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到桑東村時已過中午,院子裡有十幾個年輕人在熱熱鬧鬧的忙碌,又從村上借來的幾張桌子拼到一起,有人分揀,有人裁紙,有人在清點數量包裝,桌子上還擺了幾堆當作樣品,小洋組織得井井有條,而年輕人中有男有女,男女搭配,幹活不累。
“老大你看,村裡年輕人都來幫忙了,是洛珠和阿德幫我叫的,這樣的話一天能分揀三十公斤,一兩週就可以分完了。”小洋話裡帶着一點炫耀,于謙的目光順着小洋的肩膀落在他身後那個有些害羞的女孩身上,頓時瞭然,這女孩正是前天跳舞的女孩之一,名叫洛珠。
于謙笑笑走到桌子前,這些年輕人本來有說有笑,看到于謙走過來卻卻都不敢吱聲了,這讓于謙也很無奈。一開口這些年輕人就要五體伏地回禮,不開口吧單是擺弄蟲草覺得無聊,也沒多說,轉身來到有廂房,從行李中取出自己藏在裡面的玉錐,玉錐是在紫王洞時插在骨架眉骨上方的,呈鳶尾造型,當時散發着妖異的紅毫,只是現在離開紫王洞之後,紅光漸漸消失,退化成普通的白骨色,材質似玉非玉,另有幾縷緋紅色的水紋,不知是天然如此還是巖洞硬化水的侵蝕。踱入大廳後,于謙再次恭恭敬敬的行禮,然後從神像右側進入後廳,就在昨天晚上于謙在此間神遊時,發現娘娘和紫王的神像背後還有另外一半,娘娘外修神像眉清目秀,容貌端莊,頭佩玳瑁,紮了無數的髮辮,脖子裡掛着幾串鬆耳石貝殼一類的飾品,左手託着帶來財富和幸運的寶石,右手持淨瓶做傾倒狀。而內修神像臉色赤紅,怒容滿面,三目圓睜,怒髮沖天,張着血盆似的大口,白森森的獠牙外露,看一眼就讓人膽戰心驚,她的腳還不是人腳形,看起來像是兩隻雞爪。左手捧頭蓋骨製成的神鼓,右手持金剛橛,跨下騎着像是獒犬或者獅子一類的動物神像。娘娘的真身自己只是聽到聲音,卻也沒有見過真身,不過那獸衣男子,也就是紫王,卻是在洞中與自己交談許久,形象與外間大不相同,而且這娘娘的內修神像,修得如此醜陋恐怖,雖然是爲了顯示娘娘法力既有澤被蒼生,也有懲罰罪惡的兩面,但讓于謙看了還是十分不舒服。在裡面待了約摸半個小時,再次拜過後于謙退了出來,隨身帶進的玉錐已然不見。
爲了照顧于謙幾人的習慣,午飯也從下午五點左右提前到現在,小洋和洛珠在廚房裡忙活着,外面桌子上的男女不時朝着廚房的方向指指點點。看這洛珠姑娘身着黑布短褂,黑色配有銀飾的短裙,足蹬一雙雞爪谷杆和竹片編制的草鞋,這女孩最大的特點就是特別的白,高原上的紫外線似乎對她並未多大影響,白嫩的臉蛋上明顯能看到皮膚層的毛細血管,果然是深山出碧玉,小洋還真是有福。才一兩天的工夫,洛珠忙裡忙外,已經與小洋有了默契。不多時一大盆燉菜加四個涼菜端上來時,外面幾個年輕人連忙清理桌子,一個小姑娘好像說了什麼,惹得洛珠放下菜盆,舉着一條毛巾追打她。
“老大你看,咱來的路上就說要小心,這小洋道行淺,剛來兩天這就中蠱了,你說小洋要是娶了這洛珠姑娘,是不是還要倒插門這裡啊”老道從於謙後面冒出來。
“都是江湖兒女,理這些世俗做什麼,我看旁邊那個雙眼皮的姑娘也不錯,你讓小洋和洛珠給你介紹下,改良下你家眼睛小的基因。”于謙笑着說
“那可不行,我這眼是祖傳的,小而聚光。”老道嘴上說着,身體上卻有了實際行動,走向桌子在那個雙眼皮女生旁邊坐下,抓耳撓腮的想要搭訕,卻聽不懂人家說的話,看來也是耐不住寂寞了。
阿德又從家裡提來一大罐燉鵝肉,午飯正式開式,一羣人簇擁着于謙三人坐下,每人一大碗雞爪谷酒,酒菜上齊後,于謙撕了條鵝腿丟給包子,回身端起酒碗致酒辭:“我兄弟三人來到這裡,與大家相遇相聚是緣份,既然是緣份,我們就不要錯過這美好的時光,咱們痛快吃喝,在場的各位,老道這兩天去下米林,每人一塊手錶,另外男人每人一把純鋼彎刀,女孩每人一串珍珠項鍊,小洋明天和洛珠去米林買了送給大家。”
阿德翻譯完,在場的年輕人轟然一聲,都很興奮,一羣人圍着飯桌又唱又跳,男的更是端起酒碗喝個精光。
“我們還會在這裡架上風力發電機”于謙指了指背後的山,“喏,就那個冊頂上,讓桑東村的夜晚也亮起來,可以用上電燈,將來還要以用上手機。”于謙開口承諾,3000萬,除了支出去的500萬,于謙不打算帶出去,錢財和身價于謙已經看開,讓身邊的人快樂纔是無價的。這裡的人無私的拿出自己辛苦挖來的蟲草,于謙單單用錢回報,在這個近乎隔絕的地方是沒有意義的敷衍。實實在在的改善他們的生活纔是最重要的。
阿德激動的翻譯完,幾個年輕人交頭接耳的向阿德打聽,阿德比劃着,想告訴大傢什麼是手機,但顯然他也瞭解不多,小洋也加入進來,向大家解釋手機的作用。很快,菜沒吃上幾口,第二碗酒又喝光。這些年輕人在於謙面前也不再拘束,話語也多了起來。
“小洋,阿德,吃完飯先讓年輕人們回去,我們有客人過來了。”于謙喝了碗燉鵝湯,叫過來兩人吩咐道。小洋在柳老來訪那次已經領教了于謙變態的感知能力,跑到洛珠身邊招呼大家快吃。而阿德則不知道怎麼回事,連忙跑到門外迎接卻發現什麼人也沒有,回來茫然的望着老道,後者則招呼他趕緊吃飯。
三碗酒喝完,男的已開始舌頭打結說不出完整的話,而女孩們則臉色紅撲撲的,水汪汪的大眼睛撲閃撲閃的望着于謙,讓于謙坐寧不安,只好找個藉口去廂房裡喝茶。
送完幫忙的這些男孩女孩後,老道也晃着身子跑進廂房:“老大,來了五六個人,已經在對面半山坡了,看身形還都是熟人。”
“熟人?”于謙說着向院外走去,如果是熟人,在屋裡等客是比較失禮的。
出院子沒多遠,就看到幾天不見的老楊帶着天喜土狼還有那個步槍手常建走過來,另外兩個人則不認識。幾個人揹着大揹包,還趕着兩頭犛牛。可能是進入敏感地帶了,老楊還換掉了軍裝,穿着很拉風的白西服和灰色短袖T恤,邊走邊擦着汗。
于謙知道老楊和柳老肯定有牽連,更多的可能是出於職責,對自己這個突然出現在高原上的殺神的一種提防,但老楊肯真槍實刀的爲國拼殺,就值得自己尊重,連忙帶了老道三人前往迎接,包子也從院子裡躥出來跟上。
“楊哥,一路辛苦,怎麼讓幾位親自跑過來了。”于謙在小河邊接住老楊幾人,老道小洋阿德也連忙上前接住天喜幾人的揹包。
“一言難盡啊,于謙兄弟,咱到院子裡再說。”老楊倒是沒有客氣,將揹包遞給於謙,彎腰在河邊洗了兩把,轉身拉住犛牛過河,于謙則站在路邊親熱的和天喜幾人打招呼,將人迎進小廟院裡。
小洋將茶水倒上,叫上阿德去廚房再次飯菜。于謙和老道則在院裡樹蔭下的方桌上坐陪。
老楊坐下,也不多說,從褲子口袋裡掏出一個金光閃閃的名片夾,這時于謙也注意到,老楊手腕上還帶着一隻金光閃閃的手錶,怪不得剛纔總覺得老楊有點扎眼,只是這身打扮,就與當天身着叢林迷彩服,臉上塗着油彩,在叢林裡輾轉騰挪的形象有些不符。
于謙雙手接過名片,瞄了一眼,撲哧一下笑出聲,“林芝藏神日用品商行總經理楊京”,“楊大哥,軍人不能經商,你這可是要挨處分的啊。”
天喜幾人訕訕的不說話,這時于謙也注意到氣氛不太對。
“咋回事,楊哥你……”
老道把名片接過來,看了看接着念道:“日用五金,農副產品,藏區特產收購銷售……體育器材,你這是一網打盡啊。”
“于謙兄弟,所以哥哥我說一言難盡啊。”老楊不喝茶,卻拿過一桶酒,將竹管插進去,狠狠的吸了幾口。
“世事如棋,你哥哥我已經不是軍人了,土狼,天喜,小建,喏,這兩個,谷長鳴,外號老鳥,原來是精通軍械的,這個是唐白曲則,你叫他小唐,洛巴族人,精通本地語言和山地作戰,我們幾個再加上受傷的小華和田廣興,原來是一個小隊的,被一鍋端,全部退役了。”
于謙先是大吃一驚,心想這太不公平了吧,有這樣處分剛下戰場的將士的嗎?老楊說剛纔被退役時臉上雖然一臉的痛惜,眼睛卻直盯着自己,接着看着土狼幾人端端正正的坐在那裡,肩章沒有了,但軍姿卻是標準的,想起昨日與柳老的協議,心下頓時瞭然。
“楊哥,和前幾天的事有關嗎?”
老楊也不接話,從揹包裡掏出一包煙,抽出幾根給大家發了,自己點了一根狠狠抽了兩口,又掏出一沓證件“你看,這是退役證,上面調查結果說行動冒失,領導失誤,導致重大傷亡,到現在還有一名弟兄失蹤,這個責任我擔了,幾個弟兄沒有別的處分,都退役了。”
“有沒有可能再申訴下,我認爲臨機處理是得當的呀。”老道不明所以,將名片放到桌子上插嘴說道。
于謙笑笑阻止了老道,不等老楊回話就問道:“那你就轉業開了個商行?這幾個兄弟怎麼辦呢”于謙遞上去把梯子。
“這不找于謙兄弟就是爲了這事嗎?幾個弟兄從十幾歲就到軍營裡來了,除了會玩槍弄炮,社會上的營生都不懂,聽說於兄弟在這裡想搞些營生,買賣做的也大,看看需不需要些看家護院的,給幾個兄弟找個活幹幹。”老楊順着于謙遞上的梯子往上爬。
老道這時明白過來,嘴角不停的抽搐,于謙怕老道笑出來破壞氣氛,踢他一腳,“老道快去看看包子喂沒有,我看它嘴角抽搐,是不是渴了?”老道連忙起身就跑,原本一本正經坐在那裡的土狼和天喜也捂着嘴巴忙起身,說也要去看看那個包嘴獒。
“需要,需要,就是這裡生活苦些,就怕幾個弟兄適應不了呢。”于謙連忙表態。
“于謙兄弟不用擔心,他們幾個都是偵察兵出身,在野外跑慣了,我也徵求過他們的意見,幾個人都很佩服兄弟,願意跟着你發財,就是老哥我,以後也要仰仗着兄弟發財呢。我就是想嘛,於兄弟這批貨這麼貴重,你要是出個差,談個業務什麼的,裡裡外外沒個人照應也不方便,老哥就厚着臉直接把行李都搬過來了,另外啊”老楊把腦袋探了過來,低聲說:“我從軍營走時,順了點東西,送給兄弟算是見面禮。”
于謙一聽大喜,連忙倒了幾大碗酒,招呼幾個人幹掉,看來這個柳老考慮得很細啊。
放下酒碗,老楊擺擺手,正在逗包子的土狼和天喜連忙跑過來,加上谷長鳴和小唐一起將從犛牛身上卸下的木箱擡過來。
打開之後,第一個木箱裡擺着兩支PSG,正在自己和天喜用過的那兩支,不過已經保養過了,在正午的陽光下發出烏藍烏藍的瑩光。另外的幾個箱子打開,則是八一槓,子彈手雷一類的輕武器。
“楊哥,這是……”于謙假裝吃驚,老道則驚喜地跑過來,抓起一隻PSG把玩。
老楊抓起那張名片,翻過來用帶着金錶的那隻手敲着名片上的經營範圍:“體育器材,看到了吧,體育器材,方便兄弟在山裡寂寞了想打個野豬什麼的,這都是你楊哥的經營範圍。”金錶在陽光下反射着刺眼的光,照得於謙眼前金光閃閃的一片
“楊哥真是有心,兄弟佩服,在這邊想做點營生,正怕再被人搶了人財兩空啊。”
這時阿德小洋將撈麪條端出來,老楊幾人吃飯還是軍人作風,端起飯呼呼嚕嚕吃完,于謙在一邊喝着茶作陪。老道阿德小洋三人則每人一支槍,在旁邊瞄着測試。
“于謙兄弟,過幾天我再安排一批物資過來,以後就讓土狼他們跟着你幹吧。你看看缺啥了就給我說。”老楊放下碗說道。
“真是太謝謝楊哥了,要是,這個……有沒有能打鷹的,兄弟我對這天上飛的東西最犯怵啊,”于謙想想上次遇到直升機有多麼被動,還心有餘悸,不過不熟悉老楊的能量有多大,這種重火力更加敏感,不知道能不能搞得到。
“沒關係,搞得到,不然怎麼敢稱藏神呢,不過路程有點遠,大概還需要半個月,得從西北往這邊運,美國造,原來專門打前蘇聯直升機的,庫裡只有20發,都給你運來,夠你把這片的鷹打絕。原來修軍營時剩點水泥鋼筋什麼的,扔那浪費了,老領導也批給我了,算是照顧我這個藏神商行開張,都送給兄弟在這裡修個窩窩”老楊一幅豪商的樣子。
“多謝楊哥,那楊哥看看哪些地方能用到兄弟,也說說看。”于謙點了題
“老哥也是受一位長輩所託傳個話過來”老楊揮揮手,土狼幾人也都站起身將“體育器械”往屋裡搬。“這邊給孩子們治療的事,交給老哥,請這裡的長老收集下孩子們,咱們一批批往內地送,那邊醫療專家的建議是,對藏區的這種高發病過去沒有病例,先送去,邊治療邊找規律,他們也會派一個醫療分隊過來採集水,土壤和食材樣本,分析下病因,看看是不是缺乏什麼東西或者是和環境有關,然後再想辦法根除。”
“下週一就要趕到對方約定的地點,還請於兄弟早點動身,老爺子在高原上身體不適,已經回了,米林還有一個朋友等着你,匯合後你們趕往浙江沿海,剩下的事情就靠兄弟了。”老楊表情嚴肅,只是說到那個朋友時,臉色有些怪異,掏出一個信封,“這是三千一百萬,怕金額大了米林這邊不好取現,分成三十一張。老爺子說小兄弟的貢獻不是這點錢能衡量的,先給你頂一陣子。這次去有風險,他自己也看不準,還望於兄弟小心謹慎,事有異常,安全回來就行。他很看好你的將來,如果以後遇到什麼事情,可以通過柳蓓或者我和他聯繫,他一定全力幫助。”
于謙聽了有些感動,手裡的信封也給人一種厚實沉墊的感覺。今天已經是週四,還有三天時間,自己也就不再耽擱,叫來老道土狼一幫人,將上午修理印度兵的事交待下,然後一起商量了後面的安排後,讓老道和天喜阿德等人明天去米林採購于謙中午承諾的手錶彎刀一類的禮物,多帶幾頭犛牛多采購些物資。採購完後老道也不再回來,直接帶着5張支票趕回老家安排中學翻建的事,安排好之後轉去荷花池定製些包裝盒,運到米林老楊的商行在那裡將蟲草包裝準備銷售。小洋留下繼續完成蟲草分揀,並與阿德土狼等人一起,挑選合適的位置再建房和哨所,將這裡經營成自己的據點。于謙說完又拿出一張支票,給土狼四人每人25萬當作安家費用。將包子託給幾人照看後,于謙背起自己的揹包就出發了,計劃到夜裡就可以趕到林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