話音剛落,保險箱跟房產證已經被規規整整的放在了辦公桌上。
“歸還?怎麼?您老跟姜少爺可是對我的謝禮不滿意?”
百里無律不曾擡眼,只是微微側了側臉,似乎是在跟劉秘交代。
“前段時間不是剛從程家買了幾塊地嗎?給姜少爺送過去。”
臉上的神情是一貫的漫不經心,彷彿是在說一個無關緊要的事情。
想起程家的下場,姜鼎像是吃了蒼蠅一樣噁心,他的笑僵了那麼一瞬,伸手阻止了劉秘的前行。
“百里總裁說的什麼話?是我這孫子有眼不識泰山不小心衝撞了您,您大人有大量千萬別跟無知小輩計較。”
“無知小輩?”這個詞讓百里無律的表情變得非常奇怪。
姜鼎心裡咯噔了一下,他突然想起來面前的年輕總裁似乎也只有23歲,比他最大的孫兒還要小着幾歲。他張了張嘴想解釋什麼,卻被百里無律無情的打斷。
“劉秘,送客。”
這句簡單的話讓姜嘉瑞整個人都不好了,先不說他們姜家地位斐然,就說他爺爺姜鼎,什麼時候被人這樣拂過面子?那面前的人憑什麼敢這樣?一瞬間他也不知道哪來的勇氣,衝着低頭辦公的百里無律憤怒的呵斥,“別太過分!你算什..”
然而話還沒說完就被清睿一腳踹上了膝蓋,緊接着撲通一聲跪倒在地。
百里無律似是來了興趣,他慢悠悠的起身走了幾步,居高臨下的看着耀武揚威的姜嘉瑞。
“清睿,帶姜少爺回常樂府,讓他知道我到底算什麼。”
姜鼎又驚又怒,連忙把姜嘉瑞拉起來拖到身後。常樂府神秘無雙,百清閣勢力龐大,弄死姜嘉瑞於他而言就跟喝水一樣簡單,可姜家呢?他決不能讓姜家敗在自己手上!
“西北最近發掘了一座規模不錯的銅礦,只要百里總裁能幫我拿下開礦權,挖到的資源分您三成,不知您有沒有興趣?”
百里無律輕笑一聲,“好說。”
......
新的一週又開始了,本是昏昏欲睡的上午,可蘇棠月敏銳的發現,前排的同學竟然不是趴在課桌上補覺,而是躲在陰影中交頭接耳竊竊私語。她最喜歡聽八卦了,心癢難耐之下,偷偷摸摸的溜去了隔壁班,找她的八卦基友打聽。
基友一聽蘇棠月要打聽的事,興奮的跟她說了起來。先是說了前幾天轟動A大的與百里總裁有關的新聞,後又壓低了聲音告訴她最近學校裡瘋傳的事,說已經確定唐映蓁就是百里總裁抱着出入雲家的女人,還說之前的百里家族有些見不得人的事,百里總裁爲了唐映蓁的安全就把她送去了國外,等她學業穩定了才執意接回來。
蘇棠月聽的眼冒精光,恨不得分分鐘分享給她的好姐妹李無憂。
清鴻負責無憂的安全,恰好無憂在家裡養傷,他也就一直呆在常樂府,並不知道學校裡傳出了這樣的謠言。
而百里無律又在安頓好無憂之後,親自去了西北看那批銅礦的質量。說是安頓,實際上就是給她請了半個月的假,又請了專門的教授來給她補課。無憂很配合,學的也很認真,可耐不住這些知識實在太過枯燥乏味,於是一抽空就給蘇棠月打電話,問她有什麼可以消遣的東西。
蘇棠月不負衆望的張口就答,“看劇!聽音樂!畫畫!”
她推薦了幾部古裝劇,都是男主特別帥女主也賊漂亮的那種,無憂本是沒報什麼希望,卻在看到當下霸屏的《天涯》時入了迷。劇情講述了一個男子仗劍走天涯的途中尋得真愛的風流故事,這故事並不免俗,可其中的豪情壯志莫名合了無憂的胃口,每晚都得窩在被窩裡看個幾集才能睡着。
大概十天左右,劇終於追完了,無憂也如願以償的下地行走。她第一時間就跑去自己的音樂室,將這幾天突然產生的音樂靈感寫了下來,又拿着譜子用樂器彈奏了幾遍,心裡很是滿意。
許是彈奏的太過認真,沉溺其中的情感久久不散,行俠仗義的衝動也愈發強烈。她被自己的想法笑到了,彎着的眼睛不經意瞥過一旁的蕭,她怔了一下,倏地想起了樹林裡碰見的那個男人,莫名覺得那種芝蘭玉樹的氣質非常適合這部劇。
那不然開個什麼唱片公司,影視公司什麼的,兩個人合夥賺點錢也不錯哦?
半個月臥病在牀的日子終於熬完了,無憂咧着嘴開心不已的時候,百里無律卻打算再給她請半個月假,直叫她鬼哭神嚎!
開什麼玩笑?!她在家裡都快呆的發黴了好吧?!
於是第二天精神抖擻的收拾好書包,早早的出了常樂府的大門。
學校的預備鈴聲就要響起,蘇棠月才火急火燎的衝到自己的座位,她起牀噓噓的趴在桌上吐舌頭,活像一隻缺了水的貴賓犬。無憂挑了挑眉,遞給她一杯剛剛泡好的奶茶,附送了幾個模樣精緻的糕點。
“無憂!我好想你呀!”
蘇棠月沒有像以往那樣撕開就吃,反而張開雙臂抱住了身側又窮又倒黴的同桌,嗓音裡是抑制不住的關心。
“無憂你好了嗎?可要好好照顧自己呀!”
無憂也回抱了蘇棠月,彎着的眉眼溫暖又明亮。
也許,最純粹的感情就應該是這樣的。
就在這時,無憂又感受到了聚焦在身上的視線,她透過人羣看向陸憬凡,這次對方沒有再躲避她的目光,反而靜靜的直視過來,眼底一片複雜。
轉眼到了午飯時間。
可兩人吃了一上午的小零食,根本沒有留肚子去吃飯,索性買了兩杯熱騰騰的奶茶,並排在學校的操場上慢悠悠的溜達。
“無憂,我爸好煩啊,他竟然讓我去巴結唐映蓁。”蘇棠月的鵝蛋臉都皺成了小圓臉。
無憂噗的笑了出聲,言詞間盡是挪渝。
“那你還不快去?”
“我纔不要呢,你看她的尾巴都要翹到天上去了!”蘇棠月一臉的不情願,“更何況,巴結了也沒什麼用的啊,你看每天跪舔着她的宋甜甜,舔的嘴巴都禿皮了還不是一分好處都沒撈着。”
“這宋甜甜幹嘛巴結的這麼用力?不是說還不確定是她嗎?”
“確定了!”蘇棠月瞪的圓圓的眼睛,擡手往額頭上猛的一拍。“對不起啊無憂,我忘記跟你說這個八卦了。”
無憂歪着腦袋,不明所以。
“這常樂府的百里總裁確確實實是瞎了!他去雲家抱着的那個女孩子就是唐映蓁。”
無憂的秀眉微微蹙起,這怎麼可能呢?
“你怎麼知道就是她?”
“週日那天,有人親眼看到唐映蓁從常樂府出來,還被一個瘦瘦高高、長相英俊的男人開車送到了永安大街的咖啡店,聽說那是百里總裁最貼身親近的人。”
無憂恍然大悟!那日唐映蓁早早的候在常樂府大門口,還不管不顧的攔了百里無律的車,原來是爲了演戲給人看的!
常樂府戒備森嚴,一般人根本不敢靠近,而她也不需要真正的進去,只需要從門口毫髮無傷的出來便可。加上宋甜甜是出了名的漏勺嘴,每天跟這個說一句,那個說一句,一傳十,十傳百,百里無律身邊的女人就莫名其妙的成了唐映蓁!
無憂嗤笑一聲,要不是沒辦法,唐映蓁也不會這麼拼吧?不過話說回來,那天在車裡,唐映蓁明明已經看到了她,事後卻選擇什麼也不說,任由流言盲目的擴散。她是料定了百里無律不會把她怎樣嗎?這是爲什麼?
那麼那天早晨,她是怎麼知道百里無律的出行時間呢?是有意還是無意?
眼見無憂久久沒有開口,蘇棠月繼續說着自己打聽來的八卦。
“聽說唐映蓁是在百里總裁最艱難的時候被送走的,現在大局已定,自然就把她接回來了。”
是爲了護她周全嗎?
這理由無懈可擊,無憂的笑容瞬間僵在了臉上。
下午的選修課,無憂頹然的坐在落地窗前,怔怔的看向窗外,不知道在想些什麼。她本能的覺得這個謠言不能信,可慌亂像是不停生長的藤蔓,將她的心嚴絲合縫的圍了起來。
“你有空嗎?我有事情找你。”
低沉性感的嗓音響在耳邊,及時打斷了她腦海裡升起的各種猜忌。她不解的回過頭,倏地撞進了一雙棕色的瞳孔裡。
無憂默了片刻,這不是樹林裡碰見的那個古風美男子麼?哦,他會說話啊?
“有什麼事嗎?”
“你出來。”他的神情冷漠。“去我們上次去的地方。”
說完就幫無憂收拾揹包,根本由不得她拒絕。
無憂是在周圍女生的虎視眈眈下,像幽靈一般飄出來的,她無語的跟在男人的後邊,聽着道路兩邊的竊竊私語,這才知道這個人名叫賀言晟,是大一年級中文系的系草。無憂擡眼看向面前的背影,發現他的皮膚有些病態的白,腰背瘦弱筆直,走路不慌不忙,氣質獨特優雅,像極了高潔的君子蘭,也難怪是系草。
他們一路走一路被圍觀,時不時還伴隨着幾聲起鬨,無憂實在不理解,這些人的腦袋裡爲什麼不能像她一樣裝滿知識與文明!
“賀言晟,你到底有什麼事找我?”無憂的腳底還有結痂的地方,在鵝卵石上走路摩擦的很難受。
“不遠了,很快就到了。”他聽見身後的腳步停下,也就站在原地等她。
他找了她很久。
他不知道她的名字,也不知道她在哪個班級,只知道她會畫畫。可自己沒什麼朋友,沒有辦法跟很多人打聽她,只能親自去畫室與後花園來回找她,但每一次都無功而返,好像這個人根本不存在似的。
好在還是找到了她。
賀言晟默默的扭頭看她,上次匆促一瞥就知她長的異常好看,可這次大膽的打量之後,才發現好看這個詞是沒有邊界的,儘管她的臉上泛着令人心疼的蒼白。
“你是不是哪裡不舒服?”他抿着脣,生出些許歉疚。
無憂緩緩的坐在身側的大石頭上,她很想脫下鞋子看看腳底,可理智與教養不允許她這樣。
“是有些不舒服,如果可以的話就在這裡說吧。”
“好。”既然她開了口,賀言晟也不好強人所難。他放下揹包,從衣服口袋裡取出疊好的譜子遞給無憂。
“你曾留給我過一份改過的譜子,我回去試着吹了幾次,真的很不錯。我沒有想到你只聽一遍就能記得住,你很厲害。”
無憂被誇懵了,許久之後才眉眼彎彎的笑了起來。
“是吧?我也覺得我很厲害。”她一點都不謙虛。
她的笑似乎有着強烈的感染力,連一向拒人於千里之外的賀言晟也不能倖免。
“我想當着你的面演奏一次,希望你在認真聽完後能給我中肯的點評,可以嗎?”
無憂得到認可非常開心,她下巴一揚,示意他趕緊吹。
蕭聲混着茉莉香味很快席捲了無憂的感官,她滿足的閉着眼,一邊聽着一邊用食指在身下的石頭上打着節拍。一曲完畢,餘音繞樑,無憂熱烈地鼓着掌,眼裡都是讚賞。
“怎麼樣,哪裡還有問題嗎?”
無憂沒有直接回答,反而反問了一句:“我能問一下,這是你自己作的曲子嗎?”
賀言晟輕輕的點點頭,無憂又問,
“你這個曲子是用來獨奏還是混音呢?”
賀言晟抿了抿脣,“混音。”
“你要寫歌?”無憂睜大眼睛看着他,眼裡像是水面上的波浪,閃着粼粼的光芒。
“是,要寫歌。”要養活自己。
“你竟然會寫歌,那可太棒了。”她笑的更甜了,“不知道你到哪一步了,我可以聽一聽嗎?”
“當然可以。”賀言晟想也沒想就同意了。“如果你方便的話,明天我把其他樂器的譜子拿給你,不過我只會蕭跟笛子,其他的不是很熟悉。”
“還要用到什麼樂器嗎?”
“琵琶跟古箏最重要,中阮,柳琴,笙,揚琴用的不是很多,鼓就簡單一些了。”
無憂眼睛一亮,嗖的從石頭上蹦起來。
“太好了,我會琵琶跟古箏,改天跟你合一個?”
賀言晟真的沒想到在漫長孤寂的時光裡能遇到這樣一個人,像棋逢對手,又像高山流水,總跟自己有着不約而同的默契。
他眼裡盛着呼之欲出的笑意,用力的點點頭,“明天我等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