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17 小娘子離世
當年三月末,夏天親自去陽關城接了洛塵回來,跟洛塵一起在陽關城的天佑,隨同一起,從陽關城而歸。 .
兩個孩子尚且不知,這次回來是什麼事,在馬車裡面只顧着說話聊天。
夏天瞧着馬車裡面的洛塵,猶豫許久,低聲嘆息下,還是沒說出口。
洛塵很乾淨,也很陽光,雖然總是學着成年人的樣子板着臉,但笑起來就像、想向日葵一樣。
有時候夏天看着洛塵笑,總是能想起她娘健康時候笑的模樣。
洛塵也不再是五六歲的孩子,他敏銳的感覺到了什麼,擡頭看向夏天。
“大姐姐,你是有什麼心事麼?從你接我們回來,你一路上都是沉默,還嘆息。”洛塵問。
“沒事,就是爹孃想你了,才接你回去一趟。”
“那我呢,我爹孃也想我嗎?我妹妹都沒有來接我?”徐天佑有些失落的道。
“你說小葡萄?她現在去了學堂,正跟着安然學習琴技,興許是沒時間吧。”
“纔不是,我妹妹就是不願意來,她懶得很。”天佑道出了真相。
洛塵面色一笑,“懶就懶唄,反正也沒什麼大事,小葡萄還小,坐馬車太折騰了。”
從陽關城而行,一路暢通無阻,去的時候也甚是輕鬆,來的時候,只是接了兩個孩子。
本想出關而走,卻在城門口遇到一熟人。
此人不是別人,正是樑鈺。
夏天也沒想到會在這裡遇到樑鈺。
見馬車本攔住,樑鈺在其身後騎馬快追,張口大喊,“夏天,你且等等。”
“樑軍師,您這是何意?”夏天誤以爲是樑鈺攔住他們不放行,是要盤查。
“你母親生病了?還是很嚴重的病對嗎?”樑鈺氣喘吁吁的從馬背上下,走到夏天馬車那邊,着急的問道。、
看的出他十分關心子墨的身體情況。
沒想到樑鈺關心的是這個,夏天還不知,林家和樑家之前有過姻親的事情。
她跟着點頭,“是,我娘現在是生病,但沒那麼嚴重,還、很好。”
她說的不肯定,眼眸帶了黯然傷心,她孃的病很難發覺,正是因爲不知道是什麼病,纔不好醫治。
身爲軍師的樑鈺豈能看不出來,心中慌亂,抓了她的胳膊,“你娘到底是什麼病,找了大夫麼?不行的話,我直接找御醫過去?”
“樑軍師,您?”夏天有些驚訝。
樑鈺在京城可是有妻兒,爲何對她娘這般擔心。
看他舉止和眼神,都不像是假裝的。
“這個事、在你娘剛出生的時候,我們就定了姻親,後來出了些事,這緣分纔沒了,不過,你娘能幸福自然極好。可現在,你娘還那麼年輕,怎麼可能會得什麼重病,肯定是顧南城沒照顧好她。”
樑鈺處於尊重,一直稱呼子墨爲夏天的娘,而對顧南城,卻莫名的帶了些怒氣。
他都沒照顧好自己,他是如何當子墨的丈夫的。
“我爹,待我娘極好。有勞樑軍師掛念了,我們已經找了最好的大夫,肯定能查出我娘得的是什麼病。”夏天不喜樑鈺說顧南城的壞話。
她爹爹是如何做的,他們都看在眼裡。
若是她娘離開,她爹爹會跟着一同離開,這等感情,還有什麼值得懷疑的。
“最好的大夫莫過於宮廷裡的御醫,你們先回去,不出三日,我必帶着御醫去你們家,你要照顧好你娘,知道麼。”
想到那個嬌嬌柔柔的女子,他心依舊起波瀾,不是不喜歡,而是不能喜歡,畢竟她生活的那般好,可現在知道她生病,莫名的帶了擔憂。
樑鈺是從侯府林子晴那邊得到關於戈壁灘小娘子的消息,本想跟着夏天一同前去戈壁灘顧家,現在,樑鈺突然換了方向。
他得先回到京城找御醫,求得侯府夫人去找了御醫,不知能否幫到子墨一把!
夏天瞧見了樑鈺上車又走,心中帶了感激,這個時候能願意出面幫助她孃的人,都值得感激。
回到戈壁灘便是幾日之後了,夏天剛到家,立刻跑到屋裡。
“我爹孃可在?”她問的是青梅。
手中端着飯菜的青梅,一楞,“在的,都在屋裡,夫人胃口好了些,奴婢準備了些雞湯打算端過去。”
“給我吧,我來端,你帶着洛塵去吃飯,顧未那邊可是照顧好了?”
爹孃不管是,夏天得把事情全部處理妥當了。
“照顧好了,二姑娘剛餵了小公子喝了奶,剛帶着去了瓜田那邊。”青竹從旁側出來,輕聲道了句。
夏天點頭,端了雞湯上了二樓。
洛塵想跟着上去,卻被夏天阻止了。
“你先去吃飯,等會兒再去見爹孃。”
“好。”洛塵點頭,跟着青竹去了廚房一側的餐廳。
自從小娘子和顧南城晚飯在二樓上用後,廚房旁邊的小餐廳,大家一起用餐的時間就少了好多。
到了二樓,夏天敲門,端了雞湯進去。
“娘,你身體如何了?”
“比之前好多了,你接了弟弟回來,怎麼不見洛塵上來?”子墨輕聲問,坐在椅子的她看向門外,並未瞧見洛塵。
“我先讓他去吃飯,等會兒再見也好。”
她還沒對洛塵說關於子墨的身體情況,不知是要先和洛塵說好,還是不說,夏天有些猶豫。
看着子墨和顧南城坐在一起,夏天呆了一會兒便下去了。
心想,還是先把事情說了爲好。
顧南城瞧向子墨,輕聲道,“味道還好?”
“很好。”她以爲,他是擔心她吃不下東西。
其實她真的有些食之無味,卻不能在他面前表現出來。
猝不及防,子墨微啓脣瓣,他湊上前,落在她嘴脣,輕輕含住她的脣,“還好,很甜。”
“你莫要這樣胡鬧。”
“我哪裡是胡鬧,子墨身體在好轉,肯定是因爲多吃了飯菜的緣故。當初我身體不好的時候,你不也是一直囑咐讓我多吃飯菜,也是做了好多的膳食給我進補,不然,我現在恐怕也只剩下一具蒼老的軀殼。”
“你的靈魂還在,我的卻要離開了,這是不同的。聽我的話,好好的照顧孩子們,我想、我可能堅持不了幾天了,你瞧瞧我的手。”
小娘子說着,這才把左手拿了出來,瞧見上面已經佈滿斑駁,有些嚇人。
顧南城猛地起身,瞧着那些斑,就是他身上之前帶有的老年斑。
“子墨,這個是怎麼回事?你別嚇我。”
“興許是快到大限了,你要記住我的話,好好的照顧孩子,可好?”
子墨輕笑,面色紅潤帶着嬌笑。
顧南城恍惚下,瞧見子墨臉上的笑,猛地留在臉上,似是沒了生息。
他伸手,抓着子墨的胳膊,輕聲晃了下,“子墨啊,你問的話我還沒回答呢,你別睡,你總是這般愛睡……。”
他眼淚從臉頰落下,帶着輕笑,越是笑,越是哭的離開。
終於感覺到懷中的女人沒了感覺。
“子墨……。”他低聲帶着怒吼,似是埋怨老天的不公,爲何,就這般輕而易舉的帶走了他的子墨。
他還沒有和她過夠現在的生活。
夏天剛和洛塵在廚房說完話,便聽到顧南城的悲慼的怒吼,她推開洛塵,自個跑了上去。
“爹爹,我娘……。”
“別進來,都出去,我要好好的陪着子墨,子墨睡着了,我要陪着她。”屋內,他死死的抱着小娘子,哭的一塌糊塗,語氣卻格外的清冷。
一樓青梅和青竹以及龐嬤嬤,全都站在院子中,像是有心電感應一般,似是夫人離開了?
此刻,在瓜田那邊被荷香照看的顧未,哇哇大聲哭泣起來,不知所因。
“怎麼就哭起來了,是不是餓了啊?”荷香肚子已經顯懷,身邊跟了顧乾,還要照看顧未,有些幸苦。
“剛纔二姑娘去鎮上的時候交代了,午飯之後,得過一個時辰再問,這纔剛吃過,不像是被餓着了。”劉氏在食堂裡,輕聲迴應。
“還是先準備一些,興許是真的餓了。”荷香抱着顧未,任由他在懷中大哭。
顧乾站在荷香身邊,輕輕拉住她的衣衫。
“娘,你瞧,弟弟一直往那邊伸手,是想回去見大伯母了。”
“你怎麼知道是想見大伯母了?”荷香輕笑,並未有所察覺。
“我不知道,就是感覺。”小小的顧乾,已經能說出如此深奧的話了。
荷香愣了下,瞧着遠處,不知爲何有些傷感。
“成了,劉嬸兒,你也別準備了,我帶着顧未回去,瞧瞧小姐也不知如何了?”
顧未這孩子從出生,也沒被子墨多抱過幾次,總是這般被大家輪流照看。
想到這般小的孩子,倒真是可憐了。
顧乾跑的極快,到了半道上,瞧見龐嬤嬤和青竹兩人從遠處趕了過來。
“可是瞧見您了,咱們快回家吧,家裡出事了。”龐嬤嬤氣喘吁吁的道。
“何事啊?”荷香見她面色慌張,心想,定然不是什麼喜事。
“是夫人,您還是先回去看看,一直在二樓,現在整個家裡都亂套了,如今。”
荷香一聽,抱着顧未的手頓了下,差點把孩子給扔出去。
青竹立刻接過孩子,“我來抱着顧未少爺,您慢些,畢竟是有了身子。”
“不能是小姐出事的,小姐的身體已經漸漸變好,怎生是她呢,千萬不會的。小姐這般好的人,老天自然會格外憐愛幾分。”
荷香低聲呢喃,似是極爲不相信。
顧乾抓着荷香的手,隨着她一起往家裡去。
青竹臉色帶了淚痕,瞧着龐嬤嬤,“看顧未少爺還這般小,小姐怎生就狠心走了呢,這孩子可真是夠可憐的。”
“別亂說話了,我們快些回去,東家一直不出二樓,我們也不知上面什麼情況。夫人的身體,誰也瞧不出是什麼原因,倒是奇怪的很。從我到顧家那天起,我就覺着,這夫人就像個很奇怪的人,不似咱們這般,總是說着稀奇古怪的話。”
龐嬤嬤低聲說着,也不知是對青竹說,還是自個自言自語。
鎮上醫館,安然手中拿着匕首,正在從一棵枯木上挖下藥材。
剛一手動,匕首刺中手掌,只見鮮血順着手掌汩汩往下流淌。
在她身邊晾曬藥材的許良,瞧見嚇了一跳。
“安然,你手受傷了還不止血?”
許良說着到她跟前,撕下衣袍纏住她的手。“快給我去前面拿藥止血。”
“師傅,我不疼,真的,我就是忽然有些難受。”
“我知道你擔心你孃的病,我也在想辦法,但你不能這樣不照顧自己,這些日子你每天都過來,晚上再回去,身體也熬不住。學堂的事醫館的事都讓你承擔,你還是個孩子,怎生就承擔的了?”
“我姐姐可以,我自然也可以。師傅你幫我簡單包紮一下吧,我、想回家了,我突然好想我娘。”安然低首,瞧着手中的傷口,真的一點都不覺着疼,就是心裡悶悶的難受的很。
許良點頭,“好,我送你回去,正好也幫你娘瞧瞧,你準備的這些藥草,應該能幫你娘滋補身體。”
“只要對我孃的身體有用,我做什麼都可以,我的手在被刺中我也不怕疼。”
真是個傻丫頭。
安然擔心,許良便沒找馬車,從後院牽了馬,帶着安然,一路往回趕。
到了顧家,已經爲時已晚。
家中甚是慌亂,卻顯得安靜,死一樣的寂靜。
安然從馬上下來,走入院子,沒瞧見人。
“青梅、青竹、”
“二姑娘回來了,快去二樓看看,夫人她?”青梅說着,眼淚直流,不知如何說後面的話。
“我娘?我娘怎麼?”
安然並未在青梅身邊追問,快速跑了上去,許良是大夫,自然緊隨跟着過去。
剛到二樓,被夏天拽住胳膊,“安然。”
“姐姐,娘怎麼了?嗚嗚,爲什麼我們不能進去。”
“娘去世了,爹爹在裡面。你別哭,娘走的很安詳。”
“纔不是,娘纔不捨得走,我們都這麼聽話懂事,她還說等我結婚的時候要幫我設計一個什麼鑽戒的。還有,還有洛塵沒長大娶媳婦,還沒生孫子給娘,顧未才那麼大,還不會說出一句完成的話,娘,娘她不會走的,我相信,她不會走的。”
安然哭着說着,抓着門不放,偏生裡面的男人像是靈魂沒了,抱着懷中的小娘子,一直不撒手,也不許任何人進去。
否則就是一陣怒吼帶着暴躁。
顧南城從來不是個溫柔感性的人,他卻把所有的脾氣收斂,只對身邊的女人好,即使這樣,小娘子依舊走的這般倉促。
她該是在多呆一些時日的,她的話還沒說完,她應該交代的事,也沒說完整,怎生就走的這般快了。
“安然,你可以冷靜一些麼?”夏天伸手想抱住安然,卻被她推開。
“都怪姐姐,你一走五年不回,娘總是思念你,肯定是因爲想你,娘才得了心病,心病難醫。都是姐姐的錯,都怪姐姐……。”
本就倍受打擊,夏天也是心痛難受,現在卻被安然這般指責,安然力氣來的猛,推開夏天的時候,見她一陣昏沉,差點摔倒。
幸得清哥伸手抱住,“夏天。”
“清哥,我沒事,不要擔心。”她頭昏沉,胸口泛噁心想吐。
眼前一陣黑,倒在了清哥懷中。
許良在跟前,立刻上前幫忙扶住,“先扶了夏天去房間休息。”
喪母之痛,加上被親妹妹指責。五年時間,她只記得去擴張生意,卻不知,家中人的擔憂。
原來她娘是擔心她,才積勞成疾,得了心病,全是她的錯。
夏天昏沉,腦海中出現的是她小時候,孃親在身邊追趕她不許胡鬧玩耍,不許打小胖子,也不許下水溝,說她是個女孩子。
夜晚了,她便依偎在孃的懷中,聽着她講很多好奇的故事,依舊能清楚的記住,那些全部的故事。
只是,那個給她講故事的人,卻永遠的離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