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六章

問高強有什麼辦法?其實也不新鮮,就跟當初拿來誘 辦法一樣,把遼國物產在大宋京城的物價一說,然後允許遼國將來每年都能直接參與這樣利潤豐厚的貿易。

說起來,其實遼國在物產這方面比女真人還不如,女真人好歹佔着白山黑水,北珠、人蔘、生金、蜜臘、名馬等等,物產甚是豐富,只要肯下功夫去勞動,不愁沒東西來向中國出售。遼國在這方面就差的遠 了,主要就是些畜產,比如牛馬什麼的,這類東西要說中國也是需要 的,然而運輸費用和本身價值相比起來就高的離譜,不象女真人那些物產,都是些體積小、重量輕、價格高的好貨色,適合長途販運。

蕭特末和耶律大石也不是笨蛋,這中間的帳算算也就知道了,不要說遼國連年災荒,牲畜死了不計其數,就算是豐年牲畜蕃息,想要指望從互市中獲取足夠的利潤的話,那難度也是相當大的。況且說到作生 意,兩位遼使頗有自知之明,歷來和大宋的貿易都是處於逆超——這個名詞他們並不知道,但是兩國邊市開了百餘年,誰更賺錢還是知道的——狀態,哪裡能討了好去?這麼一來,高強關於以互市代替歲幣的提議就顯得不那麼有吸引力了。

眼見這兩個冥頑不靈,高強心頭火起,向耶律大石道:“區區三十萬歲幣,對於我中國乃是九牛一毛,之所以不許者。乃是此事於理不 當。既然貴國所需者銀絹而已,我意可以牛馬畜產市易得之,此乃正道也,何兩位使人俱不允可,莫非惟有搶掠所得方是正道?若真如此,欺我中國劍不利乎!”

見高強要翻臉,蕭特末和耶律大石也軟了,所謂形勢比人強,要是隻爲了這點小事導致談判不成的話。那真是捨本逐末了。

一旁宗澤又唱白臉,說什麼南北之間素有商賈之利,遼國只是貪圖歲幣來地容易,卻不曉得市易之所得遠勝於此。倘若能苦心經營一番,也未必就比討要歲幣來得少了。

一番軟硬兼施,這歲幣一條算是議定了,兩國邊界上開市。大宋允許遼國每年在邊市上賣給中國牛馬若干,其價由宋遼兩國使者參照汴京博覽會中的物價,量減沿途運價之後予以制定。其實中國除了需要耕牛戰馬之外,當時汴京每年都要消費羊數十萬頭。其中大多數都是從遼國進口來的,只不過遼國人不懂作生意,這些貨物多半都是被象李應這樣的漢人走私過來的而已。

有鑑於此。高強也以私人名義給兩位遼使支了一個招。遼人不懂作生意不要緊。直接把這每年邊市上的交易額分成若干份,向民間商賈公開招標。也莫管是契丹人還是漢人,總之價高者得。只須這個交易體系形成了,單單象這樣每年賣一次國際貿易配額,就足夠遼國朝廷的開銷了。

好不容易,算是把這一條給議定了,然而回過頭來再一看,居然大家忙了一天下來,只是議定了一條最細微的問題,可見外交談判之難!高強這邊是不必着急,耶律大石和蕭特末卻是心頭火燒,一面和高強、宗澤拱手作別,一面心裡暗下決心,明天說什麼也得加快進度,把兩國疆域問題給解決了!

將二位使節送到宮門外,高強與宗澤算是完成了一天的任務,相視一笑,亦各自回家。這邊剛剛與宗澤話別,高強還沒上馬,只聽後面一聲呼喚:“那前面敢是高樞密?且留步!”

聲音略顯稚嫩,聽上去很是陌生,高強甚是詫異,轉頭一看時,肚子裡就在叫苦:“我地祖宗,怎麼在這裡撞見他了?”

要問來者何人?只見一個少年,身上穿着王爵專用的蟒袍,頭戴沖天紫金冠,手中橫持玉如意一柄,舉手投足間盡是一派金馬玉堂的富貴之氣;往臉上看,這少年生得面紅脣白,眼睛稍細,雖略帶陰柔之氣,也不失爲少年英俊一名。但這都不是問題所在,關鍵是他的長相居然和當朝天子趙 有五六分相似!

此人不是別人,正是趙 第三子,現在爵封嘉王地趙楷便是。

趙 這個皇帝,在中國歷史上有一絕,那就是精子活躍度很高,一生有六十多個子女,據說被擄到北國之後還生了十幾個,不過高強始終覺得這些在金國出生的龍子龍孫,其血統大有可疑之處,故而可以忽略不計。單單計算在大宋出生的這些子女,趙 也創造了一項中國皇帝生育界的記錄了。

在趙 地三十多皇子中,長子趙桓業已立爲太子,次子乃是當今鄭皇后所生,不過早夭,再下來就是這位三大王趙楷。而長子趙桓謹言慎行,仁孝懦弱,素來不爲趙 所喜,倒是這三大王趙楷,不但長得象趙 ,才華爲人也象,都是一般的才華橫溢,爲人輕佻,父子兩個相投的很,故而在歷史上的徽宗朝,這儲君之爭一直鬧得沸沸揚揚,甚至於有種說法,說這北伐燕雲地大軍主帥,其實原本是想要派趙楷的,只是後來由於各種原因方纔作罷。

當然現在趙桓剛剛立爲太子,這趙楷年紀更小,今年才十五歲

之爭還沒現出多少苗頭來。原本高強從燕京回來的  曾多次遣人致書,說道想要向高強學習理財之道,只是現今高強唯恐不夠低調,哪裡肯再趟這一遭渾水,是以與老爹高俅商量之後,便回書婉拒。

打那以後,大約趙楷從這封書信中看出了高強地心意,也就不來自討沒趣,高強有日子不見對方地動靜,自己又忙地腳不沾地,也就漸漸把這事給放下了。只是不料今日竟會在宮門處狹路相逢。

按照大宋官場的禮數,親王是第一等人。與宰相均禮,比執政尚且要高出一階,況且是趙楷主動向高強招呼,因而就算肚裡再不情願,高強也只得搶行幾步,向趙楷躬身施禮。好在宋代不是清代,若是換了滿清,要高強對着一個十幾歲地孩子自稱奴才屈膝下跪,那還不如殺了他頭了。

趙楷忙打拱還禮。別看人還沒成年,禮儀舉止可是從小經受嚴格訓練的,進退之間絲毫不亂。待雙方禮畢,趙楷便向高強笑道:“適才進得宮門。遠遠望見相公白馬,是以孤王一眼便即認出,這匹寶馬當真萬中無一,想來高相公領兵平燕之時。騎着這匹寶馬衝鋒陷陣,定是所向披靡了。”

這原本是一句普通的奉承話,高強雖然是出身太尉府,不過卻屬於帥臣。論理是不必他身先士卒的。然而高強心中就不願和趙楷扯上瓜葛,生怕惹了嫌疑,一聽他誇獎自己的坐騎萬中無一。登時就想起歷史上韓世忠得到過一匹好馬。自己不敢騎。獻給了皇帝,說此馬過高。騎乘非人臣禮,趙楷這句話是不是也在找我的岔子?

忙笑道:“三大王過譽,此馬乃是九年前出使遼國之時,託人在民間買得,哪裡是什麼萬中無一的好馬?如御苑之中 驥之屬甚多,皆勝於本相這匹老馬。”

趙楷一怔,忽而笑道:“高相公莫非對孤王有甚成見?乃先前婉拒師從之請,而今道左相逢,言語中又諸般小心?”

高強背上一陣汗,倒不是嚇的一身冷汗,卻和現今網絡用語的 “汗”有點相似地感覺,到底是親王出身,到底是性格頗似趙 的親 王,果然爲人輕佻,這官場上講究的是點到即止,有什麼事肚子裡知道也就罷了,還用得着特地說出來麼?

也還別說,這種打破規則的對話,還真叫高強有些無所適從,他也只得連聲謝罪而已。

趙楷一句話把氣氛弄地僵了,見高強大概是不打算再進行下去了,只得嘆一聲道:“若論理財,高相公乃本朝聖手,當之無愧也,孤王心實欽羨之,每日遍讀聖賢之書,何以竟覺得高相公諸般規謀深遠處,其意有高於古之聖賢者?以之按問諸師,又尋覓典籍,卻終無可解,是以方有求師之語,不意相公自珍如此,竟不可得而師,孤王心實憾之。”

他向高強作了一個揖,言下不勝唏噓,轉身向宮中行去,走出幾十步外,竟還扭過頭來望了高強一眼,其慨嘆惋惜之情,竟似極真。

高強心裡一陣膩味,倒不是對這趙楷本人,一個半大孩子,表現的中規中矩,也算難得,起碼並沒有給他留下什麼不好的印象,若只是大家學術交流,高強雖然並不能系統闡述經濟學的要點,但也不至於敝帚自珍到這種地步。無奈此子出身皇家,所有相關地事體就變得不那麼簡單了。

哪裡曉得,當真應了那句老話,樹欲靜而風不止,高強前腳到家,後腳就有中官上門,說道趙 急召高強入宮。高強不明所以,好在那傳訊的中官乃是樑師成的心腹,給高強透了個風聲,說道嘉王趙楷入對,考了學業進展,而後趙 便傳了旨意出來。

高強一聽,心裡咯噔一下,莫不是趙楷居然請動了皇帝作說客,定要我給他作老師?這下可要了命了,來不及找人問計,只得重新穿上朝服,再回宮中去。

此時已是月上中天,原本宮門已畢,不過這趙 爲帝不可以常理測度,居然側門還開着,樑師成親自在那裡等候着,專等高強入宮。

一見樑師成的面,高強如獲至寶,等不及客套兩句,一面步行往宮中去,一面就低聲向樑師成問訊。樑師成亦壓低聲音道:“三大王入對學業,官家甚喜,俄爾三大王忽而流淚,官家問其情由時,便說是渴欲向賢侄討教理財之道,不得其門而入。官家一聽,即刻命人宣你入宮,想是要親身爲三大王延師。”

果然如此……高強暗自叫苦,別看這事是趙 親自經手地,但是隻要他一點頭,從此就打上了嘉王黨的記號,這太子能給他好臉色?歷史上趙桓雖然是個較爲溫和懦弱的人,但對於趙楷兄弟可是恨之入骨。肅王趙樞就因爲是趙楷地同母弟弟,就被頭一個派到金國去爲人質。要不是金兵打進來太快,趙桓是在非正常狀態下登基,估計趙楷地下場不會比趙匡胤地幾個兒子好到哪裡去。

“世叔,你可得救小侄一救,太子大位已定,小侄可不想和三大王有什麼瓜葛……”

樑師成看看左右,將聲音壓得更

“某自然理會得,你到了官家面前。可如此這般,  此……”嘰裡咕嚕一頓,高強有的字句聽清了,有地壓根就沒聽明白。有心要請樑師成說大聲一點時,卻覺得樑師成倏地離開自己兩三步之 遠。擡頭一看,卻原來已經到了禁苑門口,心中頓時大恨。當初看電視上,人家咬耳朵的時候都是嘰嘰咕咕的,偏偏個個都能聽的分明,怎麼就沒一個說你聲音太小了。我沒聽清楚呢?!

這當兒恨也無法,只得隨着樑師成入了禁苑,但見崇政殿中燈火通明。不知點了幾千百隻蠟燭。若是那位李後主的小周後到此。人家點慣了夜明珠地,不曉得會不會被這些燈燭的煙氣給薰昏了過去?起碼高強當年是用慣了電燈的。對於這時代的夜間照明就頗有微詞。

不消一刻,已經到了御前,由於是平素相見,下跪也免了,只是打拱作揖而已,高強擡起頭來,卻見一旁站着燕青,不由得一怔。

趙 見高強注目燕青,便想起前日聽燕青說及地那段因果來,便即笑道:“高卿家詞章絕妙,並前後夫人俱是工於此道,前日聽得燕說書提及卿家前夫人蔡氏所制釵頭鳳詞,極精妙婉約者,朕嘉嘆良久矣。若非無出,則豈非卿家之良配?”

高強又是一怔,當即把些套話應付了,再一咀嚼趙 適才的話語,方向燕青賀喜道:“經筵官乃天子私人,例不輕除,自當賀燕說書得進此位。”原來趙 適才稱燕青作燕說書,顯然是封了他作崇政殿說書,只是尚未關白門下省草制書而已。這崇政殿說書乃是一個要緊的位置,每隔一日要進宮中爲皇帝講課,自來非碩儒大賢莫得,以庶官爲之則稱說書,以侍從官爲之則稱侍讀、侍講。燕青進京不過月餘,竟已得到了這個位置,當真令人驚歎。

燕青自也遜謝。趙 待他兩個客套畢,方招手叫了趙楷過來,執着他的手向高強道:“朕諸子之中,惟此子跳脫,每每與經書之外,復留意雜學。適才宣他入宮,本爲考較學業,卻聽他哭訴,說什麼想要從高相公學那理財之道,卻苦不得門徑。朕爲人父母,自然望子弟向學,故而宣卿家入宮,只爲問一問卿家,畢竟何事不得爲三兒西席?”

高強暗罵趙 二百五,本衙內還不是不想摻和你皇家那點破事?你倒好,就被這小子哭了兩聲,居然就要把我往火坑裡推!

他回憶了一下剛纔樑師成所說地那幾條,小心翼翼地陳詞,首先是說自己太忙,軍務倥傯;二則理財小道,非親王所宜受學,不敢誤人子弟;三則以故事,宰相、執政無爲親王師者,故而辭不敢受。

趙 聽罷,也覺得有理,畢竟這時代尚未領會到經濟學的重要性,一說到學問,首先就是儒家六經,便是農桑都比理財來得高段一些,自己的兒子年方十五歲,要學這等末道確實有些不務正業了。

他轉過頭來看趙楷,趙楷卻道:“官家,高相公所言非是,兒臣以爲理財之道,自仁宗皇帝后便爲本朝大事, 至神考時,則諸般新法無非是爲理財而已,然而王荊公以下諸公殫精竭慮,以必成之法,借朝廷雷霆之力,州縣奉行之,猶不能勝,動輒有錢荒之患;直至本朝,高相公起自應奉,妙手輕點之下,數年之間天下大治,乃至有我大宋博覽 會,動集萬國珍寶於一地,此則勝於熙豐諸公多矣!以此觀之,理財殊非小道也!”

這番話一出,高強居然有些感動了,只因他辛辛苦苦這麼久,聽到的最高地評價,居然就是從面前這個十五歲的孩子口中說出來的。比王安石更偉大?別地不敢說,要說經濟學,本衙內那是當仁不讓啊!

只不過,自幼經受儒家經典薰陶地趙 顯然不作如是想,王安石之所以受到士林推崇,其實也是和他地經術學問有關,唐宋八大家之一 麼!高強呢,連一手毛筆字都馬馬虎虎,更不用說寫散文和駢文了,也就是時不時填些詞章而已,在文學方面了不起是個柳三變。

不過他身爲皇帝,倒也明白理財的重要性,況且本朝兩個最會理財地大臣都在面前,也不好公然去貶低了他們,只得向趙楷道:“此言真井底之蛙也!真宗皇帝手製勸學詩,稱說書中自有黃金屋,書中自有千鍾粟,高相公燕說書俱是同科登第,他們有這等理財本事,自亦是向聖賢書中學來,爾小小年紀,經術未成,倘要妄言理財之道,豈不是捨本逐末?”

對啊對啊,你就聽話,乖乖地去念儒家的書,莫要來煩我了……

高強正在腦中碎碎念,卻聽趙楷說了一句話,險些把他嚇了一個跟頭:“官家,倘若兒臣能經科場登第,敢問官家可能許兒臣向高相公請益?”

敢情這位中國歷史上身份最高的進士,居然是因爲本衙內纔去參加考試的?(康熙不算,連最喜歡拍他馬屁的閻崇年都認爲不可能)

第18章 論棒第4章 出走(上)第十二章 上第六十六章第24章 決然第15章 奚車(上)第27章 欲見第2章 交易(下)第9章 餘波第24章 詢奸第六十一章第四十三章第19章 藥師第14章 二李第24章 鹽務(上)第23章 災起(上)第1章 上第八章 下第4章 賊星第五十一章第8章 奪權(上)第3章 回京(上)第5章 十字第22章 民反第8章 花石第三十八章第二十五章第2章 買賣(上)第4章 出走(上)第25章 開戶(上)第五十章第15章 轉仕第三章第2章 下第2章 叔賊第四十九章第55章 夜行第三十三章第53章 偷襲第四十九章第14章 狹路(下)第二十六章第四十七章第36章 反掌(上)第8章 龜頭(上)第2章 交易(下)第十章第33章 董平(下)第72章 談判第五十四章第17章 翠屏第13章 街鬥(上)第八十九章第3章 回京(下)第1章 下第四十二章第八十五章第61章 死戰第9章 傑肯(下)第三十八章第18章 謀定第六十章第十五章第三十一章第9章 弄權第70章 蕭讓第28章 解勸(下)第30章 最長的一夜之石秀與方七佛(上)第26章 私鹽(上)第4章 太學第6章 意外(上)第24章 傳訊(下)第八章 上第32章 奔襲(下)第七十三章第12章 東南第34章 藏兵(上)第21章 苦戰第一章第17章 降服第十七章第6章 心戰(下)第九章 上第四十一章第三十七章第六十四章第28章 最長的一夜之韓世忠(上)第35章 動員(上)第22章 房中第3章 籠絡(下)第三十三章第九十三章第16章 要務第四十七章第三十四章第29章 馬車第五十章第12章 夜話第十章 下第3章 籠絡(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