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就在看見這個大腦之繭的瞬間,伊恩的眼耳鼻處便開始流血,鑽心剔骨般的疼痛直接從神經末梢刺痛他的大腦和肉體,並且令他下意識地後撤一步,避免軀體失態地痙攣扭曲。
即便是伊恩的意志已經在一次次戰鬥中磨礪變得十分堅強,肉體更是堅固無比,但這相當於自己攻擊自己,很難依靠肉體強度抵擋。
“……使用微電流刺激我的大腦影響神經,令我的軀體自我損毀,真是小看你了。”
擡起手,擦去眼鼻處的血跡,伊恩雙目中的靈能光芒更盛,淡淡的水色流轉,甚至覆蓋他全身:“真的不能讓你離開此地,不然的話,你帶來的破壞在一小時內就能讓哈里森港全滅。”
就像是曙光城那樣,這些高等魔獸和靈能魔物的危害就是這麼大。
即便蟲巢意志還沒有抵達當年百臂巨藤的第四能級,可它的能力卻更加危險,只要抓準時機,所有沒有源種源質的人都會被它洗腦成自己的一部分。
甚至,就算是昇華者,在直面它的時候也會像是伊恩這樣,一不小心就會受傷,甚至失控。
擡起手,這次伊恩沒有舉劍靠近,而是拿起水槍。
滋崩!
沒有任何遲疑,他瞄準後直接開槍,帶着依森嘉德腐蝕性血液的水彈在空氣中劃過一條直線,朝着包裹着蟲巢大腦的繭膜射去。
嗖嗖嗖
似乎是察覺到這水線的危險,不得不出手,幾道漆黑的陰影驟然竄出,擋在了水流前,將其打散。
侵蝕性的血液讓這些陰影的前端融化,但卻無法真正的破壞它們。
果然。伊恩眯起眼,他剛纔的靈能預感告訴他,絕對不能貿然接近那個看似無害的蟲巢大腦。
而他觀察了一下自己頭頂,藏在自己頭髮裡面的霜蝶,果不其然,小妖精渾身披掛着黑紅色。
那裡有埋伏。
說來也是有意思,霜蝶這種沒有太多自我意志的妖精反而不受蟲巢意志的影響,如今有些顯得萎靡,只是因爲不喜歡蟲巢溼熱滑膩的環境。
或許這就是迷宮的生態,當蟲巢意志壯大時,另一側的原始妖精也在愈發強盛,當蟲巢想要佔據整個遺蹟羣時,這羣沒頭腦的小妖精就會成爲它成功的最大阻礙。
擋在蟲巢大腦前的是幾個由怪異血肉糾纏組合而成的畸變人影,而這個人影伊恩非常熟悉,正是他在攻擊沼地鱷龍大腦時,從沼地鱷龍血肉中出來阻止他的血肉人形。
它們的軀體由一根根血管,結締組織與神經觸手等血肉根鬚構成,而源頭來自於蟲巢的生物質部分。
這些扭曲的生物沒有五官和正常的軀體,它們的手與其說是手,不如說是一根根凸起的銳利尖爪,醜惡又危險,而在這些細長銳爪的指尖,還有一滴滴劇毒液體滴落。
它們就是看守蟲巢意志的最後防線。
脆弱不堪的防線。
既然敵人已經出現,那麼最危險的時機就已經過去,伊恩放下水槍,反手緊握重淵鐵劍。
緊接着,他踏步簽押,劍鋒橫掃,向着前方三個正準備撲來的血肉人形蕩去。
轟!隨着伊恩揮劍,巢穴中央蕩起塵埃,那是地面上的晶屑與岩石碎屑因爲土系源質的劇烈震盪而被吸引的跡象,血肉人形嘶吼着衝上前,想要擋住少年的攻勢,但卻只能看見一道淺金色的劍光劈開彌散的塵霧,朝着它們堪比金屬的軀體砸落。
嘭咔!一聲沉悶的巨響,爲首的血肉觸鬚還沒來得及做些什麼,就被伊恩全力一擊給打飛了上半身,就像是一顆西瓜被職業棒球手用球棍全力猛擊那般爆散開來。
說實話,伊恩頭一次遇到這種靶子,手感很好。
而就在爲首的血肉人形被砸飛的同一刻,少年又是流暢地扭腰,他返身一劍,準確地一記袈裟斬在已經繞到他身後的怪物身上,將那血肉人形當場斜斜劈開。
就只剩下最後一個血肉人形護衛,伊恩吐出一口氣,他已經有些疲憊,胸口的粉碎性痛苦正在源源不斷地傳來。
倘若是普通的第一能級,此刻估計已經是強弩之末……呃,不,應該是早就死了。
畢竟他之前還和帕特里克戰鬥了一段時間,又被鍊金火炮命中,現在還能兩劍砍死兩個第一能級的血肉人形,完全是沙鎧學徒的基礎素質強到離譜,再加上還有古龍核心源源不斷地提供源質恢復,不然,也不可能連續砍出兩擊猛攻。
說到底,不動堅城的弱點就是不會飛和移動速度不快而已,而這個世界所有的遺蹟和迷宮,都是位於大地深處亦或是封閉環境,甚至還是和眼前蟲巢意志一樣的固定目標。
那樣的話,不動堅城一系還有什麼弱點?
橫推過去就完事了!
“嗯,問題不大,肺部沒被骨渣刺穿,畢竟我的肺也強化到近乎于堅韌橡皮的地步,尋常傷勢傷不到我的內臟。”
感知了一下體內情況,伊恩准備提起精神,去幹掉最後一隻血肉人形。
但是當他看向另一側正準備偷襲自己的血肉人形時,他卻微微愣住了一瞬。
因爲對方的臉。
那是一張匯聚了希利亞德,普德長老,依森嘉德與歌塞大師等人部分特徵的臉……這臉還在不斷變幻,隨着伊恩的情緒和動搖而轉換。
鐺!
一劍將對方斬開,伊恩並沒有任何留手,甚至還下意識地加大了力道,直接就將這血肉人形的頭顱連帶半個胸膛斬下。
他怎麼可能因爲這種小事動搖,別說只有一部分,就算和老師長得一模一樣又如何?他反而只會斬的更猛更兇!
連他一劍都接不住,好意思僞裝成老師?!
但他的確驚愕了一瞬間。
這就是機會。
等待已久的蟲巢意志將靈能觸鬚探入裂隙,與伊恩的精神接觸。
……那是一種美好的感覺,就好似在午後與喜歡的人靜靜地坐在靠窗的小桌旁聊天,就好像是與要好的朋友半夜在大街上閒逛……就好像是與家人一同度過的每一天。
在一瞬間的刺痛中,他的眼前開始出現層層疊疊的幻象,而周圍的景色於剎那回溯至千年之前。
漂泊的夢火中,記憶劇烈地燃燒,幻化成清晰又執着的幻象。
登時,歌聲悠揚。
少年看見,聽見。
一次盛大的聚會中,在地底的生態圈內,穿着四色服飾的紅杉部落民正在齊聲合唱一首歌。
所有人都在唱着歌,四大部落融洽宛如一家人,他們懷念着從未見過,只在先祖資訊庫中留存的廣闊世界,思念着封閉的大門之外,始終求而不得,可能已經大變模樣的真正故鄉。
一個金髮的男孩在母親的帶領下坐在草地的一隅,微笑着注視着半空中的大熒屏。
上面有藍天綠海,有羣星雙月,有海潮翻騰,有冰雪飄灑。
他也唱着歌,凝視着綠色的草原,蔥鬱的森林,在枝頭吱吱喳喳的鳥兒,在海中長吟的巨鯨,他天藍色的眼眸中倒映着那些景象,流露出難以言喻的渴望。
藍天,綠海,蟲鳴,鯨歌,飛翔的鳥,白色的沙灘,明亮的太陽……
以及……
那漫天的羣星。
渴望,渴望這一切,恨不得將一切都擁入懷中,恨不得將一切都親眼見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