過了沒幾分鐘,河上游的黑暗中隱隱約約出現了一個亮點,且越來越大。
難道真有船?我腦子轉不過彎來了。
“快把東西收拾我,找地方藏起來。”陸大川說。
我們急急忙忙把東西都收拾到包裡,推倒“警報”牆,躲到一塊比較大的石頭後面,關掉手電,在黑暗中靜靜望着河岸中越來越近的亮點。
十分鐘不到,亮點變成了一大片連在一起的立體燈光,看上去像是一座燈火通明的大樓在快速地移動,前面還有一束巨大的燈光側着打在我們這一邊河岸上的半山上。
“什麼船那麼大?”陸大川拿出望遠鏡,舉到眼睛上立馬驚叫了起來,“我的媽呀!撞鬼了,那是一艘巨輪。”
“巨輪?”我心裡一驚,拿過陸大川手裡的望遠鏡,看見了遠處的河面上一艘長足有百米以上,寬不下十五米,外表鏽跡斑斑的大輪船,乘風破浪向我們駛過來。仔細看還能看見,燈光明亮的船室內有人影晃動。
放下望遠鏡我心裡冒出了三個字:幽靈船!
在我們失神的當兒,幽靈船居然靠到了我們所在的懸崖邊,巨錨落水激起的浪花像下雨一樣淋了我們一身。
當船停穩後,船上的燈一盞接着一盞熄滅了。我們周圍又陷入一片黑暗。
我們屏住呼吸聽了一會,竟然沒聽到船上有一丁點人說話或活動的聲響。
又等了一會,四周依然一片寂靜,我撐不住氣了:“你們誰掐我一下,咱們是不是做夢了。”
黑暗中,一下好幾隻手同時伸到我身上,一個比一個用力的掐了起來。還有人問:“是在做夢嗎?”
“哎吆吆,不是夢,快鬆手!”
幾隻手撤了,我也不知道該揉哪。
陸大川說:“既然不是夢,你們呆着別動,我過去看看。”
我害怕陸大川再消失了,跟着爬了起來:“要去一起去,咱們不能再出意外了!”
劉長腿、陸可琴、林仙兒也都站了起來。
陸大川沉默一下說:“好吧。”
我們相互拉着,摸着黑估摸着距離磕磕絆絆走到最先面的陸大川一腳踏空了才停下來。站了一會,感覺到巨輪偶爾碰撞河岸的沉悶聲響就在腳下,陸大川讓我們拉住他,伸長手臂極力向前一摸說:“我夠到船體了。”
“離得遠嗎?”
“不遠。”
我一伸手也摸到了冰涼、粗糙的船身,試着問:“要不要上去看看?”
陸大川回答:“船太大,想上去恐怕不太容易。”
劉長腿顫巍巍地說:“你們腦子沒壞吧,這可是幽靈船!”
我心裡也咚咚跳,不過咬着牙說:“幽靈船也是船,總比沒有強!”
“有種!”陸大川一下打開了手電,“就衝你小子這句話,今天船上就是真得有鬼,老子也會會它。”
陸大川說得豪情萬丈,我胸膛內就像被火花塞點燃的汽缸一樣瞬間燃燒起來,心底的恐懼彷彿被熊熊烈火化爲灰燼般消失得無影無蹤,彎腰撿起一塊饅頭大的石頭,在船體上“咣咣”敲了幾下,扯着嗓子喊:“船上有人嗎?有的話放個梯子下來——”
陸可琴抓得我緊緊的,手指都陷到我肉裡了。
劉長腿拉着我晃動了兩下:“狗日的,你瘋啦!”
我心裡想“都逼到這個份上了,不瘋還能怎麼辦呢?”,嘴裡卻說:“你懂個屁,爽爺這叫先禮後兵。”
劉長腿衝我翻白眼。
陸大川晃着手電沿着凸起的高大的船身照了一圈說:“劉鵬,準備繩子上。”
劉長腿麻利地拿出在坑洞壁上拼命搶回來的繩索,在地上找了一塊趁手的長方形石頭,綁在繩子一頭,留出一米來長在空中掄了兩圈說:“老大,還是你來吧,我這胳膊有些擡不起來。”
陸大川接過繩頭,掄了兩圈一撒手,石塊帶着繩索向輪船甲板上飛去。當聽到哐噹噹幾聲響之後,呈弧形飛出去的繩索從空中落下來,耷拉在船體上不動了。陸大川試試了繩索的牢固程度,回頭看了我們一眼,把手電含在嘴裡,拽着繩索雙腳蹬着船身,“噌噌”向上爬去,當腦袋超出船舷左右環視了一圈,雙手抓住欄杆猛地向上一拉,雙腿縮起,身體在空中劃出一道牛X的弧線,雙腳便落在了甲板上,拔刀在手觀望了差不多一分鐘,纔回頭對我們做了個“OK”的手勢。
幾分鐘後,我們全部上了甲板。劉長腿收起繩索,陸大川才帶着我們小心翼翼穿過甲板走向船艙。
雖然在船下時我覺得恐懼離我而去了,可是上了甲板之後,看見輪船黑乎乎的上層建築部分像一座廢棄已久的鬼樓,心裡控制不住又害怕起來,尤其進了連接各個船室墓道一樣狹窄、閉塞的走廊以後,心臟更是“咚咚”狂跳不休。
陸大川邊走邊把手電照向四處,嘴裡嘀嘀咕咕像是自言自語又像是對我們說:“奇怪了,這船到處都是鏽跡斑斑、破敗不堪,而這地板又幹乾淨淨,被磨得油光水亮,難道船上真有人?”
聽陸大川的意思他根本就不相信把船靠岸、拋錨,然後關掉船上所有燈光是人做的,我說:“怎麼可能沒人呢?船上燈沒滅時我在望遠鏡裡還看到船室裡有人的。”
“我也看見了,你相信那是人嗎?”
“你別嚇唬我,不是人是什麼?”
陸大川反問道:“你知道這艘船建造的年代嗎?”
我搖搖頭:“不懂,在上這艘船之前,我就和同學在公園湖裡用腳劃個小鴨子船。”
陸大川說:“這船上雖然看不到明顯的標誌了,但從船體構造上看,應該是三四十年代建造的,再看它被腐蝕的程度,至少在水上漂浮了五十年以上,你說在船上的還可能是人嗎?”
我嘴巴張成了“O”。
劉長腿趁機挖苦我說:“沒上來時,你膽子不是挺大的嗎,又用石頭砸船還讓人家放梯子,我還以爲你天不怕地不怕了!”
我心裡說“那會我肯定是昏頭了。”嘴上卻狡辯道:“你看見一間房子,有人告訴你那是太平間,和你走進去看見直直地躺在牀上一具具的屍體感覺能一樣嗎!”
這時我們經過一間船室,陸大川伸手一推,船室的門“吱啊”一聲便開了,一股腐臭撲鼻而來。我捂住鼻子望進去,看見室內骯髒不堪,牆壁上到處斑斑駁駁,地面上雜亂地堆放着好些物品,幾乎全部腐爛得辨認不出原本的模樣。
陸大川看我一眼,意思是現在你該信了吧,然後探進去半個身子,把門拽回來關上。
我後背上冷汗直流,心裡想:不管在船上遇到什麼也只能拼了。
我們繼續沿着通道向前走了一截,轉了一個彎旁邊出現了一段鋼鐵樓梯。陸大川抓住樓梯上的護欄搖晃了幾下,感覺還算結實:“走,去駕駛艙看看。”
陸大川帶着我們上了樓梯,七拐八拐走到船的一側,直直向船尾走去。
我感到好奇問道:“不是去駕駛艙嗎?”
“是去駕駛艙呀,怎麼了?”
我側身兩頭望望:“我怎麼感覺咱們往船尾走呢?”
陸大川對我解釋道:輪船的駕駛艙並不像汽車駕駛室一樣只在車前面,它們有的在船首,叫首樓;有的在船的中部;設在船尾只是很普通,方便駕駛臺的信息傳到機艙,如果和別的船相撞後,也可以控制船使駕駛艙不受到傷害。
說着話,我們走完側舷走廊,又爬了一段樓梯,穿過一道門,進了輪船的駕駛艙。駕駛艙內和那間船室內一樣骯髒,尤其是艙室的擋風玻璃上鳥屎都連成了片,幾乎望不到船外。還有我不認識的各種儀器上也佈滿灰塵,有些地方甚至還有蜘蛛網。
陸大川一邊在艙室內轉着圈,一邊像唸經一樣叨叨着:開關控制箱、開關控制箱……
轉了好幾圈,他似乎是找到了,我看見他在船室內一面好多按鈕上一通亂按之後說:“所有的照明、信號燈開關都不起作用,船上根本就沒電。”
劉長腿抓住一個把手前後推了幾下:“汽笛也不可能發出鳴叫!”
我腦袋打得沒有邊了:“這個也不靈,那個也是壞的,咱們之前聽到的汽笛聲和看見的燈光難道是幻覺不成?”
陸大川想了一會說:“這要是一臺車,只要有燃料還有可能修理修理想辦法開出去,可是這麼大的一艘船就算能搗鼓搗鼓發動機也不會開。我看這樣吧,上來時我看見船舷上有掛的救生艇,咱們去看看還能不能用。”
“好主意!”我當即同意,“現在一條腳踩的小鴨子船也比這龐然大物靠譜得多!”
“屁話就多,給你一隻鴨子船,你小子累死也踩不回去。”
我們返回到甲板,來到巨輪鄰水的這一側,船舷外一排掛着好幾個救生艇。陸大川仰頭看了一會說:“艇架和降落裝置估計也鏽死了,我先上去看看,要是小船還好的話,咱們用登山繩拴住把它放到水裡去。”
陸大川把手電含在嘴裡,攀着船舷上的護欄爬到其中一隻救生艇裡,向前走了幾步,船底就給他踩了個洞,要不是艇架還結實他就從船底漏下去了。嚇得我們心裡撲通撲通跳。
踩漏了一隻,陸大川接着爬進第二隻,在裡面來來回回轉了好幾圈,還踮起腳尖小跳了兩下,船被他踩得吱吱響,好歹沒爛,讓我拿着繩索上去。
我倆用繩子把小船兩頭綁好,拽斷原來綁着小船的繩索,一人拎着一頭咬着牙猛地往起一提,向外一送便把小船懸在了艇架外的空中。
往水裡放去時,陸大川害怕損壞登山繩,不讓繩索摩擦到船體,讓凌空往下放,我兩條胳膊酸得幾乎從肩膀上掉下來才把救生艇放到水面上。
把繩頭遞給劉長腿他們牽着,從艇架上爬下來。陸大川把登山繩在船舷護欄上綁死,說:“你們攀着繩索下去先準備好,我解開繩子再跳下去。”
我和劉長腿爬上護欄,擡起腿還沒跨過去,巨輪上所有船室的燈莫名其妙地又都亮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