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陽把車緩緩停在醫院對面，心裡有些猶豫。
這次借刀殺人的方法，其實並不是他憑空想出來的，當初在芝加哥大學讀書的時候，他無意中在網上看到一條消息，一個德裔老頭在打掃塵封了十多年的地下室時，由於吸入了過量的二氧化碳氣體引發了急性呼酸中毒，而聞訊趕來的救護人員錯把他當成普通的因爲老年病昏倒的患者，給他注射了強心針，導致病人在送往醫院的途中死亡，由此網上展開了應不應該追究救護人員刑事責任的討論。
這件事最後怎樣處理的，秦陽不知道，但是因爲好奇，他查閱了一些資料，發現急性呼酸中毒的症狀和人體觸電後的反應差不多，都會引起心臟的劇烈收縮，打了強心針，會加速病人的死亡。
當然，凡事都不是絕對的，那個德裔老頭已經七十多歲了，身體的各方面機能都呈下降趨勢，潘國慶卻正當壯年，而且年輕時當過兵，身體素質比一般人強出不少，同樣的方式，能殺死德裔老頭，不見得也能殺死潘國慶。
不過秦陽對此並不太擔心，一針斃命，固然最好，萬一潘國慶命大，僥倖逃過這一劫，那也沒關係——和蕭嶼猜測的一樣，這只不過是整個計劃中的一部分。
因爲潘國慶平時身邊總是前呼後擁着一大幫警察，而且自專案組成立以來，他一直住在專案組下榻的那家賓館裡，連自己的家都不回，以致於秦陽始終找不到下手的機會。
而今天，機會來了。
秦陽在潘國慶吸入白煙離開之後，繞了一大圈又回到了現場，親眼看着潘國慶被擡到了救護車上，救護人員給潘國慶打沒打強心針，他沒有看到，不過他判斷，應該是打了的。
人的心臟驟停如果超過三分鐘，就會出現腦水腫，超過八分鐘，就開始出現腦細胞死亡的現象，這就是所謂的心肺復甦的“黃金八分鐘”。
作爲整天跟着急救車到處跑的救護人員，不可能不
知道這個基本常識，這個時候打強心針，往往是最見效的手段。
無論強心針是否要了潘國慶的命，只要救護車在他醒來之前趕到，自己的計劃就已經完成了一半，剩下的一半需要在醫院裡完成。
秦陽從車後座上拿起一個挎包，打開看了一眼，裡面是一套專業的隔離服，包括口罩、隔離帽、鞋套，一應俱全。此外，還有一支裝滿透明液體的注射器。
ICU不是普通的病房，是一個近乎與世隔絕的世界，爲了保證室內空氣淨化和杜絕交叉感染，病人家屬是不能陪住的，連探視時間都有嚴格的規定，每天只有短暫而又固定的半個小時，錯開這段時間，ICU病房的走廊裡甚至不允許外人隨意逗留。
凡是住進ICU的每個病人，都會獲得護士一對一的看護，而且爲了避免醫患糾紛，室內還專門設有二十四小時監控，記錄治療的全過程。
正是這些嚴苛的條件，成爲秦陽選擇在這裡下手的原因——人少、肅靜，不像普通病房那樣永遠充斥着亂七八糟的嘈嘈嚷嚷的人羣，很多時候，連誰是病人誰是家屬都分不清。
室內的監控不是問題，因爲它沒有隔着口罩拍攝相貌的透視能力，進入ICU病房必須戴上口罩，還要穿上特殊的隔離服，所以這一點並不顯得突兀。
只有人，纔是行動中最大的障礙，也是最大的變數，不過秦陽早就想到了把主治醫師，包括那名被指定照顧潘國慶的護士臨時調開的辦法。
不需要太長時間，三十秒就夠了。
秦陽多次模擬過，從進入ICU病房的門口算起，到把注射器裡的液體推進潘國慶體內，然後快速推門走出去，每一次都不超過十五秒。
出門後朝電梯相反的方向，經過醫生辦公室、化驗室和衛生間，來到走廊盡頭的樓梯間，需要十秒鐘的時間，腳步緊一點的話，八秒就能走完。
也就是說，如果一切順利
，整個行動，最多需要二十五秒，快的話二十三秒，多出來的五到七秒，是留給自己應付突發狀況的保險時間。
萬一下手的那一刻恰好有人進來呢，或者經過走廊的時候，突然有人從辦公室裡出來跟自己打個照面呢……各種可能出現的意外，都要提前考慮進去。
只要順利地度過這三十秒，潘國慶就死定了，自己也該爲下一個目標做準備了。
秦陽合上拉鍊，把挎包背在肩上，鎖好車，朝馬路對面的醫院走去。
不知怎的，秦陽莫名地有些緊張，隨着醫院的大門口越來越近，他感到心跳越來越快，彷彿冥冥中有巨大的危險即將降臨一般，這種感覺是以往從來沒有過的。
由於是在白天行事，地點又是人流熙攘的醫院，這次行動的風險，無疑比設計魏廣軍要大得多，無論事先計劃得怎樣周密，都不可能把所有的突發狀況和潛在變化全部計算進去。
秦陽不禁停下腳步，他突然覺得，自己的計劃，是不是有點太冒險了，潘國慶不是最後一個目標，真正的罪魁禍首，是周子平，如果僅僅爲了殺死潘國慶就把自己摺進去，絕對是不值得的。
有那麼一瞬間，秦陽差點打算放棄這次行動，這個念頭在腦子裡閃了一下，就被他生生壓住了。
秦陽從來不敢小覷警方的破案能力，但是他不認爲這麼短的時間內警方就能識破自己借刀殺人的手段，不過紙包不住火，時間拖得越久，潘國慶暈倒的真實原因就越容易暴露。
而自己的計劃，就是打這個時間差，趁着所有人沒有反應過來的時候潛進醫院，給潘國慶致命一擊，也就是說，錯過今天，就很難再找到這麼好的機會了。
事到臨頭需放膽！秦陽默默地告訴自己，這個世上，沒有什麼事情是不需要付出代價就能成功的，他緊了緊挎包的揹帶，邁步向前走去，卻奇怪地發現步子沒有邁開，大腿被人抱住了……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