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午早些時,于謙和尚姬正在機場西北角河堤處聊,無意間看到前面西爾豐峰的山坡下面,有人踐踏過的痕跡,剛剛經過一場暴雨,山坡上到處都是雨水沖刷過的溝壑,在那片赤紅的泥士層表面,一道一米多長的滑痕十分顯眼,于謙聯想到尚有十幾名印軍士兵失蹤,這些人要麼被那老怪掏空吃掉,要麼變成行屍繼續爲禍高原,廓爾嘎河是機場的水源地,無論哪種情況,于謙必須要把手尾處理乾淨。
這邊于謙安排小洋守機場,石頭守一號陣地,那邊田軍長等人則滿機場找裝備。柳老年齡大了,爲人也比較含蓄,就找了把***配上,毛處長和尚清不好意思在田軍長面前露醜,這次沒有帶大刀,各提了一把新式步槍並且掛上了刺刀,而田軍長和方政委兩位,就有些誇張了,每人揹着一組的*****,手裡拎着一把八一扛,胸前還掛着幾顆手雷。作爲老兵,用順手的八一槓可以理解,這*****得有二十來公斤吧,再加上頭盔手雷,這都快30公斤了,還得爬山呢。連尚姬看兩人的打扮,都不禁莞爾。
而自己這邊,老道揹着步話機,拎杆新式步槍,羅嫣也是一把***,尚姬和自己則未帶任何火器,仍是金鱗和虯龍錐。
“酒酣胸膽尚開張,鬢微霜,又何妨?持節洛渝,何日遣田方?會挽雕弓如滿月,西北望,射毛僵。於兄弟,準備好了嗎?咱們快點走吧,晚了那些白毛僵都被小毛頭打完了”田軍長亟不可待的說,估計是把今晚的行動當成了狩獵殭屍了。
“對對,於兄弟,親射虎,看老方,等會兒你和尚弟妹先不要動手,給我們留着,我這多少年沒有開過槍了,食指都僵硬了”方師長接話。
兩個老兵再次到南疆,有仗可打,痛快,也喝高了,于謙看看兩人背的噴火器,真擔心兩人爬山時從後面給大家來這麼一下子,唉,我不下地獄誰下地獄,于謙滿臉悲憤,一馬當先走在最前列,兩個老兵緊隨其後,再後面是尚清和毛處長陪着一身戎裝的柳老,其後是老道,羅嫣,尚姬則墜在隊伍的最後策應。
離開機場就是爬山,西爾豐頂海拔約3000來米,因本身就處在高原之上,實際上高出機場僅約六七百米,此處山勢較陡,印度人在此盤踞多年,卻未曾修任何一條山路,加之又是剛剛下過暴雨,山坡溼滑,遇到陡峭處,于謙不得不守在那裡,將衆人一一扶上,但就是這樣,剛爬了半個小時,柳老就因體力不支不得不停下休息。
從西爾豐頂再往西南,就是荒無爲煙的原始森林,據薩米特之前介紹,那裡並沒有部落居住,也非戰略要地,長年煙霧繚繞,連野獸都未曾見過,自己在機場多年也很少到過那邊。
翻過西爾豐頂開始下坡,山坡上山石居多,原始森林裡多爲高大的松樹,沒有了那些藤藤蔓蔓牽絆,反而好走很多,兩位老兵的慷慨激昂在上山時早已化作如牛一般的喘氣,于謙和毛處長各背上一支噴火器,將田軍長和方師長兩人解脫出來,趁着衆人再次休息的空當,羅嫣鋪開地圖,對着毛隊長的方位更新座標。
“噫?”羅嫣聲音不大,卻引起了于謙的注意,還未及詢問,羅嫣主動拿着新標好的地圖湊了過來:“首長你看,從地圖上看,這都過去兩個小時了,毛隊長這陣子一直在湖面上轉悠”
“會不會地圖比例失真,他們只是在湖邊轉?”于謙也有些奇怪,在1:20000的軍用地圖上,毛隊長所處的位置正在一處約幾十畝大小的湖面上,而且羅嫣手中的顯示器上,代表毛隊長的那個紅點仍在湖面上不停的轉悠。
“這份地圖是昨天咱們的偵察機剛剛掃描更新的,錯不了,我們估計廓爾嘎河就是從那個湖潛入地下,又在我們機場邊上溶洞裡露出地面的,對於機場的水源地我們測繪時格處重視。剛剛已呼叫過毛隊長,仍沒有仍何迴應”
“會不會是前兩天剛好暴雨形成了個湖,咱們偵察機掃描過之後,今天水位退了,所以可以走人了”羅嫣的話引起了大家的注意,柳老略一思索提出一種可能,如果沒有別的解釋,柳老的分析應該是有道理的。
“誰?”于謙突然平地躍起十幾米遠,人在空中,金鱗已經手出,只見四五十米遠之外,更遠處一陣樹梢晃動,旋即森林裡又安靜下來。于謙揹着二三十幾公斤重的噴火器,追之不及,又不敢遠離柳老等人,追了百十米就退了回來。
“於兄弟,看到是什麼東西了嗎?”田軍長手中的八一槓已經上了膛,經這一嚇,酒已經完全醒了。
“好像……看着像是個狼”于謙猶豫了一下說道,看到遠處把風的尚姬投來疑惑的目光,微微搖了搖頭,尚姬會意,又將虯龍錐縮回袖中。幾人當中尚姬最是瞭解,于謙出現的地方,這些動物都會遠遠遁去,絕不敢摸到跟前來。于謙搖頭,表示不是那些失蹤的士兵,尚未構成威脅。
“於兄弟,還是我來背,有緊急情況你也反應快些”田軍長說着,將噴火器重新背上,經此一嚇,大家也不再停留,振作起來繼續趕路,只是原先背在背上的槍都端在了手中。
一輪銀月當空,給森林戴上了銀色的王冠,微風拂過,松林發出沙沙的響起,雨後的山林裡空氣格外清新,但清新之中,卻有一種若有若無的騷臭味兒沁入鼻腔,于謙的腳步越來越慢,越來越謹慎,有一種危險臨近的壓抑,卻又讓人捉摸不透。毛隊長那邊情況倒底如何,于謙也猜不出來,如果真有遇到危險,這麼靜的夜,這麼近的距離,槍聲應該可以傳過來,但就是偏偏什麼信息都沒有,讓人無從判斷。
“停”于謙突然躬起身子,低聲喝道,同時急急擺動左手,尚姬一個飛躍,跨過衆人頭頂,如同蝙蝠一般伏身在前方不遠處一棵松樹上,將身形隱藏。
“閣下,請現身吧” 于謙直起身子,向前方喊道,等了半天,卻沒有任何迴應。于謙手中的金鱗發出盈盈的金色毫芒,剛向前跨出一步,前方百米外的松林中,一大片樹梢晃動,甚至還傳出哼哼幾聲,緊接着又寂靜下來。
“於兄弟,是不是野豬?聽着像是豬叫叫”田軍長悄悄靠了過來,剛剛那哼哼幾聲,與山林裡上野豬叫聲相似,田軍長在興安嶺待了多年,自然十分熟悉。
“是狼羣”在松樹上的尚姬也發了話。
“速度太快了”于謙怔了半天,說了句模棱兩可的話。
以于謙現在的身手和六感,能讓于謙將野豬或者狼誤判成人,並且說出速度太快的話,衆人心頭一震,都有一種不好的預感。
“老大,如果是狼羣,那毛隊長他們危險了,咱們得快點趕過去,就剩不到兩公里了”老道也湊了過來。
“羅嫣,發信號彈,讓毛隊長他們提高警戒,向咱們靠攏,咱們也馬上靠過去匯合”不管是野豬或是狼羣,毛隊長他們落單了都十分危險,只有雙方靠攏一起,歸在自己的庇護之下才算安全。
于謙話音剛落,羅嫣這邊兩顆橘紅色的信號彈升空,依照護鄉軍的信號規則,這是一種被敵包圍的提醒,毛隊長如果看到信號彈,就會提高警戒並向信號彈發射處衝過來。
當下衆人不敢再耽擱時間,與找到那羣失蹤的印度兵相比,毛隊長十幾人的安危更爲重要,幾人圍攏在一起槍口朝外,尚姬和于謙守住兩邊,加快腳步向山下衝去。
就在於謙等人着急慌忙的靠攏過來時,毛隊長這邊卻剛剛下令休整,自己副手兼這個護鄉軍小隊的訓導官小古正在安排士兵生火,毛隊長早已發現與機場失卻了聯絡,但這在山區地區下也是常見的事。此處離機場並不遠,並且印度人已經撤走,那老怪也被于謙滅了,只是十幾個屍變的士兵而已,毛隊長對自身的安全並不擔心,真要是發生意外,以于謙等人的速度,半個小時內應該可以趕到這裡救援。既然一時半會兒找不到這些失蹤的印度兵,再加上天色已晚,毛處長計劃先紮上營,休息一個晚上,等到天明繼續尋找。
今天下午,包子跟蹤着那些印度士兵的氣味追到了這裡之後,就一直在本處打轉,在這方圓幾百畝大小的山坳裡,一會兒嗅嗅這裡,一會兒嗅嗅哪裡,毛隊長跟在包子後面一一勘察完畢,與周圍山坡上長松樹樟樹等不同,這片羣山環繞的山坳,十分平坦,除了濃綠的雜草,一棵樹也未曾生長,在沒腿深的雜草中放眼看去,除了邊緣有些踐踏的痕跡之外,山坳中並未發現異常之處,剛在裡面轉了兩圈,小古突然跑過來彙報,與機場的聯繫中斷了,即便回到山坡上,也無法取得聯繫。
又搜索了一個多小時,毛隊長看看天色已晚,就打算暫時先在此處山坳中紮營,等明天天亮,再繼續查看,毛隊長十分理解于謙的擔心,這些士兵已經很大可能被那老怪咬過,如果真的變成行屍走肉,萬一哪一天流竄到部落或者再往機場來個回馬槍,會鬧出大亂子,既然已經追到了這裡,毛隊長也不肯輕言放棄。
剛剛下過雨的緣故,山林中寧靜而清幽,空氣中瀰漫着青草的芬芳,擡頭仰望,蒼穹中繁星點點,如此的清晰和接近,似乎就在山頂上綴着。山坳四周羣山環繞,月光下既清清冷突兀,又給人一種強烈的壓迫感,山坡上長滿了黑烏烏的松林,一陣輕風吹過,山林中發出沙沙的松針摩擦聲,樹梢輕搖,婀娜多姿。
毛隊長已經喜歡上了這裡,每一次呼吸都有一種沉醉的感覺,自己是純粹的軍人,天生就是打仗的,自從來到洛渝之後,幾乎天天不眠不休,天天都是在緊張刺激的環境中拼搏,自己太喜歡這種生活了,喜歡這裡的一草一木,因爲喜歡,就想要擁有它。
毛隊長又想起當日跟隨着老大在機場上和那個利德爾談判時的場景,老大像個落草的山大王一般,絲毫不在意對方的反應,手中的指揮杆執着的在地圖上畫着圈圈,很直白的告訴對方,這裡是我的,這裡也是我的,你不給我,我也會自己來取,大丈夫生當如此,自己什麼時候才能達到這個高度呢。
正如老大所講的一樣,我們的目標還在南方,有娘娘廟的地方,我們就要到達那裡,至於現在沒有娘娘廟的地方,聽說桑東兩位法師正找着泥塑匠加緊趕製娘娘和紫王的神像呢,老大肯定有辦法將兩位的神像找個地方供起來。如果說老大的願望是在底杭河邊飲馬的話,毛隊長更喜歡能夠在退役的時候,在祖國的熱帶雨都巴昔卡有個不大的莊園,兒孫繞膝,偶爾去底河河畔釣釣魚就好了。
和白天時毛隊長在山坳裡轉圈一樣,于謙帶着柳老等人已經在山坳裡兜了幾圈,手持定位儀上顯示毛隊長的位置就在自己左近,誤差不會超過十米,這麼一丁點的範圍,就算是毛隊長把定位設備丟在了哪裡,自己這麼多人,也應該能找到了,然而轉了這麼久,別說人影,就連踐踏的痕跡都沒有。
于謙和尚姬都意識到了事情的嚴重性,剛剛從山坡上下來,轉過山角時,分明看到這裡在皓月之下,一大片銀色的水面,水面之上波光轔轔,但等從松林之中左轉右轉,摸到這裡的時候,卻是一片白色的嶙峋亂石,石林之中霧氣騰騰,幾米之外就看不清人影,與當日和老道小洋被印度士兵追殺時,在那個破廟對面山坡的背陰面遇到的白色石林有些類似,據在海邊長大的尚清世叔查看後分析,這些石林是由珊瑚礁形成,沒有想到滄海桑田,海陸變遷,這裡現在變成了海拔幾千米的高原。
一支支、一座座、一叢叢巨大的白灰色石峰石柱昂首蒼穹,直指青天,在霧海之中猶如一片片莽莽蒼蒼的白色森林。一座石峰就是一個獨立的個體,一座山峰就貫穿着這個星球的蒼桑變化,一粒貝殼化石裡就埋藏着一顆堅韌的心,就在於謙心中感慨這時光變遷,白雲蒼狗時,一絲若有若無的腥臭氣息隨風而來,似乎是一座陰腐了千年的古墓剛剛被打通了墓道,從棺柩上傳出的氣息。這是腐屍的味道,越往前走,氣味兒越濃,于謙馬上判定,氣味的來源就在這片山坳之中,並且已經相離不遠。
看到于謙手中的金鱗在濃霧之中又亮起金光,衆人都察覺到了詭異的氣氛,停止了呼喊,暗暗圍攏成一圈,將手中的槍上膛凝神戒備。
“閣下,出來見見如何,把我那幾個兄弟放了,謙以後定不來打擾您老在此靜修,咱們處個好鄰居好朋友” 于謙內力加持,喊話聲在空幽的山谷中引起陣陣回聲,霧氣在聲音的激盪下向兩邊擴散,很快在於謙等人前方,顯現出一條平坦的石板通道,但除此之處,四周卻仍然靜悄悄的,仍無半點反應。
“閣下如果執迷不悟,謙定當一天兩晌登門拜訪,撕破臉皮,閣下恐怕要天天與炮轟煙燻相伴了”
其實自從發現有狼之後,于謙就有一種被人盯上的感覺,但以自己六識之能,竟然無法鎖定對方的方位,這種感覺很不好,讓于謙心中空落落的。經歷了與老怪的那場大戰,于謙並不想與這些未明的生物爲敵,畢竟有個先來後到,對方可能已經在此生活了不知多少年了,于謙不想逮住誰就打打殺殺,互不干擾,和平共處也是一種可取的方案,但想想毛隊長已經陷進來了,可能已經被對方所擒,刀山火海于謙也不得不來。
“大家都是神仙,出來聊聊怎麼樣,如果您老需要,謙願在此爲您立廟,日日三牲六畜供奉,四季不斷。做神仙不就圖個香火嘛……”軟的不行換硬的,硬的還不行,送送禮看看怎麼樣。
“嘿嘿嘿……”身側突然響幾聲毛骨悚然的憨笑,和前日那老怪竟有些相似。
呼的一下,金鱗光芒暴漲半尺有餘,高度緊張的衆人也是一片嘩嘩的舉槍聲,于謙轉過身定睛一看,卻是站在邊上的老道,被于謙的話逗笑了,居然不分場合,沒心沒肺的笑了。
“是我,哎喲”眼看幾把黑洞洞的槍口瞄上自己,老道趕緊住嘴,隨即腿上又吃了羅嫣一腳。
就這麼一愣神的工夫,左側十幾米外的一處兩丈來高的石林背後,竟然閃出一個人影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