俗話說,小別勝新婚,于謙前腳離開一號陣地,尚姬心裡就已是空落落的,明知道單是往返也需要三四個小時,仍總是不經意的往蜂腰峽方向瞟上一眼,希望心上人兒能夠早點回來。現在兩人剛剛見面,一聽說于謙要去龍崩,不自然的往于謙身邊站了站,于謙會意一笑,明白尚姬是要和自己一起去了。
如同往常一樣,于謙出現的地方,山林裡總是靜悄悄的,天色已經微明,稀疏的幾顆星星在陰雲中時隱時散,于謙拒絕了林峰和兩位法師讓自己休息一下或者陪同前往的建議。只有自己和尚姬的速度才能在山林間快速穿梭,才能儘快趕到桑空控制局勢。至於是否會迷路,于謙是不擔心的,沿着不知已經修好多少年的茶馬古道,再對着紫王洞所在的山峰,一條直線,過不了多久,就會到龍崩寨。
于謙有種感覺,這頭巨蚺與自己有過接觸,還不至一次,當日與老道小洋逃避印軍追捕時,小洋曾跌入一個連有索橋的豎洞,據小洋事後所講,他正是看到一個人影曾出現在洞口,當時說是一個和尚。于謙事後分析有兩種可能,要麼是扎巴堅增法師的師父還魂,指引兄弟三人前往紫王洞,要麼就是那頭自己曾在紫王洞中遇見的那頭巨蛇,蛇頭上光溜溜的,霧氣中小洋纔會誤以爲是和尚。
于謙不希望寨民受到傷害,同樣也擔心護鄉軍小隊會將這頭和紫王有着密切關係的巨蚺殺了,只有自己儘快到了現場,才能穩住局勢,不至於誤傷。
山林中常年溼氣下濁,霧靄繚繞,僅有一條一尺來寬的小道通往深山。于謙連爬過兩座山之後,已經有些睏乏,回想自貝爾湖開始,到現在連續奔波並高強度的作戰,並在恐龍洞和南伊河谷兩次施法,身體和精神一直在緊繃狀態,尤其是沒有好好睡覺,也有點吃不消了。
“老公,休息會兒吧,既然你說那大蛇可能是出現在紫王洞裡的靈種,應該不會貿然傷人的,只要桑智小隊守住洞口就好,你這樣奔波太累了”一雙柔荑輕輕握住自己的手。
在桑東時于謙雖然謝絕了林峰和兩位法師陪伴的提議,但是確無法拒絕尚姬,而對兩位法師來講,如同娘娘繼承人身份一樣的尚姬陪同于謙前往博嘎爾人的聚居點,其意義更是大不相同,于謙從善如流,只好同意辛苦尚姬一同前來。
“我也說不準,當日在洞中,見識過它,以它的暴戾,朝寨民下手也是有可能的,桑智還曾提到的尚有一頭怪物未曾現身,以一個12人的小隊,要對付兩頭怪物,還要守那麼多洞口是不可能的,從這裡再往前,還有兩座山應該就到了,咱們早點到,我心裡也踏實些,對了,你怎麼樣,這些天你也沒有休息……”
“嗯,我還好,昨天晚上睡了會兒,就是你不在身邊,已經有些不適應了”尚姬說着,抱緊了于謙的手臂,聲音如水般的溫柔。
“噫?”于謙剛要說話,突然空氣中傳來一絲腥味兒,淡淡的,像是被雪花中和過的那種血腥味兒,于謙警覺起來,抱起尚姬轉身躍上半山腰一處凸起的巖尖。人還在半空,尚姬從於謙的反應意識到了危險,手腕一翻,銀錐已經握在手中。
兩人輕輕落在巖尖上蹲下,于謙將尚姬手中的銀錐壓低,指指對面的半山腰處,距此約幾百米遠的幾顆粗大的松樹處:“那幾顆大松樹能看到嗎,在霧氣裡露出了一個尖兒,那裡可能有大型動物,有股血腥味兒?”
“大型動物?會不會就是那黑蛇?如果有血腥味兒,是不是真的襲擊寨民了?”一個不祥的畫面出現在兩人心頭。
“我也有些擔心,已經聞到有血腥味兒,這裡靠近山道,龍崩和桑東兩個村落常常有人經過,大型野獸應該不會把窩就安在這裡,過路的可能性更大些”如果僅僅是過路的,于謙正說着自己的分析,一低頭看到仍伏在自己懷裡的尚姬擡頭嫵媚的白了自己一眼。
“你聲音有些緊張,是不是害怕?”
“我們連全副武裝的軍隊都不怕,當然不會怕一頭巨蛇了,只是擔心如果真是那樣,恐怕真的要下殺手了,不知道紫王那邊該如何交待?還有,如果這傢伙喜歡時不時的出來溜溜,該怎麼處理?”
“我還以爲你有些怪癖,不怕人,單怕野獸呢”尚姬擡手在於謙佈滿胡茬的下巴上撩了下笑道“放心吧,紫王和娘娘仁慈善良,如果這頭巨蛇是他們豢養的,斷然不會允許它在外作惡的”。
“但願如此吧”于謙說着再次朝那個方向望去。而尚姬也警覺地從於謙懷裡直起身子,手中的銀錐再次橫起。
“過來了,尋常動物嗅到我的氣味都跑了,這傢伙怎麼又過來了?”從樹梢的晃動幅度看,這傢伙體型確實不小,不多時,已經奔跑到于謙藏身的這片山坡,似乎是意識到前面危險的存在,那頭猛獸也藏身在密林中,呼哧呼哧的喘着粗氣,卻並不現身。
“噫,這位也是老朋友?”于謙直起身子,看着尚姬疑惑的目光,接着解釋道:“當初我們兄弟三人被困在那個有座小廟的峰頂,就碰到過這傢伙,差點被他拍死。”
于謙笑呵呵的起身,以自己和尚姬的能耐,一頭雪熊還傷害不了兩人,正準備打個招呼,快點趕路,這時異變突起,就在兩人藏身的巖尖上方,一塊巨石滾落,樹木枝椏藤蔓被接連撞開,連帶着瀰漫整個山林的霧靄也被攪動,如同平地颳起一陣旋風一般,于謙一看對方來頭不小,並且就在自己頭頂竟然沒有發覺,暗吃一驚,急忙拉着尚姬躲進背後岩石下面。一道長長的黑影從兩人面前墜落後消失不見。
“是紫王洞裡的那條嗎,已經能帶風了,怕得有幾百年的歲月吧”尚姬手指着前方的叢林,等了半天身邊的于謙仍沒有反應,側首一看,于謙正在發愣。
“是它,是的,我曾被它虐過,差點被吃掉”于謙看起來有些緊張,回想起洞中的情景,再看到這頭巨蚺時,于謙仍忍不住有些心悸。
“咔嚓”,一道亮光在半空中閃過,山林中頓時亮如白晝,轟隆的雷聲似乎就在頭頂響起,震得人耳膜發疼,嚇得尚姬一個激靈再次鑽進于謙懷中。亮光中,一頭白色的雪熊人立而起,猛撲向仍隱藏在藤蔓之中的巨蚺,巨大的身軀竟如裝了彈簧般靈活,只是這雪熊的攻擊如同這天氣一樣,雷聲大雨點小,巨大的熊掌只是在巨蚺上方一觸,旋即又跳到圈外。
那雪熊剛剛落地,一顆水桶大小的三角形頭顱從藤蔓中高高昂起,兩道細長的眼眸在晨曦中閃着幽幽的亮光,巨大的頭顱像鐵槌般朝着仍未站穩的雪熊狠狠砸下。
那雪熊早有防備,閃身跳開,就在這一跳之間,于謙看到其背部有着幾道紅色的血痕,顯然是已經受過傷了,剛剛的血腥味兒正是從這裡散出的。雪熊皮糙肉厚,些許傷勢並未減緩其移動,閃開巨蚺的槌擊後就地反擊,張開大嘴朝着巨蚺的脖頸處咬下,想必二者有着什麼深仇大恨,這一碰面就是一場不死不休的惡鬥。
不想這巨蚺也有防備,一擊不中,就在雪熊堪堪咬下時,巨蚺尾巴高高翹起,竟然卷裹着一塊人頭大小的山石,再次狠狠砸下,雪熊血盆大口已經觸到巨蚺的鱗甲,眼看就要被擊中,不得不再次放棄,前臂抱着腦袋,連滾帶爬的躲開。而巨蚺尾部在半空中由砸改爲橫掃,將幾棵大腿粗細的松樹連根折斷,想要將雪熊捲住,不過被這些樹木一阻,還是遲了一步,又被雪熊逃出圈外,雙方再次形成對峙。
于謙這時纔想明白,當時這頭雪熊半夜裡跑到孤峰頂,也許並不是爲了追那個倒黴的印軍士兵,更有可能是與這頭巨蚺狗鬥落荒而逃。
“老公,我們要不要出手幫忙?這兩頭猛獸打起來一時半會兒分不出勝負,已經打雷,怕是馬上會下雨”,兩頭巨獸的肉博雖無槍淋彈雨中那般兇險,但視覺的衝擊力卻十分強憾,出於女生的本能,讓尚姬心裡有些發怵。
“等等,再等一會兒”于謙盯着對峙的雙方,心裡盤算着該幫誰,這頭巨蚺曾經在紫王洞裡出現,而娘娘的身影也曾從其身上幻化出來,但從其在洞中對自己的態度上看,分不清是友好還是敵視,不過既然能伴在紫王左右,這頭巨蚺是紫王朋友的可能性最大。而這頭雪熊,最初的出現是從追蹤那個把自己吊死在枯樹上的印軍士兵開始,它爲什麼要追擊那個倒黴蛋?阻止人靠近紫王洞,是怕人營救紫王嗎?
于謙心裡盤算着這兩位哪個是敵,哪個是友,但無論如何,無論是敵是友,自己作爲紫王的代表,該出場了。
于謙緩緩拔出金鱗,一躍跳下了岩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