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莊在尋找目擊證人做拼圖的同時,按照蕭嶼教給他的方法,做了一張表格,由於頭一次用歸納數據的方法分析人際關係,表格做得有點亂,原因是有很多與案情關聯不大的細節也記了進去,生怕忽略了某些潛在的線索。
蕭嶼看得直皺眉,提起筆把一些不必要的內容劃去。
很多時候,剖析一件案子並不是線索越多越好,頭緒多了,反倒容易誤入歧途,把整個偵查方向都帶偏了,要學會做減法,只要把握住重點,找到其中一條有價值的線索,就能把案子破了。
蕭嶼拿着塗改後的表格,走到白板前,重新謄寫了一遍,然後點燃一支菸,退後幾步打量上面的內容。
江濤和魏廣軍雖然職位有別,而且分工不同,但是從大的方面來說,都屬於司法系統,乾的都是跟人打交道的工作,兩個人又是姻親,這樣的人際關係,想不復雜都難,往往你認識的人我也認識,我的朋友你也熟悉,大家的利益訴求都差不多,一來二去的,兩個人的交集,就由點及面,越擴越大,到了最後就糾纏不清難分彼此了。
小莊就陷在這張層層相因、環環相扣的人際關係的大網中了,看誰都覺得有嫌疑,但是懷疑誰又都沒有證據,所有人的利益,全部糾結捆綁在一起,一榮俱榮,一損俱損,江濤和魏廣軍的死,是整個關係網的損失,沒有人會因爲他倆的死而獲益。
朋友圈裡找不到,就得看兩個人的對頭了,由於工作性質的關係,魏廣軍得罪的人,肯定比江濤多,但是這又涉及到兩個問題。
第一,魏廣軍得罪過的人,對他心懷怨恨是免不了的,但是真正想把他置於死地而後快的有幾個?
殺人是重罪,抓到要槍斃的。而中國的老百姓是全天下最善良的,也是最柔弱的一個羣體,遇到事情,首先想到的,不是反抗,而是忍。
老祖宗一直在教導我們,忍一時風平浪靜,退一步海闊天空,於是一忍就是幾千年,但凡有條活路,誰願意把命豁出去鋌而走險?
蕭嶼曾經一度把目光瞄在法院近期審理的案件上,會不會因爲某件案子判決不公,導致當事人走上極端報復殺人?
不過,法院給出的答覆非常肯定,絕對不會有這樣的情況發生,法院審理的每一件案子都是有法可依、有據可查的,即使某件案子的量刑可能會有少許的偏
差,但是肯定在法律條文的允許範圍之內,不致於招來當事人如此瘋狂的報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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同時,法院方面解釋道,法院的一把手,更多的是承擔行政管理工作,一般不親自審理案件,即使兇手確實是某個案件的當事人,他的報復對象,也應該是當時的審判長,而不是並未參與此事的魏廣軍,這樣才能在道理上說得通。
話雖然說得客氣,不滿和質疑的意味卻很明顯,你們警方破不了案,要把責任往法院頭上推嗎?
法院說的沒錯,兇手要是想報復,也該找當初判決他敗訴的審判長,而不是法院院長,這就是涉及到的第二個問題——既然兇手沒有理由報復魏廣軍,又有什麼理由報復到江濤的身上?八杆子打不着嘛!
也就是說,在對頭或者叫做仇家的圈子裡,江濤和魏廣軍沒有交集點。
真的是這樣嗎?
蕭嶼把白板上兩個人的名字用紅色記號筆圈起來,他堅信,兇手挑這兩個人下手,絕不是隨機的行爲,兩起案子之間,一定有某種內在的聯繫,只要找到這種聯繫,就可以推斷出,兇手下一個要殺的人是誰。
線頭還是太多,無論順着哪根線扯下去,最後都會扯出一堆亂麻,還得做減法。
蕭嶼按着太陽穴想了一會兒,用紅筆把江濤和魏廣軍所有親屬的名字圈起來,這樣,整個關係網就分成了涇渭分明的兩個部分,家裡、家外。
人與人的關係,很複雜,主要是社交關係複雜,工作同事、朋友往來、商業合作、生意夥伴,甚至養小三包二奶,統統屬於社交關係,同時,這些都是家庭以外的關係。
家庭內部的關係,就相對簡單得多,父母妻兒、兄弟姐妹、舅甥叔侄……這些成員和關係是固定的,不會因爲長時間不來往,而否定他們的存在,這些人,纔是支撐一個家庭,乃至整個家族發展延續的根系,無論榮辱,都休慼與共。
江濤和魏廣軍的死,有沒有可能是受了家族中某一個成員的牽累呢?
換句話說,和兇手有仇的,不一定就是江濤或魏廣軍本人,他們只是兇手爲了報復整個家族而挑選出來的對象,真正與兇手結下死仇的,可能另有其人。
各種天馬行空的念頭,在蕭嶼腦子裡一一閃過,仔細揣摩,又覺得似是而非。
動機啊,還是沒有找到動機,所以無法理
解兇手的所作所爲,也無法猜測兇手的下一個目標是誰。
如果說,查監控,尋找兇手的越野車,是攻出去的矛,那麼找到下一個受害人,提前保護起來,就是主動防禦的盾。
現在的問題是,堅固的盾牌隨時可以豎起來,卻不知應該豎在哪裡,用來保護誰。
矛不利,盾無用,如何克敵制勝?
蕭嶼靠在沙發上,眯着眼睛,審視掛在對面牆上的白板,慢慢地,目光落在了一個人的名字上。
正在這時,門一下子被推開,潘國慶一頭闖了進來:“老大,兇手現身了!”
蕭嶼騰地從沙發上站起來:“找到兇手了?在哪兒?”
潘國慶有點尷尬:“不是找到兇手了,是發現了兇手留下的證據,知道他的下一個目標是誰了。”
蕭嶼急切地問:“是誰?”
如此機敏謹慎的兇手,不會輕易落網,是情理之中的事情,能趕在兇手動手之前,把下一個目標保護起來,就已經是這件案子到目前爲止,最大的突破了。
潘國慶往旁邊一閃,原來他身後還跟着一個人,蕭嶼一眼就認出,是早上在樓下碰到的那個胖子,遠大汽修廠的廠長,王華。
“蕭局,這位是……”
潘國慶想給蕭嶼介紹,被他打斷了:“我知道,這是王廠長,說重點,發現了什麼證據?”
“王哥,這是我們蕭局,江濤和廣軍這件案子的專案組組長,把你的手機拿出來,給蕭局看看。”
王華取出手機,調出裡面的照片給蕭嶼看。
照片裡是一輛寶馬七系轎車,環繞着整個車身,被劃出兩圈長長的道子,車燈也被打爛了,機蓋上畫着一隻烏龜。
蕭嶼倒吸了口涼氣,不由自主地朝牆上的白板看去,剛纔,自己的目光,就停留在王華的名字上,不知怎的,心裡泛起一股說不出來的感覺,擡頭問道:“這是什麼時候的事?”
王華顯得比早上見到時鎮定了不少:“具體什麼時間劃的不知道,車子平時停在廠裡,我好幾天沒去工廠了,今天早上想出門辦點事,取車的時候發現的。”
“廠裡有監控嗎?”
“廠門口和院子裡都有,但是停車的地方沒有。”
蕭嶼暗暗吸了口氣,對潘國慶道:“帶上人,去現場看看。”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