的,分明就是後山纔有的野果。
她再一次騙了他。
卻因他的一時興起,受到了不留情面的處罰。
......
這些回憶很久遠,久到他無法將眼前的臉與記憶中重疊,久到眼前的人,似乎已經忘了一切。
想到這裡,清洵嘆了口氣,隨後伸手拍了拍無憂的肩膀,安慰道:“別灰心,萬一哪天,阿律眼瞎了呢?”
“......”那可真謝謝你了。
鬱悶的情緒一閃而過,兩人又很快玩到了一起。清洵樂此不疲的講着C國的人文趣事,引得無憂連連驚歎,自然也吸引了百里無律的注意。
他的視線從筆記本上移開,而後漫不經心的掃向正坐在沙發上嘀咕的兩個人,狀似無意的問道:“什麼事這麼高興?”
“沒什麼。”無憂回過頭,迎面對上百里無律略帶探究的眼眸,頓時眉眼一彎:“清洵說追他的妹子可多了,能從C國排到我們常樂府。”
“哦?”百里無律驀的看向清洵:“是嗎?”
“當然!”清洵得意的挑了挑眉:“但是我都拒絕了,畢竟,像我這樣的神人,不適合被世俗牽累!”
在百里無律微妙的眼神中,無憂竟頗爲認同的點了點頭:“親,這邊建議您直接出家哦。”
“那可不行!”清洵果斷拒絕,隨即傾身向前,突然湊到無憂耳邊,戲謔道:“無憂啊,我有沒有跟你說過,C國的男人也挺不錯的。”
無憂:“?”然後呢?
清洵:“不如,我給你介紹幾個?”
害,大可不必!無憂擺擺手,正要開口拒絕,卻聽另一種聲音先她一步響起,冰冷、低沉、不可抗拒。
“這就是你這些年沒有長進的原因嗎?”
此言一出,清洵與無憂皆是一愣,兩人對視一眼又同時閉了嘴,看起來默契又可憐。
氣氛一度非常僵硬。
無憂甚至不理解,百里無律突然生怒的原因。
半晌,百里無律收回他那令人窒息的視線,又在清洵叫苦不迭的嘟囔聲中,把他送去了百清閣基地,並交代,完成不了任務,不準回來吃晚飯。
清洵的求救眼神,無憂收到了,本着人文主義——死貧道不死道友精神,她覺得自己沒有當面笑出聲,已經很講義氣了。
出了百里大廈,清洵突然像變了個人似的,腰背筆直,面容冷肅。他倏地停下腳步,擡頭往某個窗口看了一眼,繼而輕聲一笑,似有所悟。
夜晚的常樂府,燈火璀璨,難得一聚。
看着還沒換衣服,便跑來聚會的清洵,無憂不免有些狐疑,她總覺得百里無律是在故意拖延時間,好讓清洵多遭點罪。
於是趁着大家喝酒碰杯的時候,無憂偷偷湊到百里無律身邊,試探着問道:“哥哥,清洵又惹你生氣了嗎?”
百里無律正靠着椅背閉目養神,聽到她問問題,便懶懶擡眼看她,可在觸及到那澄澈的目光後,又很快別開臉,淡淡嗯了一聲。
看那模樣,分明就是不想說清楚原因!
好在無憂並不打算刨根問底,她揚了揚眉,在衆人酒意正濃的時候,伸出雙手,輕輕挪了挪身下的椅子,又往他身邊湊近了幾分。
“哥哥,你知道的,清洵只是偶爾不着調,但多數時候還是很靠譜的。”
“哦?”百里無律又重新看向她,臉上的表情似非似笑:“那你說說看,他哪裡靠譜?”
他吃的多卻長不胖,曬的久卻依舊白,不知..這算不算優點?!
無憂心虛的嚥了咽口水,而後用餘光瞥了眼,正喝的盡興、笑的開懷的清洵,訕訕笑道:“他...他酒量好...”
這樣的優點着實另百里無律大開眼界,要不是看到他眼底的戲謔愈漸明顯,無憂甚至以爲,對方是想爲她的藉口鼓掌喝彩!
然而,百里無律什麼都沒說,不知是對她的話感到認同,還是根本懶得回答。
酒過三巡,除了因受傷沒有沾酒的清鴻,以及千杯不醉的百里無律以外,全都被清洵灌了個醉。而清洵本人也在洋洋自得之時,被百里無律毫不留情的扔出了主樓,要他自行找地方過夜。
萬籟俱靜,夜色如墨。
粉藍色調的房間內,氣氛旖旎莫名。
幽深的視線順着無憂的眉眼一路向下,劃過鎖骨,掠過腰間,入目的,全是百里無律不曾見過的景緻。
他發誓,是她翻身所致,絕非自己動手。
他知道,趁人之危,絕非君子行徑。
可他已經忍不住了呢...
忽的一聲嚶嚀,燒壞了百里無律所剩不多的理智。他緩緩俯下身,將自己微涼的薄脣覆在她的水脣之上,只是蜻蜓點水般的親吻,就讓他心緒激盪,難以自持,何況,正與那丁香小舌交纏在一起..
他吮吸的越來越沉迷,可就算這樣,還是覺得不夠。
他很想更近一步,可是他不敢,他不能。
明明可以立刻擁有她,百里無律終究還是生生的剋制住了,直到夜色濃稠,直到繁星淡去,他隱忍的汗水緩緩淌落,瘋狂的情動也漸漸平靜下來。
看着她半褪的睡衣裙,百里無律心虛不已,連忙伸手爲她穿好,最後像個敗兵似的,落荒而逃。
......
一夜好眠,至少無憂是這樣的。
許是喝了酒的緣故,她今日下樓的姿態格外懶散,連着頰上還有些未曾褪去的紅粉。
待二人都坐好之後,豐盛的早餐也被齊叔端上了桌。
百里無律習慣性的端起牛奶遞給無憂,卻在對方伸手要接的時候,忽的擱在了桌上。無憂怔了一瞬,立即擡眼看他,卻見對方只是微微揚了揚下巴,示意她自己去拿。
這個行爲真是奇奇怪怪,無憂在心裡暗自悱腹了半天,這才自己伸手夠了過來。
爲了掩飾自己的不自然,百里無律順手拿起一旁的報紙放在了桌上,指尖輕點桌面要她湊過來看。
無憂定睛一看,這才發現自己的作品,竟就掛在報紙的最中央。也就是說,只一晚,她的作品便火遍大街小巷,榮登榜首。
就在她驚訝到合不攏嘴的時候,百里無律又扔來一張卡,說這是昨天,張律師幫她談好的合同價。
雖然不知道里頭有多少錢,但張律師的辦事效率未免也太高了吧!
不是昨天才談的嗎?
無憂既高興又感慨,於是在百里無律送她上學的時候,她把九個人的份額分配好,各自打到了他們的卡上。
百里無律看着她認真算數的模樣,只覺哭笑不得。
敢情,這錢也只是在她手裡走了個過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