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算什麼?李清照要試探我的心意?試探我願意不願意納她爲妻?看起來倒象這麼回事了……不過卻又有個問題了,她到底是想我娶她,還是怕我不懷好意?
高強大撓其頭,人家說女孩的心思你別猜,尤其是象李清照這樣有才的女子,越有才,這心裡的彎彎繞就越多,越發難猜。比如這試探心意,倘若我高強當時一口答應說願娶她,大概就是心存歹意了,可是若她其實是想我娶她呢。這便是心存愛慕了,歹意和愛慕之間有什麼區別?對我高強來說,原本沒有分別,無非知好色而慕少艾而已。呃,錯了。李清照不是少艾,是少婦。那麼就是知好色而慕少婦……?
可是對於女人來說。這問題就複雜的多了。首先,你要是有這想法,得看她願意不願意,願意的話那就是兩情相悅郎情妾意姦夫淫婦一拍即合,那就可以承認你是好逑君子;不過若是她不願意,那麼你就是癡心妄想心懷歹意狂蜂浪蝶癩蛤蟆想吃天鵝肉,直接把你打入不受歡迎的人行列,倘若是現代。恨不得向法庭申請禁制令,要你不能踏入她周遭五十米範圍之內纔好。當然,也有很多女人儘管討厭癩蛤蟆,不過基於沒有癩蛤蟆想吃的天鵝就不算天鵝、最起碼不算好天鵝這樣的心理。大約很希望看到五十米安全距離之外有無數癩蛤蟆在那裡蹦啊蹦地大喊我要吃天鵝肉我沒吃過天鵝肉我要騎到天鵝背上飛上天去吃天鵝肉……遠了遠了。拉回來,還是想清楚李清照這個問題。
由於發覺今天地事多半出於一到兩個極有情懷的女子之手——除了李清照之外,顯然還得加上白沉香這御用姘頭——因此高強在短暫地考慮了一會之後。得出一個階段性結論:自己一個人在這裡呆想,純屬浪費時間。對付女人還得向女人請教。於是他一腳出了豐樂樓。跨上照夜獅子馬,三拐兩繞來到自己的別院。
這別院是他此次回京擔任樞密副使之後新置的。用處就是安置右京和師師二人。自從上次蔡穎怒打師師之後。高強就再也不肯把師師放到內宅去。而是交由豐樂樓的白沉香和樂和二人看顧。不過這次回來之後←只與抒師小聚了一下,立即發現這青樓果然是教壞女人地地方,白沉香絕對是男人地公敵。師師這麼一個純良專情猶如白紙一張的小可人兒。居然已經被她教得學會了吊男人地胃口。試探男人地心意,以此來增加所謂地閨中情趣了!是可忍。孰不可忍!高強當即命許貫忠置了這座別院。將師師移到這裡居住。又將右京也安置在這裡,一面與師師做伴,一面也可以處理一些不大方便拿到自己房中去作地事情——那兒可有個姓蔡的人呢!
向師師和右京說了今日的事之後。高強第一時間獲得地信息並不是什麼有價值有建設性的意見。而是一陣嬌笑。右京和師師顯然感情甚好。兩個女人抱在一處笑地直不起腰來。儘管高強承認兩個美女在面前這樣嬌笑。場景是很養眼不錯,但很顯然,這非常沒有效率。因此不得不板起臉來,要這兩個女人集中注意力。爲自己作高參。
於是右京便向高強提出了一個問題:“衙內。那麼你究竟對李姐姐有意無意?”
“問我想不想娶李清照?沒想過。就這麼簡單,既不是想。也不是不想。”仔細回想了一直以來和這位幹古才女的每一次交往,最終高強就得出了這麼個結論。開始時初到貴境。能夠有機會和自己一直仰慕其才情的李清照面對面交往,高強爲此很是興奮。但是隨即殘酷地現實就給他迎面潑了一盆冷水,這並不是一個男女可以自由交往地時代,彼此處於不同的政治陣營。以及李清照早已嫁爲人婦的現實,令他不得不收起癡心妄想。
接着便是青州再會,趙明誠在匪患中隕命。基本上。這只是個意外事件。然而高強還是覺得很對不起李清照。當從宋江手中接回李清照之後,掀開轎簾那一刻地情景,到如今仍然深深刻在高強的心間:所謂哀莫大於心死。在那一刻得到了最生動地詮釋。那個女人只是擁有李清照地軀殼而已。外界所發生的一切,好似對她都不能構成任何意義。只是在”物是人非事事休,欲語淚先流”的那一刻,隨着兩行清淚的落下,李清照纔回到了這個人世。
高強所熟知地李清照,在那一刻卻也發生了錯位。那個千載之下,仍能將她的心靈和愛憐,透過傳世無雙地詩詞留諸後世,令無數人得以跨越時空與之對話地李易安,一直都在高強地心中。從來不曾離去;然而,在那一刻,當李清照由於自己的作爲而經歷了這樣地死別滄桑之後,高強瞬間看到了一個新的李清照,她也有着剔透玲瓏地心竅,卻更貼近自己的生活,近到甚至能讓人對她產生出真正屬於平常人的情感來。
對於這樣的兩個李清照,高強基本上並沒有仔細地去思考和探詢過其間的差別,以及和自己地關係←的心中裝了太多的事,太多地情,還能有空間容下這一件麼?很簡單,他就是沒有認真去想過。
不過,右京顯然對於這樣地答案很不滿意,撇了撇嘴道:“衙內打地誑語,若說不曾想過,爲何官家垂問時,衙內一二三說的頭頭是道?也難怪李姐姐要失望地不顧而去了。”
高強報以撇的更開地嘴:“誰告訴你李易安一定是對我回答失望而去地?爲何不是滿意而歸?”而當右京反問他李清照有什麼理由會滿意時,高強很有把握地說道:“以李易安地心性。如何肯自居妾侍?若是別個男人對她有這等窺伺之心,她怕不早就嚴辭叱責,遠離十萬八幹裡方罷了。只是本衙內對她有恩,故而不願輕易拒絕,如今好容易藉此枳會明白了本衙內地心意↓還不鬆一口氣?”說到這裡。高強突發奇想。向右京問道:“右京。你與李易安交好。日常都去金石齋守着。可曾見有什麼名士與李易安相談甚歡的?莫不是她想要再醮了。卻唯恐本衙內銜恨報復於她,故而託付白行首來探我地口風?”
此言一出,右京和師師又笑倒了。師師更是捂着肚子直哎喲,高強看得心中着惱,心說這丫頭果然被白沉香給教壞了,以前可拿我當天當地,哪裡會這樣笑我?
等到笑夠了。右京才嬌喘着向高強道:“衙內,你敢是也道自己名聲不好。故而常懷惴惴麼?以奴家看來,一個是才名清譽叫人仰慕的易安居士,一個是好淫人妻女、惡名昭着地花花太歲,倒真是不大和契。李姐姐這些日子來。想必是擔足了心思,生怕哪一日被衙內給污了呢?”
高強大怒,這黑鍋背了許久。每每令他極爲鬱悶,想不到今天又被人提起來,而且是自己身邊的人。即便明知是出於調笑。也教他臉上有些下不來。惱道:“我淫過甚人妻女了?又有甚惡跡?莫說他人妻女了,你在我身邊這許久。我可曾污了你了?”
右京啐了一口,咬着下脣道:“當日奴家落入衙內之手,那般摧折。莫非竟不叫污了麼?”口中啐罵,一對眼睛卻水汪汪地,偏偏面上仍舊是那一貫的清冷表情,真真是叫人恨不得上去撕下外面的僞裝,露出本性的情慾來,高強當時火往上撞,心想你這丫頭是欠收拾了吧?
正在摩拳擦掌,要把右京給再“摧折”一番,一旁一直不曾說話只是偷笑的師師,忽地插言道:“右京姐姐,當日衙內果然曾經摧折於你?卻是如何摧折法?”一邊瞟瞟高強,似乎有些不信,又似乎有些擔心。
高強心火頓時息了大半。心說師師這丫頭已經被白沉香教的夠壞了,和右京之間的這種把戲可不好叫他知道,一旦授人以柄。以後這間別院也不是我的天下了。當即板起臉來對右京瞪了瞪眼,示意她不許再說。
右京和高強是心意相通地,也曉得衙內要生氣了。當下也不再調笑,正色道:“衙內,說起今日之事,右京卻有幾分計較,只不得作準。故而一時不曾報於衙內。若以今日之事,前後印證,竟有八分是了。”
高強一怔,難道白沉香這次還真搞出什麼玄機來了?卻聽右京道:“奴家每日裡常往金石齋去,前日見衙內宅中一個姓蔡的家將領人在博覽會外面守着,還帶着車駕。奴家便肚中疑惑,這姓蔡的好似是大娘身邊的心腹人,等閒也不出來走動的。今卻在這裡。且又帶着車駕,敢是大娘來到此間?那博覽會地格局奴家原是熟的,便繞道往金石齋後面去,到時卻未見到大娘的面,只是李姐姐獨坐蹙眉不語,房中卻設着待客的茶湯,奴家問及時,李姐姐卻不肯說,以此奴家疑惑,敢是大娘往金石齋去,與李姐姐說了什麼言語,也未可知。這兩日正想再設法探聽,卻沒有頭緒,今日衙內遇着這事,倒敢是由此生事。”
蔡穎去找李清照?雖然右京沒有親眼看見蔡穎本人,不過她是專業的細作,既然有這樣把握,那麼權且以此作爲事實,若再將此事實和今天的事情聯繫起來。便可推出一個看上去很合情理的過程了:李清照確實在有意試探高強地口風。看他是否有意將這位易安居士收入私房,不過起因卻不是她想嫁或者不想嫁自己,而是因爲蔡穎向她說了什麼話。使得她必須瞭解自己的心意,方能作出決斷。
高強眉頭擰緊,心中有些惱火起來。倘若把燕青來信中的提醒再取繫到一起。大約這就是蔡穎想要從內宅約束收攏高強地一個手段了吧?好像有點過於陰謀論了。不過在向樞密院邁進的這個過程中,高強已經充分領略了古人的心機之深刻,哪怕你再怎麼用陰謀論來套他們,好似都覺得不夠陰似地。
右京在旁感受到了高強地煩惱,勸道:“衙內,即便大娘向李姐姐說了什麼話語惹她疑慮,衙內終究是一家之主,只消衙內自己把握地定,李姐姐自然無事,何必煩惱?”
高強哂然,指了指師師道:“你問問師師,當日若不是我來的快,大娘要把她打成什麼模樣?我雖是家中之主。外面許多大事等我區處,內宅哪裡顧得了許多!如今金芝和小環兩個受了我地警戒,也不敢相幫着大娘胡爲,再有朱武總管家中事務↓這些日子來倒還安分。倒敢是看家中興不起風浪了,曉得我有意看顧易安居士,卻從這裡下手,教我如何不煩惱?”
右京啞然,望了望師師。正不知要說什麼。師師卻斂了斂衣襟,向高強道:“衙內,內宅之中的女人間事,原不必衙內操心,妾身等以身奉侍衙內。正爲衙內解語開頤,若是將這等瑣事來教衙內傷神,如此要妾身等何用?當日大娘如何待師師,師師從來不曾放在心上,但教衙內心中寧定,師師也便不枉了!”說着一福。
高強怔了怔,忙伸手去扶師師,手碰到師師的胳膊時。才發覺自己的雙手竟然有些微微顫抖。甚至兩眼都模糊了起來,心頭一股熱流直涌上來:這纔是真心愛我的人吶!這纔是真心望我好的人吶!自己受了那般苦楚,一點不見怨意,更沒有任何算計,只這麼傻傻地望我好,我……我高強今日才第一次知道,回到古代也有這般好處啊!
右京自然明瞭他心中激盪,上前扶了高強的肩,溫言道:“衙內,師師說的是。奴家百般計算,竟是誤了衙內了。世間男女,原貴知心,理那許多作甚?”
高強上前,一手一個,將右京和師師攬在懷裡,雙臂一再用力,只恨不得將二人都揉進自己身子方罷←是練武的人,雙臂也有不少力道,這般用力之下。右京還罷了,師師卻只是一個尋常的弱女子。料來該是相當難受,但二人卻都是一般,將身子緊緊地偎依在主人的懷中,更將手反抱過去,好似要用自己溫軟的身子,來煨熱高強那顆已經在權謀殺戮中漸漸變冷變硬的心。
蔡穎唯務孃家事,小環全是一派奴婢相,金芝則與高強隔着一層殺父的血仇,因此內宅空有妻妾數名,高強卻始終沒有把那裡當作自己的家。而今夜,在這兩個似乎能讓自己內心最深處都溫暖起來的女子身邊,高強頭一次睡的格外安穩,甚至一個夢都沒有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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