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招乃是高強對付妻子的慣用伎倆,叫做轉換話題,但幾遇到不好回答的問題,當即變換軌道,免得繼續強撐下去,說多錯多,留下無數話柄,日後不得翻身。
身爲他的妻子,蔡穎又是冰雪的心性,焉有不知之理?不過大家閨秀對待夫君,不能與尋常女子一般胡攪蠻纏,既然高強轉換話題,說明他認爲這個問題上頭沒有什麼談的必要,蔡穎只白了他一眼,便應道:“何必要猜?父親日前已經有書信到,便說到此事,叫我務必勸你儘早動身回京,商議大事。”
“哦?”看來蔡京要自己回京的意願非常堅決,居然動用了向來不輕易動用的老婆路線,高強這才真正重視起來:“是何大事,岳父信上可曾說明?”
蔡穎搖了搖頭:“也不曾明言,只是我看信中的語氣,多半這事不是不能說,是還未定案,不過既然祖父有意叫你回京,多半這事一旦定案了,與你會有莫大幹系。”
高強皺眉,既然沒有內線消息可套,便只得發揮他來自現代的優勢——回憶歷史了。童貫早年出自神宗朝大宦官李憲的門下,這李憲說來算是個宦官中的不世強者,曾經隨同王韶開邊西河,更曾經鎮守蘭州十天,抵擋了西夏舉國號稱八十萬大軍的圍攻,本朝太監監軍而有大功的,李憲是天字第一號。倘若是寫出武俠版的北宋史來,這李憲定然是葵花門的絕品高手無疑。
而童貫出自李憲門下,便與西北兵事結下了不解之緣,據說此人曾經十次深入西北各地,察探軍情地形,可算是西夏通。再加上他與蔡京緊密聯合,在蔡京上臺之後,童貫終於得到了與王韶之子王厚一同攻取西河的機會。
崇寧二年中,童貫任監軍,與王厚等出西河攻羌人吐蕃。途中卻出了一樁意外。由於皇宮失火,趙佶就以爲是出兵不利的徵兆,八百里加急聖旨給童貫。叫他退兵。此時童貫膽子倒大,硬是搏了一鋪,將聖旨往靴筒裡一塞。對着王厚、高永年等將領,只說“上趣成功爾!”把退兵的聖旨說成是進兵的號令了。
而此戰的結果也正如童貫所希望的那樣,王厚等大敗羌人,一舉光復四州之地,置熙河蘭會路。同時吐蕃首領董邁來歸,宋軍完全打開了通往西域地道路。此戰之後,宋軍完成了對西夏地側翼迂迴,徹底改變了以往一直在西北的山嶺中與西夏的扯皮狀態,按照現在的話說,宋夏戰爭即將從戰略相持階段轉向戰略進攻了。
戰後慶功之時,童貫將趙佶的那封退兵聖旨出示給衆將觀看,得意洋洋地說道:“諸位,你們今天能立這麼大地功勞,可都是我童貫扛着腦袋給你們爭取來的機會咧!”諸將感恩戴德。童貫立時便在西北的幾十萬大軍中確立了自己的地位。自然,由於擔任全軍的監軍,童貫也從此次大勝中獲得了極大的好處,封爲襄州觀察使。要知當時還沒有太尉的官階。武官官階中最高的是節度使,其次便是這觀察使,合稱兩使官,內侍獲得這個職位的,童貫也開了一個先河,其成就更在當年的李憲之上。
後來的事情卻脫離了童貫的掌握,西夏一面部署對宋軍的防禦,一面向遼國求援。遼國立刻宣言燕雲等州開始動員,一面派使者前來大宋,要求宋夏休戰。兩邊互派使者,其中還鬧了個笑話,翰林學士林攄(shu)奉使遼國,見到遼國新建的碧室,當時歡迎林攄的遼方陪同出了個上聯“白玉石,天子居碧室”,嵌了“碧”字在裡面,甚是巧妙。因爲汴梁宮中建有明堂,林攄便對“口耳王,聖人坐明堂”,也嵌了“聖”字(繁體)在裡面。
哪知遼國陪同不給面子,立刻就說大宋使者不識字,“聖”字下面是壬不是王。林攄大丟面子,尤其還是在北朝人面前,當即惱羞成怒,出言不遜,等到見了遼國皇帝,也是抗辭相爭,惹得遼國皇帝大怒,將他所住地館驛斷絕食水煙火,弄得林學士的大便都沒人清理,很是吃了苦頭。
這裡雙方使者往返不絕,西北卻又傳來敗績,西夏軍發動反擊,攻入鎮戎軍,時任知綏州的西征大軍副帥高永年出城遇敵,不料中了羌人的埋伏被擒。羌人首領含恨於此前地慘敗,竟將高永年剖腹剜心,取其心肝分食,消息傳回,陝西震動。
經過朝中一番爭論,最終還是認爲大宋沒有能力同時應付兩個對手,只好同意歸還一些城池,另外命令西北大軍就地佈防。而這件事的發生,就在高強來到這個時代的前一年,崇寧四年的事。
想到這裡,高強隱約捉到了一點頭緒:莫非童貫回京,還要伴隨着新一輪對西夏,乃至對遼國的戰略調整麼?是這樣的話也不奇怪,不過就算西北和河北的戰略有所調整,有我什麼事?要知道,到現在我還沒有進入正式的官階系統,這個應奉局只能算是法外設置地特殊機構而已,論其性質,無非是給皇帝弄些新奇的玩意,以討取皇帝的歡心,一言以蔽之,我高強不過是給官家幫閒的啊!
他愁眉苦臉,蔡穎看的好笑,便伸手來揉他的眉心,戲道:“官人,如此發愁,敢是此間有什麼大事要辦?”
高強打了個“唉”聲,嘆道:“我大通錢莊草創之時,又推行諸般新政,凡事皆出於你家官人我的腦子,都要我一個個手把手地教他們做事,眼下哪裡走的開?況且你也知道的,錢莊的進項日漸增加,而銀票暢行五路之勢已經初成,庫房裡堆放的金銀眼看就要放不下了,眼下我正爲此事發愁呢!”
蔡穎大奇,笑道:“官人,你辦這錢莊,爲的不就是掙錢,如今名副其實的是日進斗金,官人大可數着銀子玩,有什麼可發愁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