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些情況,是雙方都不想看到的。但偏偏,這種事情,往往避不開。
當東南軍區第一步兵師,趕到盛京城東門五里時,石長羣明顯已經無法鎮定下來。
下一步該怎麼幹?
向着盛京城毅然發起衝鋒?還是就這樣僵持在這裡?
無論如何,石長羣都覺得,自己的軍方之路,已經走到盡頭了。
鄭光明依然陰森着臉,這兩個小時,他連一口水都沒有喝過,就這樣死死地盯住盛京城的東門。
而城門之上,武信狠狠地抽了一下鼻子,五百多特種大隊的軍士,已經刀槍在手!城門之下,正是山鷹暫時統領的偵察排。他們如同一羣,隨時準備撲出廝殺的惡狼,眼睛裡的血紅,讓人莫名地感到恐懼!
一觸即發的戰爭的血腥味道,讓他們感到熟悉,讓他們瘋狂。
只要沒有鄭強軍撤軍的命令,他們將把最後一滴鮮血,拋灑在戰場之上!在邊境戰場,一場場的廝殺,他們就是這樣活下來的!
石長羣有個外號,叫石大膽。可現在,他真是膽怯了,他只用看看對面的武信,還有城門下那一幫小崽子通紅的眼睛,他就知道,只要開戰,沒有三兩千條人命,他休想衝進這城門!
這一場戰爭,將沒有勝利者。
石長羣嘆了口氣,朝鄭光明走去。至少,這個衝鋒的命令,不能是他石長羣下達的。他可擔不起這份責任!
鄭光明的右手高高擡起,他身後的司號員,已經拔出了軍號。只等他右手落下,軍號吹響,戰爭,將不可避免!
清河街,浩翔會所,是同樣的劍拔弩張。只是這裡的場面,似乎小了很多。
三名青年,孤零零地站在臺階之上。樂青劍好像已經沒有了,一開始的慌亂和憤怒,就這樣靜靜地看着面前這一隊武師。
林若塵越衆而出,右臉頰上,一條小小的青蛇,彷彿活了過來。耳朵上掛着的是軍用耳機,左手裡提着的,是斬龍寶刀。
“我們都是武師,那就用屬於武師的方式,解決這一次麻煩,如何?”
樂青劍不是初出茅廬的毛頭小子。他知道,恐怕這一次,很難善終了。他要做的,就是在最後一刻,利用林若塵的驕傲,創造出一次絕佳的機會!
混亂纔會有機會!
挾持住林若塵,纔有可能引發混亂。
他倒是不擔心林若塵會不同意這個提議。不到二十歲的年紀,可謂是少年得志,正應該是張狂的時候。從他早早收下一個門徒,就能看出,他已經把自己當作一派宗師了。
這樣的青年,談到武師的驕傲,如何還能夠拒絕?
樂青劍甚至已經開始在打量,等會挾持住林若塵之後,選擇什麼突圍路線。
至於如何擒住林若塵,樂青劍根本就沒有放在心上。
一個在社團中打滾的武師,僥倖被軍方看中,做了武術教官,僅此而已。如果是南山莊出來的弟子,他還可能要重視一二,可林若塵,能有多少能耐?
“來!”
林若塵朝他勾了勾手指,一臉的不屑。
樂青劍笑了,朝身旁的兩個師弟打個眼色,右腳一蹬臺階,身體如同一片柳絮一般,飄了下來!
是飄,不是衝!
因爲樂青劍的速度看起了並不快,卻好像滑翔一般,一步跨出,竟直接從臺階上飛了過來。
這是樂青劍最自傲的功夫,“鶴飛”!
單純依靠單腳的一蹬,雙肩向上聳起時,兩臂就勢向兩側伸展,如同一隻凌空飛起的白鶴!
“開槍!”
然而等待他的,卻是林若塵冷厲的聲音!
“砰!”
一枚9MM的銀色鋼芯彈,穿過樂青劍的兩條腿,撞在臺階之上,叮噹一聲彈起。
樂青劍慘叫一聲,再也保持不住優雅的身形,一頭朝下栽去!
林若塵一步突進,左手的斬龍,在空中一撩,一條手臂飛起。血雨之中,右手剛好扣住樂青劍的左手腕,咔嚓一聲,將骨頭捏的粉碎!
往懷中一拉,左手的長刀入鞘,反手扣住了他的咽喉。
“你知道誰是馬兆先吧?你這樣的人,根本不配見識我的功夫!”
樂青劍瞪大了雙眼,他想不到,竟然是這樣的結局!
他這樣的武術宗師,竟然被一枚狙擊步槍的子彈,結束了武道之路。
不服,不甘,無法接受!
可一切都已經結束。等他落到高級審查組手裡,他就會後悔,爲何他現在,沒有及時咬斷自己的舌頭!
剩下的兩名武師,也沒有堅持多久。他們的心防,已經被那一槍,攻破了。
幾名武術教官圍上去,他們連逃跑的機會都沒有。
聯手抓捕這些江湖人物,本就是這些教官的專業。幾個人配合非常默契,兩名武師甚至都沒有起手,就已經被鐵索、繩槍,牢牢地困住,根本沒有還手的餘地。
林若塵都暗暗心驚,真要是面對七八個這種武術教官的合計,他暫時也絕對沒有任何辦法逃脫!
清河街的戰爭開始的急,結束的快。
幾名治安署的人,早就等在一旁,見三名青年已經被擒住,各自上前,七手八腳的,將他們捆成了糉子一般,往街口送去。
即使沒有功勞,可苦勞也是要爭取的不是?
可盛京城東門,可就不是這麼祥和了。
鄭光明的右手,終於狠狠地落下。身後,衝鋒號炸響在空中!
石長羣仰面朝天,閉上了雙眼。
地面已經開始顫動,雖然還遠,可腳步聲卻彷彿就響在他心頭!就在這一刻,他對自己的老首長,鄭光明,生出了一絲怨意。
這到底是爲了什麼?他鄭強軍說奉了上級的命令,你不相信,可以向上面打電話求證啊?什麼都不做,就這麼急赤白臉的殺了上去。這是拿東南軍區幾千子弟兵的性命,賭氣嗎?
他不想睜眼,因爲到了這個地步,什麼都晚了。特種大隊擋不住步兵師的衝擊,可究竟要死多少人,就不是他能控制的了。
可是死的每一個人,都是他的部下。無論怎麼說,他石長羣還算是一個軍人,他的心,還沒有像鄭光明一樣的冰冷。
槍聲已經響起,城頭之上的重機槍噴出了火舌,子彈掃在水泥路面上,飛濺起耀眼的火花。
這只是一次警告,告訴正在往前壓進的部隊,再往前一步,就是地獄!
戰爭僅僅進行到此處,就戛然而止了。
因爲鄭光明的手機響了。
鄭光明的手機,十天半個月也不會響一次。因爲知道他號碼的人,實在是太少了。而且,那些人中,又有幾個是會閒着無聊,找人聊天的存在?
“撤軍!回磐石城!”
鄭光明咬着後槽牙下達的這道命令,挽救了數千條生命。
可是這劍拔弩張的緊張氣氛,在盛京城卻經久不散。即便是特種大隊,同樣收兵回營,也依然無法驅散,盛京城中,數不盡的流言!
林若塵並沒有回暗城區,僅僅讓人給小郎帶回一句話。
好好練武,等師父給你討回公道!
治安署的人,仍舊在梳理清河街,他們根本不知道到底發生了什麼。但他們知道,特種大隊要抓的人,是從青龍幫帶走的。
青龍幫倒了大黴,被人像篦子一樣梳了個遍,凡是有任何疑點的人,都被請進了治安署。
可混亂之後,一箇中年人,施施然地從浩翔會所走出,揚長而去。
連青龍幫的人都不知道,他們其實來的一共是五個人!
這個人在將近一週的時間內,除了在浩翔會所消費、享樂,什麼都沒有做過。
林若塵回到鐘山大營時,鄭強軍正在和軍方高級審查組的人開會。
留守在大營,還架着柺杖的小狗,小聲地在他耳邊說:“那小兔崽子是個慫蛋,連一個小時都沒有頂住。所以,馬兆先那個王八蛋,只能招了!”
“是誰?”林若塵壓低聲音問道。
小狗聳聳肩,伸手點點警備森嚴的會議室。
門口值守的,是高級審查組自帶的警衛,連他們偵察排都沒有資格靠近。
各自迴歸駐地。只有偵察排的成員,默默地留了下來,圍站成一圈,餘光不時地掃過會議室的門口。
他們要第一時間知道結果。黑豹、毒牙、聾子,就在天上看着他們。
一直到天色已經完全黑了,會議室的大門終於開了。
高級審查組的人,再次轉向審訊室,那裡剛來的三個青年,還等着他們去展現自己的專業技能。
鄭強軍的臉色不好看,他掃了一眼眼巴巴看着他的,偵察排的軍士們,搖了搖頭。
“都回去吧,調整好自己的狀態,需要你們的時候,我會第一時間讓你們上戰場!”
他再次提到了戰場這個字眼。
衆人都散去了。林若塵並沒有回房間,他走到訓練場一腳的沙坑旁,坐在臺階上,仰望着星空。
那個人,無論是誰,都絕對不是好對付的。
至少,連鄭強軍這樣強橫霸道的人,都沒有敢說出他的名字。
他現在的心情並不好,因爲他知道,今天那個毀在他手裡的青年,是個絕頂的高手!
如果沒有蜂鳥的那一槍,即便他沒有受傷,也未必是那個青年的對手。
他能感覺到青年蹬步飄下時,身體中緊緊鎖住的,爆炸性的力量。
毀掉他時,不會有半分的猶豫,因爲只要和馬兆先有瓜葛的,林若塵就不覺得他該活在這個世上。
可毀掉之後,就好像自己親手打碎了一件,精美的瓷器,令人心痛。
他突然覺得,他應該回去了,回到他的暗城區。
這裡的事情,已經和他關係不大了。不管那個人是誰,都不會是依靠一名武師,所能解決的了的。
現在,他唯一的遺憾,就是還沒有親眼看到馬兆先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