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如歌塞大師所說,巖殼要崩塌了。
伊恩擡起頭,他看見密密麻麻的裂縫正在頭頂的結晶狀的巖殼上蔓延,宛若樹木枝椏,發出令人不安的吱嘎聲。
但是,從崩潰的結晶岩殼背後,卻露出了一部分鋼鐵質的巨型結構,以及巨型結構周邊的脆弱岩層。
——結晶岩殼是後天覆蓋上去的結構……這個地方不是完全的天然岩層!
“原來如此!”
少年恍然,他終於想明白了這個裂谷究竟怎麼回事:“整個裂谷區都是冷卻交互口!這些四通八達密密麻麻的河道,都是當年的冷卻管道!”
從一開始,伊恩就覺得這個地方的地勢不正常,一點也不像是被後天侵蝕而出的裂谷。
理論上來說,此地應該只有一條淨化過的觀賞活水河通道,也就是之前飛焰地衆人走過的通道,其他的都是冷卻管道。
但結果後續卻被人工擴寬,還建起了巨大的蟲巢。
蟲巢所在的部分,原本應該是一臺小型淨化裝置,將一小部分熱水淨化後,傳輸出去作爲觀賞性的活水環繞整個基地,而其他的絕大部分發熱水都將順着‘ψ’形的管道轉去冷卻區,也即是遺蹟冰淵所在,再由遺蹟冰淵的管道傳輸至基地周邊的所有能源組作爲冷卻水,如此往復循環。
但正如遺蹟系統所說,有一部分動力組已經損壞,令冷卻水被污染,如今被母蟲視作能量源吸收……現在已經沒有人的紅杉基地根本無所謂這種被污染的水,該冷卻就去冷卻唄,AI應該也能做出這種判斷。
可系統被大長老篡改過,始終無法對這個事件做出反應。
蟲巢將淨化裝置拆除,並卡住底層的巨型閘口,緊接着再汲取冷卻水中的能量與輻射。
而被卡住的紅杉基地冷卻閥門出了BUG,它應該是處於‘既沒有開也沒有關’的特殊情況,無法由遠程操控系統控制,只能由人工繼續流程。
可是誰能在蟲巢的襲擊下完成流程?之前的巨金蜈蚣應該就是某一任維修者,但還是被噬腦蟲寄生,多年來一直都在遺蹟中徘徊,蟲巢恢復後,反而成爲了母蟲的工具。
整個遺蹟的散熱系統因此異常,就像是BUG的原意一樣——僅僅是一點點小蟲子,就導致龐大的基地無法運作,再加上內部有人修改,所以造成了整個系統的停擺。
裂谷本質上,就是沒有完全合攏的冷卻口,整個蟲巢本身,應該也是一個極其重要的‘控制裝置’,是一臺生物電腦,這麼多年來持續不斷‘駭入系統’,影響紅杉基地自控系統對此地的判斷。
此刻,伊恩看向巨獸戰鬥的方向。
結晶龍,巨鰻和母蟲的搏殺打的驚天動地,這些巨獸在這裡即便是互相撞擊,都能對地質結構造成一定影響,更何況本來就是人工塑造的區域——裂谷兩側已經如同多米諾骨牌一樣接連不斷地崩塌,而頭頂的巖殼也持續不斷地跌落。
巖殼崩塌,並不會對散熱交互閥門和蟲巢造成任何損傷,就像是撒一把沙子最多就只能把它們蓋住蓋住那樣。
但問題在於,如此一來,就沒辦法爆破蟲巢,令交互口繼續運作了!
噬腦蟲母蟲畢竟是幾十年前,因爲種種巧合重新孕育出來的,這個蟲巢並不大,很容易被破壞,也很容易被掩蓋。
伊恩也算是明白爲什麼白霧主教會攻擊所有怪物,逼迫它們後退。
因爲他要做的就是避免對此處的底層造成任何影響,免得蟲巢被衆多泥沙岩石覆蓋,得到保護。
“我現在就去破壞蟲巢。”
立刻起身,伊恩知道現在沒時間猶豫,他拿起炸藥包背起,便準備立刻前往蟲巢。
反正現在有白霧主教和結晶龍纏住母蟲,局勢還算是安全。
“好。”
而依森嘉德也沒有猶豫,他又給了伊恩一瓶自己的血,雖然臉色煞白,但神色堅定:“小心安全,我們會在這裡用火炮給你支援……”
“記得喝藥劑。”歌塞大師還在調試火炮的鍊金模組,這個關鍵時刻,他也沒有廢話:“我剛纔想到了,在使用那些炸藥的時候,你可以用你的‘那個’傳承製作一個錐形結構,炸藥的破壞力聚能,這樣更有貫通性!”
那個傳承自然是沙鎧學徒,歌塞大師自然沒將伊恩的身份告訴給他,那不是好事,反而會害了對方。
“嗯。”伊恩認真地點頭,他當然知道穿甲彈的結構是如何聚能炸藥能力的。
他邁步出發,朝着裂谷下方一躍而下,催動着妖精之翼,宛如閃電般朝着蟲巢前進。
但這行動,卻也被帕特里克所發現。
“你們居然在這裡!”
察覺到自己的目標,金髮貴族一時愕然,但緊隨而至的便是狂喜——他本以爲自己這次任務絕對會失敗,卻未曾想伊恩等人居然也在此地。
他轉過頭,也察覺到了另一側的依森嘉德與歌塞大師,男人的目光復雜,但卻已經下定決心。
帕特里克自然是想要前來阻攔伊恩等人行動的……無論對方要做什麼,他都要阻攔。
即便自己肯定無法活下去,那最少也要一起去死。
但,就在帕特里克準備前來襲擊伊恩等人時,白霧主教卻始終擋在他身前,而伊恩看見金髮貴族的舉動後,更是加速奔跑。
甚至就連歌塞大師與依森嘉德也開始取出各種鍊金藥劑服用,當着他的面開始刷增益狀態。
“不要攔我,老東西!”
接連被白霧主教阻攔,帕特里克惱怒大吼,但他情緒激動歸激動,卻展現出了之前從未展現過的戰鬥技巧。
或者說,是學習於他的好友,格蘭特子爵爲了阻攔他而展現出的技巧。
刷!
他渾身電流閃爍,於半空中衝鋒,手中的秘銀細劍雷霆般朝着白霧主教襲來,令老人不得不避讓——但這位懷光主教戰鬥技藝極其精深,他藝高人膽大,在側身閃避時仍然伸手探出,按在帕特里克的側腰處。
下一瞬,磅礴的生命源質將會形成一次爆發,將帕特里克擊退,這雖然傷不到有黯華子株保護的對方,卻足以讓伊恩有機會繼續自己的行動。
但誰也沒預料到的是,白霧主教的一掌發勁擊出,居然直接將黑色的血肉殖裝擊穿。
——裡面是空的。
直到這時,老人才露出微微愕然的表情,他定晴一看,發現帕特里克剛纔移動的速度之快,甚至形成了一道幻影,朝着另一側飛去。
他命中的的確是以太武裝·黯華子株,但也僅只是以太武裝,其中的‘穿戴者’已經從側面脫離,朝着伊恩飛馳。
簡直就像是脫殼的蟲一般。
譁!
失去穿戴者,並且進入侵蝕形態的黯華纏繞上了白霧主教擊穿它的右臂,雖然在它準備侵入血肉前,老人很快就用自身源質將其隔離在自己的身體之外,但他也的的確確是被纏住。
甚至因爲相性問題,這以太武裝子株,感覺好像比帕特里克穿着它的時候還難纏一點。
——沒辦法幫忙了嗎?居然如此果決。
白霧主教也沒想到居然會有人放棄以太武裝,他卻是不知道黯華子株無法對伊恩和依森嘉德產生威脅,故而對帕特里克的果決有極高評價:“既然如此,那也沒辦法了。”
“懷光之光——申請使用靈能——【念動力】與【心靈溝通】。”
瞬間,他的雙目中亮起一藍一金兩重同心圓光芒。
藍光閃動,帕特里克的身形肉眼可見地凝滯起來,無形的念力束縛住他的身體。
而就在同一時間,伊恩的心中,傳來了一個淡薄的老者聲音:【伊恩,我是哈里森港懷光教會的主教白霧,知曉此地有着在未來會導致南嶺局勢糜爛,甚至對整個世界造成巨大危機的‘災難之源’,故而一直都在尋找進入該遺蹟的方法。】
【在經過實地勘察後,我確定,你我眼前的巨大巢穴便是教會預言書中的‘天地災難之源’所在。我察覺到你也想要將其破壞,但我必須提示你,真正的災禍之源並非是這個巢穴本身,而是這個巢穴中的一個意志。】
因爲是意識交流,一切都只是一瞬。
——白霧主教所說的預言書?教會果然有先知靈能者。
伊恩感應到有人正在和自己靈能對話,他對這種感覺並不陌生,當年他就與韋格斯進行過一次,所以立刻回覆道:“意志不就是蟲母嗎?”
“更何況,倘若真的是如此可怖的天地災禍之源,那爲什麼不派遣更多的聖職者前來剿滅?”
【不,蟲母只是那個意志的工具,是它惡意的衍生,我雖然不清楚原因,但我收到的消息是如此告訴我的。】
而白霧主教冷靜地回答道:【必須摧毀那個意志,才能完全摧毀蟲巢,不然的話,它的迴響會徘徊在遺蹟的控制系統中,需要漫長的時光纔會消散,這古老的遺蹟,將會持續這種製造天災的循環。】
【可是,倘若我們就連蟲巢與蟲母都沒有消滅的話,可怖的災難將會降臨在泰拉大陸,那是萬物衆生的災難……當然,也可能並不會有那麼恐怖,預言給出了兩種可能,一種無害,一種足以毀滅世界,但我們不知道原因,這是罕見的,我們之前從未遇到過這種情況。】
【至於爲何不派遣更多的聖職者,答案其實很簡單。】
【因爲這個世界充滿了各式各樣的毀滅之因,此地並非是最重要的一處,懷光的使徒散佈在這片大地各處,行走停留,都有着各自的使命。】
【唯一能確定的是,我們現在的力量足夠制止這一切,只要處理方法得當。】
白霧主教的聲音帶着明確的否認,並且意外地自信——這種莫名其妙的自信伊恩非常熟悉。
那就是顯而易見的,源自於預言者的自信。
猜都不用猜,正是懷光教會中的預言靈能傳承者,預示了南嶺的災害,並告知白霧主教,如今的衆人可以阻止未來的災難。
至於對方爲何會無法預知原因,可能是因爲伊恩也是先知,並且摻和進這件事有關……先知和先知之間是無法互相預言的,即便能,也會多出許多模糊的要素,令先知也無法通過自己的能力看見未來的景象。
而且,懷光教會這種預示和伊恩的預知視界不同,它居然能直接揭示災害之源的源頭和解決它所需的力量等級,但除此之外,卻也沒有任何多餘的信息。
每一位預言者預言的方法和傾向都不相同,懷光這邊顯然就是隻有結果沒有過程的那種,想必覺醒出這種預言能力的人,就是單純的想要知曉這個世界未來會遇到怎樣的災難,並且儘早結束這些災禍。
所以白霧主教只能用自己的方法收集線索,抵達遺蹟內部勘察,才能知曉原因。
而老人的話也令伊恩陷入沉思:“母蟲只是那個意志的工具?讓我想想,噬腦蟲原本是附腦蛞蝓……附腦……”
“難道說?!”
伊恩悚然一驚,他看向蟲巢,目光怔然:“大長老的意志還活着?”
“不,不可能……他的靈魂已經消亡!”
“但是,倘若是回聲的話……有大長老記憶回聲的一個生物的話!”
此刻,預知視界掃過整個巢穴。
伊恩的的確確看見了一個生命的氣息。
一個深藍色的霧氣,靜靜地位於巢穴的正中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