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乙金書》,那是我家先祖觀摩金水兩道變化,創出的心經,圓滿之後,能煉就太乙僞身的法相,囊括陰陽變化。”
鶯鶯燕燕中,白朮被尷尬地環繞在正中心,只見一個美貌女子伸出如玉素手,平靜道:“你當年裝成落魄的世家公子,渾身是血,躺倒在驛站前,我一時鬼迷心竅,或許是見你好看,於是發了慈悲,把你帶回了我家。”
女子聲音淡淡,無悲也無喜:
“半個月,你就從我這騙來了《太乙金書》的全卷,然後你哄騙我,說要去蓮池採一朵花,用來賀我的生辰,我信了,於是就沒有攔你。”
“我知道你討厭人跟着,也就沒有派人陪你一起去,半炷香,以爲你至多半炷香,就能回來,但過去了很久,我記得是兩個時辰了,當時你刀傷未愈,我很擔心你,害怕你一不小心掉進蓮池,落了水……”
“半年了,我在欒閣等了你足足半年,纔等到了你的消息。”說到此處,女子自嘲笑了笑:“你猜猜,是在哪裡?”
“……大牢?”白朮試探開口。
“我在南土聽到了你的消息,這一回,你又假扮成雲遊的散修道人,騙了太微山的裴仙子。”
女子淡淡開口:“說起來,我與她算是姻親,裴仙子應當要叫我一聲姐姐。”
嘶——
嘶——
玉夫人和然慶同時倒抽一口涼氣,神情震驚。
“等……等一下下……”
被鶯鶯燕燕環繞在正中心的白朮艱難開口,在這沉重氛圍下,他只覺得自己要窒息了。
“氣氛好緊張啊。”白朮目光一點點,從那些美人臉上艱難移過,他嚥了口唾沫,試探開口:
“我給你們講個笑話,大家笑一笑,這事就算過去了……好不好啊?”
“……”
“那我講了?”
“……”
“我真講了啊,你們不反對,那我就當同意了。說了這個笑話,大家以後就兩清了,井水不犯河水,你走你的陽關道,我走我的獨木橋?”
見一片靜默,沒白朮心頭瞬間狂喜,他裝模作樣咳嗽兩聲,揹着手,震聲道:
“從前有個人,他叫小明,一天他——”
“閉嘴!”忍無可忍的聲音響起,一個粉面含煞的宮裙美人挺身而出,怒道:“現在誰要聽你那破笑話,傻子?無明!你是個傻子嗎?!”
“……我只是希望你們把我當成一個小傻瓜。”
白朮深吸一口氣,在他周圍,數十個美人容色不一,卻都驚豔如白霜當空,月虹映霞,每個人的眉目都極盡雕琢,妍麗若畫,如春半桃花。
這是極動人的一幕,遠山眉黛長,細柳腰肢嫋,美人猶如美玉,最難挑出絲毫瑕疵。
“大姐姐們,能打個商量嗎……”在衆目睽睽下,白朮小心翼翼開口:“那些混賬事都是無明乾的,我法號虛明啊,就算進了金剛寺,也是‘覺’字輩的,你們……是不是找錯人了?”
嘭!
話音剛落,一個巴掌猛得兜頭打過來!
十丈內,所有的桌案杯盤碗盞微微一定,旋即齊齊爆碎,白朮立身的船板出現了一道道深深裂痕,蔓延不知多少丈,露出最底下,那層由細密符光交織成的禁法。
噗——
遠處,毛遠公捏碎酒盞,悲憤欲絕。
白朮腦後的九色光圈微微晃了晃,如若無物,掌力被光圈盡數化去,包容如瀚海。
“我怎麼了?”白朮捂着腦袋,一臉無辜:“我——”
嘭!!!
又是一巴掌!
船板徹底炸碎,碧玉妝成的樑柱一根接一根,被勁風粗暴折斷,在一地狼藉中,白朮身影依舊矗立不動,腦後九色光圈搖曳。
嗚——
毛遠公扔下酒盞,嗓子裡嗚咽一聲。
“閉嘴,什麼時候讓你說話了?”那先前出聲打斷白朮的宮裙美人拍了拍手,輕描淡寫:“站好不要動!”
“哦哦哦。”
“你當殺,而且是理當萬死,怎樣的慘痛死法對你來說,都不算過分。”宮裙美人慢悠悠開口,她膚光如雪,眼角眉梢間,都是風情萬種:“但你可以贖罪。”
“……怎麼贖?”
“狗東西,你當初說好要娶我的!”宮裙美人猛得上前一步,狠狠揪住白朮,咬牙切齒:“現在娶,也來得及!”
“……”
“鬧夠了吧?”
突然,在白朮手足無措之際,一道帶笑的聲音淡淡傳來:“鬧夠了,就退下吧。”
兩道白光陡然射出,那從始至終都立身在清霧裡,似笑非笑,沒有上前的廣霞宮主淡淡開口:
“不想死,就都退下!”
人仙!
斬仙飛刀!
“待你法會完後。”抱着斬仙葫蘆的明豔美人並不理會面含薄怒的衆女,她轉過身,對白朮柔聲笑了笑:“我陪你一起去鄴都。”
“沈蓁,你別太放肆!”宮裙美人冷冷笑了笑,轉過身:“我辛桐梅氏,可不怕你廣霞宮!”
“是嗎?我可不覺得。”
斬仙葫蘆微微一轉,那兩道素寒的白光便如兩掛長虹,映照無定,唬得毛遠公和然慶等人左躲右閃,狼狽逃竄。
“我知道,你們都是出身世家、聖地的貴女,但那又如何?”沈蓁低下頭,笑了笑:“不成人仙,你們這些人,終究是螻蟻!”
“你……”
“沈蓁!”
“你怎敢如此?”
“廣霞宮如此妄爲,是想犯衆怒嗎!”一個頭梳單螺髻,明豔動人的女子冷笑道:“北地的道統,都是如此膽的大包天?”
“衆怒?等你們到了第六境,再來跟我說這話。”
沈蓁伸手一招,白朮身形就不由自主,徑直飛到她的身側:
“現在的你們,還不配說這話。”
“是嗎?”
在衆女怒氣溢於言表,幾乎忍不住要出手時,虛空中,一顆月桂神樹突然掃射華光,冉冉升了上來。
華光中,洛嬋持着月桂樹,語氣平淡:“那我呢?”
“你?”
“沈蓁,看看你的斬仙飛刀。”洛嬋微微一笑:“能斬破我的道果嗎?”
人仙氣機,一絲一縷,便可壓塌河川,在一場驚世之戰幾乎一觸即發時,白朮突然轉過臉,看向一側。
在那裡,有一條金光大道,陡然鋪開。
優曇花萬朵,伴生左右,在金光大道中,方丈蒼老的聲音緩慢響起:
“阿彌陀佛,兩位檀越,還望賣老朽一個薄面,暫請熄了雷霆之怒。”
方丈瞪了無辜的白朮一眼,繼續開口:
“關於此事,我寺必會有個法子,讓諸位女檀越都滿意的。”
“哦?”洛嬋微微挑眉,被這番話挑起了興致:“我倒想知道,是個什麼法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