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觀四年,正月十四。
明天就是上元節。從正月十五到正月十八,整整四天裡,不單是大名府一地,大宋全國上下,都進入狂歡,各地以燈會爲中心,到處都上演着萬人空巷的景象,好比現在社會的某些國家的狂歡節一樣熱鬧,至於國內一些城市搞的什麼啤酒節呀海鮮節之類的草臺班子壓根就沒得比。
大宋民間經濟活動極爲活躍,這樣的日子正是做買賣掙錢的大好時機,自然不能錯過,自打過了年,四里八鄉的百姓就拉車帶貨地往城裡趕,各種藝人更是縷縷行行,猶如百川歸海一般。若是站在大名府的城門處站一天,任何人都會對即將到來的繁榮景象充滿期待。
“去年上元夜,花市燈如晝,月上柳梢頭,人約黃昏後~”吟着六一居士歐陽修的詞,高強不禁回想起自己經歷的幾次上元節的熱鬧場面,東京汴梁,杭州,乃至青州,大宋的百姓雖然仍舊處在朝廷和龐大官吏們的剝削之下,但是建立了最完備的文官體制的宋朝,爲中國百姓提供的堪稱是中國歷史上最爲富足安定的生活環境。
“苦啊!人家忙着準備過節,本衙內滿懷錦繡(抄來的),卻得在這裡頂風冒雪!”現實是殘酷的,腦中的幻想在這一刻離自己猶如十萬八千里遠,從青州城出發以來,三百里路足足走了十天,再加上中途在李家莊歇了兩天,高強的八百精騎直到今天才趕到飛虎峪附近。
這十來天中。下雪的天氣佔了一多半,哪怕雪停了,路上地厚厚積雪無人清掃。路也是越來越難走,若不是風雪最大的那幾天在李家莊躲過了,這支隊伍能不能按時抵達都還是個未知數。
幸好早有準備。取得了當地駐軍的支持,在這片距離飛虎峪不過十里路地小山坳中,早已建起了一片隱蔽的營地,樹木間雜着柵欄,聊以抵擋風雪。帳篷住人,馬圈養馬,這小小營地中各種物資都有儲備,總算讓高強這支騎兵得以休整。
受命建立這片營地的正是扈成。經過祝家莊一戰,他算是明白了,梁山的問題一天懸而未決,獨龍崗就不會安全,因此在得知高強此次有意畢其功於一役之後。他可說是石秀帳下積極性最高的人了,這個營地在短時間內就整頓的井井有條。贏得高強身邊一衆軍將的點頭讚譽,實屬難能。
全軍安營已畢,等劉琦安排了崗哨,巡視完營地回到中軍帳時,幾乎所有大員都已經聚集於此,憑他的經驗,這大概就是出戰前最重要地會議,不必人提點,當即湊了上去。
只聽扈成向高強道:“衙內。石三爺最新的消息,晁蓋已經離了梁山。眼下該是在大名府外某處躲藏。雖然還不曉得大名府內何時動手,左右也只是上元節後兩天,梁山上傳來消息,二頭領宋江是十七日下山,想必是接應大名府那一隊賊人回山寨的。”高強身邊的人越來越多,宋江這個秘密是不能再提了,因此扈成只能透露出梁山上有高強的內線。
楊雄加上宋江,兩頭都有最直接的情報來源,再加上石秀遍佈梁山和大名府的衆多耳目,這個結論應該是事實不遠,高強點頭,稍稍提起聲音道:“諸將!梁山賊人,近來氣焰日熾,日前大衆圍攻獨龍崗,荼毒地方,現在居然敢向我大宋北京進攻,我輩食君之祿,豈可不爲君分憂?”
他也不用說什麼豪言壯語,這時代忠君思想深入人心,在座的又都是屬於大宋統治階層地成員,這樣的水平已經足以激發他們快要被風雪凍僵的士氣了,帳中一片呼喝之聲,就算是知道高強和宋江關係的,卻也對此戰充滿期待,畢竟對手是晁蓋和盧俊義,高強的直接敵人,大可放手大殺。
通報情況,激勵士氣,之後卻也沒什麼好說的了,只是命諸將安撫部下,保持戰備,這會議便散了。高強看着劉琦略顯失望的眼神,卻也有些空虛,若不是怕被人認出來打草驚蛇,其實現在在大名府裡和晁蓋、盧俊義等人玩“暗戰”的應該是他纔對。
當然,搶了被高強這麼惦記着的美差的石秀,絲毫不會因爲衙內的小小遺憾而感到幸運,大名府中地外來人口在這幾天中增加了將近一倍,放眼望去到處都是人,這場面使他不由得想起了當初在杭州摩尼教端午大會。不過,眼前的局勢比那時還要混亂,摩尼教好歹有組織,這大名府彙集了商旅、藝人、工匠以及周圍州縣衆多前來遊賞燈會地百姓,全都是一盤散沙的人,要在這種條件下掌握全局,根本是做夢。
據他在梁山上的眼線所言,此番晁蓋下山只帶了最爲親信的不到一千人,頭領則有劉唐,公孫勝,杜千,宋萬等幾人,凡是表面上和宋江走的比較近的,這回晁蓋是一個都不帶。梁山上兩雄不能並立的局面,到這時大概連傻子都能看出來了。
Wωω.ttКan.¢ ○ 石秀坐在大名府南門大街的一個酒樓上,一隻手挑起棉簾,俯視那大街上忙碌的人羣,一對劍眉緊緊皺着。明天就是上元節了,他卻遲遲不能掌握晁蓋的行蹤,而另一個重要目標盧俊義,卻仍舊死賴在家裡不出門,導致這位拼命三郎只能死守着牢城營,玩起了守株待兔,實在不合他的性格。
“這麼些人,要是有人知道了,今年的上元節,大名府要有一場好廝殺,不曉得會是什麼結果?”石秀百般無聊,眼光在人羣中掃來掃去,忽然看見一個人。
準確的說,開頭吸引他注意力的並不是這個人,而是這人手上持的幌子,那是一面幡,上寫着“九宮山清一真人”“驅魔解祟,祈禳風水”。
“清一真人?”石秀立時來了精神,他將窗簾掀了起來,略略將頭探出,那持着幡的道士若有感應,恰好在這時擡頭上望,露出的是一張石秀期盼已久的臉。
兩人的目光在空中只一交會,便即分離。石秀放下窗簾,心滿意足:“公孫勝已經到了……晁蓋大概也不遠了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