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若塵殺招已出,單腳已經踏向那根最矮的木樁,這根木樁他踩過兩次,是實心樁。只要借上這一次力,他就有把握突進裴迪的懷中。
丈二長槍,力道威猛,可只要近身,和一根燒火棍就沒有什麼區別!
裴迪卻彷彿反應慢了一拍,並沒有及時後撤,反而往前一步,馬步扎穩。
林若塵眉頭微微一皺,這裴迪的反應完全不合常理。不過箭在弦上,不得不發。
腳尖已經點上木樁,林若塵雙肩旋轉,已經準備沖天而起。
裴迪右腳猛地踩下,身體騰空而起,高出林若塵兩米,手中的長槍調轉,槍刃紮下,卻是林若塵頭頂兩尺的位置!
這一槍,明顯是要走空了。
就在這一瞬,林若塵腳下的那根短木樁,竟然破土上升,撞向林若塵的腳底!
力道來的突兀,林若塵膝蓋微微彎曲,正要借力,完全沒有準備。腳下一沉,來不及反應,左腿被巨力撞倒,腰腹被迫一弓,全身的旋轉架子瞬間便散了。
木樁推着林若塵的身體往上,那大槍扎到的地方,赫然就是林若塵的咽喉!
這游龍樁並不是只有虛實之分,完全就是被裴迪控制。摸索了半天的規律,沒有任何用處。
近身格鬥,不怕受傷,不怕下風,就怕突然之間,被打散了架子!
散了架子,武者至少有半個呼吸的時間,難以控制自己的身體。在這種高手過招之時,別說是半個呼吸,哪怕是一個眨眼的功夫,都能分出生死。
顧不得什麼角蛟出水的身法,林若塵仰面就倒,右腳再次勾向身側的一根木樁。
這一百二十八根木樁,根根都是陷阱!
一腳將要勾住木樁之時,那兩米來高的木樁,毫無來由地突然下沉,林若塵這一勾,勾了個寂寞。
至此,林若塵左腿彎曲過大,使不出力,右腳又空,身體已經完全沒有了着力點。
而裴迪那一紮雖然落空,卻就勢掄起,大槍帶着風聲砸落!
不用再講什麼精妙的招法,居高臨下,千鈞之力,讓你沒有任何退路!
若是真正的生死相搏,林若塵還可以在落在地面的一瞬間,尋求些反擊的手段,可現在是五重命關的第一關,只要身體沾地,就算輸了!
即使你逃得性命,還有什麼意義?
裴迪已經冷笑出聲。這個世界,本就沒有什麼公平不公平,你敢來,就要做好這種準備!
已經是絕路了?
不!在林若塵眼中,最兇險的時候,也就是反擊之時!
裴迪的長槍依然砸到胸口,林若塵雙眼中突然閃爍出狂熱的殺意!
右手的長刀閃電一般刺出,穿入身側的木樁。長刀鋒利,刀刃豎起,貫穿整個木樁!林若塵右手按住刀柄,身體就借這一絲力道,翻身而起,撞向裴迪的槍桿!
左手小臂一夾,大槍砸在胸前的剎那,林若塵挾住槍桿,身體如大蛇一般,竟繞着丈二長槍,旋轉而上!
雙腿如重鞭一般向上劈斬而去,右手早已鬆開刀柄,扣住槍身。
蛇尾鞭,雖然沒有發出最大的力量,可現在裴迪也身在半空,避無可避!
棄槍!裴迪第一時間便做出了選擇,雙手撒槍,拼命擰腰,朝一側飛出。
林若塵身體下沉,雙腳斬空,可手中的長槍,卻扎進地下一尺。
長槍槍身被壓彎成一張滿弓一般,林若塵的身體彈上半空,如大鵬展翅,撲向裴迪!
形勢陡轉直下,裴迪失了長槍,已經有些慌亂,被林若塵殺意鎖定之下,冷汗順着脊背流下!
在這一刻,他才真正知道,差距到底有多大。
嚴格說來,在這游龍樁上,這是林若塵第一次反擊!可就是這次反擊,卻有可能,讓裴迪丟了性命。
裴迪一腳踏空,往地面落下。
敗局一定,他不能再勉強撐下去了。他相信,只要再晚一秒,林若塵撲到之時,他就只能變成一具冰涼的屍體!
看着裴迪落下地面,林若塵冷哼一聲,腳下陡然發力,將一根木樁踏成了齏粉!
收斂氣勢,右手指間捏着的兩枚硬幣,叮噹一聲脆響,滑進袖中。
想要殺他,裴迪落地之前,就已經死了。可林若塵知道,所謂過五關斬六將的事,他是不能做的。拳皇裴度,還沒有那個大的氣度,可以容忍他當着他的面,殺掉他的兒子!
落身地面,林若塵轉身將斬龍寶刀拔出,隨手入鞘,冷笑道:“這就是第一重命關?如此猥瑣,侮辱了游龍之名!”
裴迪雙眼之中,已經沒有了一開始的冷傲。在自己最擅長的地方,被人打落塵埃,丟的不僅僅是他十三太保的面子,更是他習武二十多年的信心。
眼看着林若塵揚長而去,無奈跟在他身後的裴昆,胸口的憤懣,難以言表。
臥龍山這二十來年,他已經習慣了那種高高在上,無人能敵的姿態,即便林若塵的名字傳進臥龍山時,他也不過是冷冷咒罵,前往盛京城的武師一聲廢物。可今天,這是一記響亮的耳光!
臥龍山五重命關,只有這第一關和最後一關,是他們十三太保鎮守,其餘三關鎮關的將領,都由其他門派的精英負責。
臥龍山,雖然拳皇的威勢無人可以撼動,可十三太保一直都有人質疑。
他們十三人,投身裴度之前,也是各個門派的精英弟子,背了裴度義子的身份,在臥龍山位高權重,本就受了很多非議,如今再被人打臉,對他們的聲譽,是個不小的打擊。
甚至,裴昆已經暗暗咬牙,希望林若塵能夠扛過下面的三關,堅持到最後。他相信,無論林若塵如何強大,面對第五關的封鹿山,也絕無勝算。這樣的人,只能倒在他們十三太保的手下!
所以,當第二關,那名老者立身在鐵索之上時,裴昆的臉色變得鐵青!
“既然裴迪攔不住你,那就上老夫的斷魂橋吧!”
樂松仁立身鐵索的一端,身形在風中搖擺不定,頜下一縷花白的鬍鬚,頗有幾分仙風道骨。
林若塵並沒有急於上橋,擡眼觀看這第二關的情形。
寬逾五米的刀陣!鋥亮的刀尖朝上,閃爍寒氣。兩根鐵樁立起,一條小孩手腕粗細的鐵鏈,貫通二十幾米的距離,橫在刀陣兩米之上!
看來這一關,就是要從這鐵鏈上,通過刀陣了。
一條孤橋,兩端的兩名武師同時進發,只能倒下一個,才能順利通過!
而一旦掉落橋下,即便是林若塵這樣的化勁高手,也沒有把握在刀陣中全身而退。這斷魂橋,實至名歸!
“不用看了。我樂松仁光明磊落,可不像某些人,也不屑於在這橋上,做什麼手腳。你若能過關斬將,我神鶴門便心服口服!”
老者將手臂一震,一柄狹長的利劍在手,呵呵笑道。
“樂松仁,你要嘲諷與誰?是針對我拳皇一脈嗎?”不等林若塵答話,裴昆一步踏出,大聲呵斥。
樂松仁那一句光明磊落,和一臉不屑地笑意,深深刺痛了裴昆的神經。
這個老不死的,仗着自己早年曾經跟隨拳皇征戰的資歷,向來對他們十三太保陰奉陽違,今天眼見裴迪第一戰失利,想必心中更是得意!裴昆心中暗暗咒罵。
“怎麼?我樂松仁要怎麼說話,還輪到你裴昆來管?要不要老夫也叫你一聲四爺聽聽?”樂松仁一聲冷笑,雙眼卻連看都不看裴昆一眼。
林若塵眼眉一挑,反而停下了腳步。這臥龍山,看來也不是鐵板一塊啊!
裴昆漲紅了臉,氣得雙手發抖,卻說不出話來。
如今是十三太保中的老四,也改姓爲裴,可二十年前,他的名字,叫做樂青昆!
神鶴門所有的核心弟子,都姓樂,卻並不是真正的一個家族。
只是,想要進入神鶴門的核心,獲得功法傳承,就要忘掉之前的名字,改姓爲樂,按門中的長幼排序,重新起名。
樂青昆天資聰慧,自小被樂松仁當作親兒子一般看待,是要傳承衣鉢的。他自己也爭氣,在年輕一輩中,脫穎而出,成爲神鶴門當之無愧的第一天才。
可惜,二十年前,拳皇裴度將他召見皇宮,然後,再出來時,他已經成爲了裴昆!
樂松仁一輩子放不下的,就是這件事。
他並不是反對樂青昆加入拳皇裴度的隊伍,他甚至連他改名裴昆也沒有放在心上。誰不想讓自己的孩子更好?
可他接受不了的,就是樂青昆從那一天起,就竭力要抹掉所有和神鶴門的關係。
他當成親兒子一樣養了二十幾年,現在連一聲招呼都不打,不僅改了姓,連心也走了個乾乾淨淨!
這口氣,他咽不下。
所以,但凡有機會,他都會毫不留情地削他的面子!
你以爲攀了拳皇的高枝,就飛黃騰達了?就能數典忘祖,逍遙自在?笑話!只要我樂松仁不死,你就只能在這臥龍山,當一個笑話!
樂松仁獰笑一聲,不再搭理他,劍尖微顫,指向林若塵,道:“林若塵,我神鶴門幾名弟子,都死在你的手中。老夫沒想到,你還真敢前來,上來受死吧!”
林若塵看看裴昆鐵青的臉色,再看看斷魂橋上陰鷙的樂松仁,突然笑道:“你想殺他,卻不好動手?我替你斬了他!”
林若塵厲嘯出聲,飛身而起,空中一個鷂子穿雲,雙腳穩穩地踩住鐵索,手中的長刀已指向樂松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