蕭玉雖失了聖心, 到底還擔任着翰林院侍書的職位,朝臣們雖遠着他,卻也不敢十分怠慢他。這倒讓他覺得心靜, 處理公務時反而事半功倍。
皇帝將這一切看在眼中, 明面上雖然依舊對他冷着臉, 心中其實十分滿意。
反倒是聚龍齋這邊, 接連幾日都十分不順。
聽了劉□□的彙報, 這日,柳月芽早早便來聚龍齋坐鎮。她憋了一肚子的惡氣,專等那些人來了好撒氣。
到了正午, 正是人多的時候,果然有幾個地痞流氓模樣的人大模大樣的走進來。劉□□衝柳月芽使了個眼色, 正準備上前去招呼。柳月芽卻衝他擺擺手, 徑直朝那幾個地痞流氓走去。
她含了一抹陰森的笑, 不陰不陽的問:“幾位客官想坐在哪裡,是大堂還是樓上雅間?”
爲首那人色眯眯打量她一眼, 語氣輕佻道:“久聞聚龍齋老闆娘是個絕色,今日一見,果然名不虛傳。這樣,爺幾個就到樓下大堂,不過, 需得你親自陪我們飲酒。”
這邊正鬧着, 門口忽走進來兩位氣質華貴的男子, 一個威嚴不可逼視線, 另一位雖溫和些, 周身的氣派卻讓人恨不得俯首稱臣。緊跟在二人身後的,還有一個長相陰柔的男子, 周身的氣派雖不如那兩人,衣着一看卻也是十分講究的面料。
劉□□趕緊迎了上去,殷勤道:“三位客觀裡面請,樓上有上好的雅間,我引三位上樓去?”
氣派不凡的男人皺眉看了看柳月芽那邊,不知爲何,卻道:“在一樓大堂便可。”
“爺。”陰柔的男子似覺不妥,勸道:“一樓人多眼雜,恐……”
話未說完便被那男子擺手打斷,他只好說一聲,“是”,又親自拿了手絹出來將桌椅板凳統統擦拭一番,那男人這才坐下。待他坐下後,威嚴的男人這才緊跟着坐下。
而那陰柔的男子卻始終站着,直到氣派不凡的男人挑眉看了他一眼,他這才戰戰兢兢的坐下。
劉□□看着這一幕,雖覺有些驚奇,面上卻並未表露,一直站在一旁待他們點好了菜,這才往後廚去。
而柳月芽此刻正忙着與那幾個地皮流氓周旋,根本沒注意到後面進來的客人。
坐定後,氣派不凡的男子卻有意無意將目光投向柳月芽那邊。
此時,地痞流氓們已經在大堂正中間的大桌上坐下,爲首一個滿臉肥肉的男人指了指菜譜道:“將菜譜上所有的菜都上一份上來,爺幾個給你品鑑品鑑。”說着,便伸手要去摸柳月芽的臉。
柳月芽輕巧的往旁邊一閃,冷笑道:“幾位客官好大的口氣,我這菜譜上一共一百八十八道菜,您坐的這個大桌,最多擺下二十道才菜,若要將這些菜品全都放下,需得九個大桌才能勉強放下,您這是打算置辦酒席呢?”
滿臉橫肉的男人聽了,立刻將桌子猛的一拍,怒聲道:“你只管上菜就是,管這麼多作甚。”
柳月芽絲毫不懼,大聲道:“您是客人,您有要求,我們自然不能不應。不過,做生意也有做生意的規矩,既然您要我們做就大桌的菜,一大桌的菜是二十兩銀子,九大桌便是一百八十兩,您先付九十兩定金,我現在就吩咐人去做。”
幾個地痞流氓對視一眼,一個賊眉鼠眼的男人猛地一拍桌子,怒道:“你這話是什麼意思,難道我們還賴你的賬不成!”
另外幾人則掏出身上的藏着的大刀,十分兇狠道:“今天這菜我們吃定了,至於銀子,需得你的菜做的好吃我們再給。你要是不想我們毀了你這張絕色的臉,就快吩咐廚房做菜!”
周圍吃飯的客人見了,心中雖覺這羣惡霸太過分,卻都不敢出言相幫,有些怕事的,甚至已經悄悄起身準備離去。
柳月芽冷冷掃了這幾個惡霸一眼,毫不畏懼的推開他手中的刀,忽然站上椅子大聲道:“各位客官,今日擾了大家的吃性,實在對不住。這樣,今日各位的飯錢統統不用給,算是小店向各位賠罪。只求各位先別走,我已命夥計去報了官,官差片刻便會到。只求待會官差大人過來後,各位能幫我做個證,這些人在小店內滋擾了幾日,如今小女子實在沒有辦法,還請各位客官幫個忙。”
她這話說的十分可憐,目光殷殷的看過去。這些人本就吃人的嘴短,如今見人多勢衆,倒都壯起膽子答應下來。
“慧哥兒,再給每桌送一壺酒。”
柳月芽高聲吩咐一聲,這才轉過頭,冷下臉來道:“老孃既然敢在這裡開餐館,自然不是吃素的。今日我就把話放在這裡,憑你身後有誰撐腰,這裡是天子腳下,我就是拼着不要這條命,也要去宮裡告御狀,讓你和你身後的人跟老孃陪葬!”
許是她的目光太過兇狠,那些人聽了,竟都面面相覷起來。
見他們勢弱,柳月芽立刻便高聲道:“慧哥兒,讓夥計們都出來將門堵住,等官差大人來了好拿人。”
劉□□高聲答應一聲,便快步往後廚跑去。
這幾人卻彷彿如夢初醒,再也顧不得撒潑,竟一溜煙的跑了。
這一場鬧劇,竟然就這麼輕而易舉的解決了。
那氣派不凡的男人見了,不由笑道:“這女子倒有些膽識,難怪蕭玉爲了她連平步青雲的機會也願意放棄。”
“爺說的是,這女子倒比咱們京城那些嬌滴滴的女人們有味道。”威嚴的男人贊同道。
氣派的男人瞪他一眼,出聲警告,“她是蕭玉的女人,你不準動歪心思。”
威嚴的男人呵呵一笑,“爺您多慮了,蕭玉是您心尖尖上的人,微……我怎敢得罪。”
聽了這話,氣派的男人倒沒再說些什麼。
恰好店小二端了菜上來,幾個人便將注意力放到飯菜上。誰知才動了筷子,那威嚴的男人忽然大聲感嘆道:“這菜做的真不錯,比我們府裡小廚房做的都好。爺,比你家也不差。”
他這話說的聲音太大,隔壁桌的人不由紛紛側目。氣派的男人不悅的皺了皺眉,還是低頭嚐了一口,竟也有同感。不由又低頭吃了幾口,這才道:“這女子倒會挑廚娘。”
像是想到什麼,威嚴的男人低聲道:“可不是那女子眼光好,我聽說,聚龍齋剛開張的時候,都是老闆娘親自掌廚。後來生意好了,她這纔將每道菜寫了做法,又教了那廚娘一個月,這纔沒在後廚操持了。”
“這樣說來,她不止膽識了得,廚藝竟也如此好。難得的是,竟然還識字。”說話的,是一直未開口的陰柔男人。
喝了一口酒,氣派的男人這才道:“這樣說來,咱們今日倒不虛此行。這女子,與蕭玉,倒堪配。”
“怎麼不堪配,依我看,倒是蕭玉那小子,有些配不上這女子。”喝下一大口酒,威嚴的男子忽然盯着柳月芽道。
扭過他的頭,氣派的男子正色道:“不準打歪主意。”
“沒打。”威嚴的男子垂頭喪氣的低下頭,看着竟有幾分不情願。
他們在這邊吃的正歡,那邊柳月芽卻只是暫時鬆了口氣。她對劉□□道:“今日店裡的活你就別做了,你去外面僱幾個高壯的小夥子回來,這幾日讓他們在門口守着,但凡看見那幾個人,立刻將他們打走。另外,那些人手段向來下作,晚上就讓他們守在店裡,以免那些人趁天黑做些齷齪事。”
劉□□聽了,一一點頭,立刻便往外面去了。春杏卻擔憂道:“今日咱們白白請那麼多人吃飯,這幾日又要僱人,這段日子好不容易有了些進賬,又要全填進去了。”
柳月芽也覺肉痛,卻勉強笑道:“破財消災,要是那些人天天過來鬧,或者趁天黑一把火將咱們店點了,那纔是得不償失。”
想想也是這個道理,春杏卻仍覺得肉痛,恨恨道:“這些潑才就該被流放纔是,小姐你幹嘛不真的去報官。”
報官自然是可以,但是如今蕭玉身在朝堂,雖然兩人現在明面上沒有再往來,她卻不想某些不懷好意的人拿這事給蕭玉小鞋穿。
不過這話她倒沒對春杏說,只道:“這些人既然敢接連來咱們這裡鬧幾日,背後定是有人撐腰,官員們大多官官相護,到時候要花的銀子只怕更多,還不如咱們自己解決。”
她這話也不是沒有道理,春杏頗有些氣憤的道:“本以爲京城是天子腳下,這種情況斷不會發生,誰知竟跟咱們瀏河鎮差不多,到處都是昏官。”
看着她氣鼓鼓的笑臉,柳月芽不由颳了刮她的鼻子,笑道:“你這丫頭真是跟着我久了,嘴上也沒個把門的,既知道這是天子腳下,就該知道隔牆有耳,這種渾話以後可不能再說了。”
春杏自知失言,連忙吐了吐舌頭,又不放心的擡頭左右看了一圈。
這一看立刻就被一個面色威嚴的男人嚇住,結結巴巴的對柳月芽道:“小姐,他們……他們剛纔正在看這邊呢,是不是聽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