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初說好的東西。”
謝十九揚了揚手,輕笑一聲:
“現在,我給你帶過來了。”
崔元洲轉過腦袋,他與慧圓對視一眼,兩者皆是不明所以。
“有勞了。”
白朮心頭一動,旋即想到與謝十九曾約定的事,在崔元洲、慧圓兩者茫然的目光裡,他上前幾步,殷切領着謝十九進入房門。
“這人誰啊?”
慧圓問道。
“謝家的族人,師兄說他有武道天眼,很不好對付。”
“那你們怎麼認識他的?”
和尚睜大眼睛,目光流露出震愕之色,他左右打量一眼,疑惑開口。
“當初我撞壞了他的船。”小胖子聳了聳肩,滿臉篤定:“來要債的吧。”
……
“我每次見到這些東西,都覺得龍宮着實是多寶。”
靜室裡,謝十九揹着雙手,看着那方鑲嵌在牆上的華花石如意,回首對白朮笑道:
“若是娶了龍女,這一路修行,便比常人順暢了不知凡幾吧。”
“謝兄似乎已經年過三十了?”
白朮在玉案前坐下。
“早過三十了,歲月不饒人啊。”
黑衣少年轉過那張臉龐,笑意盈盈:
“我的來意,你應當清楚了吧?”
“謝兄把它們帶來了?”
在謝十九被天鷹堡的人圍攻時,白朮曾偶然經過那一處,想來,這是兩人的第一次相見。
而作爲曾被當做五欲魔的補償,謝家託謝十九出面,與白朮化解干戈。
活屍與神鐵——
這兩樣事物,便是白朮曾要求過的東西。
謝十九說出這番話,其來意顯然不明而喻。
“帶來了。”謝十九微微頷首。
他伸手向後一拂,原本還算寬敞的靜室,隨着他放出泥丸宮中的事物,登時便被擠得滿滿當當。
百十張腐爛的面容瞪大雙眼,它們的瞳孔森白一片,死寂沉沉。
一股連香爐薰香都無法壓下去的惡臭,登時彌散開來。
真是,久違的面孔了……
白朮伸手一掃,活屍的身影便被收了進去。
“都是三境陽符?謝家真是用心了,多勞,多勞!”
他張開五指,那懸在謝十九頭頂,兩塊光華熠熠的神鐵,輕輕落入掌心。
謝十九看着他的動作,眼中波瀾也無。
“你要活屍?”
他在玉案上敲了敲:
“是想修行《婆稚阿修羅王觀想經》?”
見白朮沒有否認,謝十九登時便饒有興致:
“我看你眼眸燦金,想來是修成修羅眼了吧?怎麼,如何?
我早便聽說過這門瞳術,只是機緣不到,一直未有機會得見。”
黑衣少年長身而起,目光如鷹顧,又如狼視:
“武道天眼、天眼通、重瞳……在《婆稚阿修羅王觀想經》被你老師從墳冢帶出前,天下瞳術,也只以這三門獨尊。”
“我實在很好奇……”
謝十九上前一步,嘴角含笑:
“在徐羿手裡殺出莫大名聲的修羅眼,究竟是何等造物?”
黑衣少年看着對面,頭戴蓮花冠的年輕人,他熔金色的瞳孔流淌着莫名的威嚴,像坐在白骨上,俯瞰累累屍骸的大阿修羅。
“大阿修羅?”謝十九輕聲嘆息:“這種東西,真的存在麼?”
“我對你的武道天眼,也很好奇。”
靜默半響後,白朮打破了沉默:
“你是第一個,能看破我易象丹僞造的幻身。
就連五境涵虛老道和擁有重瞳的徐雍,都看不穿我的僞裝。”
他聲音頓了頓:
“武道天眼,又到底有多強?”
兩人對視了半響,謝十九突得微微一笑,率先偏過臉去。
“金剛境的徐羿,曾以這雙眼睛,越境強殺了兩尊命藏。”
謝十九嘆了口氣:
“我倒想和他較量一二,只可惜,卻是打不過。”
徐羿?
白朮心頭一動,那個穿狐裘,一臉病容的漢子,便是重瞳徐雍的族叔。
徐家叔侄兩人,一個天生重瞳,一個修成修羅眼,俱是無雙的瞳術。
而徐羿,他更將《婆稚阿修羅王觀想經》修煉到了一個前無古人的地步。
胎生阿修羅,入門。
白朮此來龍宮,也存了幾分向徐羿問疑解惑的意思。
只是一直以來,都尋不到他的人影。
“謝兄見過徐羿的修羅眼?”白朮開口問道。
“見過。”
謝十九嘖嘖讚歎,絲毫不掩飾自己的忌憚:
“他當時在半道被人截殺,有兩個命藏出手,恰巧,我聽說了他在龍宮擇婿的聲名,正存了一番討教心思。”
“就像殺雞一樣……”
謝十九默然了半響:
“我看見他眉心裂開一隻豎瞳,那兩個命藏,突然之間,像被定住了一般,就一動不動了。”
“若不是徐羿睜開豎瞳後,便被瞳術反噬,幾乎重傷垂死。
我絕沒有勇力,再敢出現在他的面前。”
宙光!
白朮瞳孔驟然緊縮,呼吸聲也粗重了起來。
在婆稚觀想法裡,一面三眼的大阿修羅王,驅策着毒霧、雷電和宙光。
那毒霧是腐蝕大千世界時軸的惡物,最污穢不過。
而雷電,更可擊碎天人無垢的寶體。
至於宙光……
這三門神通,也分別烙印在了修羅眼的瞳術中。
他已隱隱觸摸到了毒霧的門檻,焚燬天人寶體的雷電,也看見了前路。
白朮一直對第三隻眼將信將疑,此刻,在謝十九的轉述裡,徐羿已觸摸到了宙光的存在,更憑此,以金剛逆伐命藏建功。
修羅眼——
謝十九挑了挑眉,他看着近前的白朮,懶懶轉了兩下頭。
“東西我已經給你了。”
他推開房門,最後回身笑道:
“你與謝家的恩怨兩清了,還望日後莫要記恨。”
“怎敢?”白朮回過神,對他微微一笑。
謝十九眨了眨眼睛,大踏步走了出去,他約好了與妻子一同用膳,過了這麼久,也不知道她餓不餓。
“等等。”
突然,身後又傳來一道聲音。
他偏過腦袋,聽見戴蓮花冠的道人猶豫開口:
“謝兄,可知道謝梵鏡現在何處?白茅山麼?”
原來如此……
他心思一轉,頓時覺得有些好笑。
“給你。”
謝十九袖袍一揚,白朮便伸出手,接過他扔來的玉符。
“這是她的玉符。”
黑衣少年擺了擺手,便瞬息遁入高空。
“想問什麼,自己去問她吧。”
他話音纔剛落下,人已消失不見。
白朮捏着手心那枚傳信玉圭,眼神複雜難言。
良久,他呼了口氣,振袖將宮門重新闔上。
從數千人中,小半月的時間裡,已決出最終的三十二人。
離黃金戰臺的開啓,還有短短三天。
這三天裡,他要利用手頭的活屍,再次變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