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爲什麼,我要同你們玩過家家呢?”
五色大光華下,嘲弄的聲音遠遠落下來。
老嫗愕然擡首,她看見鄧興臉上一陣青紅變幻,只是敢怒不敢言。
“鄧頭領,真是奇怪的錯覺啊。”
他雙目神光暴漲,如同一片發光的璀璨汪洋。
白朮輕聲一嘆,在虹橋上微微邁步。
他周身縈繞五色光焰,爆發出可怖的神霞,以他自身爲原點,朝四面八方洶涌擴散。
迷濛的道韻如大瀑一般,自他身上滾滾垂落,如同一尊少年天尊在施展大神通,隱隱間,牽動那方籠定諸人的五色光罩都發生大撼動。
大孔雀拳!
這個時候,老嫗才終於明白過來,那困住他們的五色虹罩究竟爲何物。
那是曾鎮壓過一個時代,被以訛傳訛了千百年的大孔雀神光。
老嫗瞳孔如針尖般緊縮,她不自覺後退一步,冷汗從鬢角滑落。
她曾親眼目睹過大孔雀神光的威能,那個時候,老嫗還是少女的年歲。
頭戴玄冠,乘騎巨大羽鶴的魔道巨擘,他掌指同樣縈繞今日這般的五色光華。
那魔道巨擘反手一掌覆壓,重重五色光落下,一支足足數千人口的勁旅,便盡數在那一掌下化作飛灰。
老嫗喉頭不自覺滾了滾,心頭生起緊迫的觀感,隨着那少年的邁步,天穹上的無盡紛亂元炁都開始暴動。
“讓你射我三箭?鄧頭領,我有什麼好處?”
白朮眼前愈發戲謔:
“這個時候,不是應當抱頭逃命麼?怎麼,哪來的底氣要求這些?
“道種在前,成道的機緣觸手可及。”
鄧興嘆了口氣:
“眼看着讓我白白撒手,鄧某着實難以心安,君子可以欺之以方,道長是君子,而鄧某,卻要做一回不知天高地厚的小人了。”
他微微一笑,用心音傳遞出一條訊息。
在那羣桃花寨山匪身側,幾個滿身血污的人被圍困在中,氣若游絲,像是隨時會歸西而去。
老嫗顯然得了鄧興示意,她挪了幾個身位,靠近那些人。
白朮冷冷一笑,剛想用大孔雀神光盡數斬殺他們,突然,遠處一道不遜於自己的霸烈氣息拔地而起。
他心有所感,回過瞧向那道氣息,微微皺眉。
若無意外,那身影便是桃花寨的大頭領了。
在他猶豫時,身體被指芒貫穿,血流泊泊的灰衣男人掙扎擡起頭,他面有哀色,看了看同伴,又最終望向虹橋上的白朮,目光中帶着懇求之色。
“道長若接下鄧某這三箭,不但所有人質悉數奉還。”
鄧興聲音接着傳來:
“而冒犯道長天顏,鄧某還另有賠禮奉上。”
在鄧興說完這番話後,那道霸烈氣息忽得減弱不少,白朮略一挑眉,慢慢轉過頭。
賠禮?
他望向鄧興手持的黃金大弓,目光閃了閃。
“好,我可以接下你這三箭。”
白朮微笑頷首,他擡手射出幾道五色繩索,光焰一卷,在鄧興等人的驚愕目光下,便將灰衣男子和他的一衆同伴,盡數捲到雲車裡。
“你先去雲車裡等我。”
少年道士回過頭,對身側的黃衫女子吩咐道。
“嗯……”
虹橋上,少年道士羽衣飄飄,雙瞳清澈如水鏡琉璃,頗有神仙風姿。
黃衫女子悄悄看了白朮一眼,不由得霞飛雙頰,雙手絞住裙角。
她萬福一禮,才朝天上那架華美雲車飛去。
白朮自然瞧見黃衫女子臉上嬌怯的神情,只是他眼觀鼻,鼻觀心,當做什麼都未曾發生過一樣。
真是一次……成功的捏臉啊!
他心底嘆息一聲,忽得有些自豪。
我的手藝,果然已經到達出神入化的地步了麼?
在白朮陷入自我陶醉之際,鄧興臉上表情變幻了數次,終於還是狠狠咬牙,鼓足勇氣拉開黃金大弓。
“你若能使我離開這虹橋。”
白朮臉上似笑非笑,他朝腳下一指:
“此番鬥戰,便算是你勝了。”
“當真?”鄧興又驚又喜,還帶着幾分怒色。
“當真。”少年道人容色不變。
“那,在下就斗膽了。”
鄧興高聲冷笑,他雙臂發力,無形無質的天地元炁便凝成一束,化作一根璀璨的黃金箭矢。
“第一箭!”鄧興沉聲呼喝:“道長當心了!”
像是無數條大瀑齊齊爆落,虛空發生大撼動,有如一張破紙般被隨意撕揉。
快!
快!!!
雲車中,灰衣男子強提口氣,愕然睜大眼。
他還未來得及看清箭矢是如何射出,視野裡,就突然消失了它的蹤跡。
倏而,一條數十丈長的驚天長虹遁破虛空,有如一道來自宇外的飛電,悄無聲息出現在白朮後腦處。
眼見着,就要將他肉身連帶元神,一齊給生生釘死。
在這一刻,白朮依舊面色不改,從他腦後突兀生出一圈五色神環,鎮壓天風。
五色神環聖潔無比,閃耀灼灼五彩光焰,像包容世上的一切圓融道理。
釘!
短暫一聲轟響,黃金箭矢與五彩神環悍然相撞後,卻是陷入詭異的平靜。
那道驚天長虹如同被吸納進去一般,再無半絲動靜。
頭頂蓮花冠的少年道士羽衣飄飄,在五色神環的襯托下,有若一尊年輕的無敵戰仙。
“繼續。”
迎着鄧興震怖的目光,白朮輕輕攤手,做出一個請的動作。
“殺!”
鄧興大吼一聲,額頭青筋亂跳,如同狂亂的小蛇。
他不信邪般接連開弓,竟是不顧先前約定,足足射出了五箭。
又是五道數丈長的璀璨神芒掠過長空,那片虛空都是劇震,一片轟隆隆。
眼前再無別的色彩,就連頭頂的光華都被掩去,只有那五道,璀璨耀目的黃金神光。
它們如犬齒交錯,重重,朝虹橋上那道渺小身影撕咬而去。
“真是拙劣的射術。”
白朮嘆息一聲,雙手微微划動,便現出一圈五色的巨大旋渦。
那旋渦像是能吸納天地間一應有形無形的事物。暴烈音浪率先消失不見,緊接着,便是那絢爛的金光。
那五道驚世神虹甚至還未臨近白朮身側,也如泥牛入海般,瞬間不見了蹤跡。
“怎麼會?!”
接連開弓,一身血氣幾乎被抽乾的鄧興訝異大叫,他喘息兩聲,無力扶住膝蓋,胸膛發出破風箱似得聲響。
短時間內,接連六箭下去,他已快被吸成人幹了。
“怎麼會……”、
鄧興顫抖着雙手,口中喃喃自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