經過這麼幾年來的不斷嘗試和總結,伊恩已經大致能把握自己靈能中各種顏色代表的徵兆。
漆黑的氣,代表純粹的黴運亦或是自然的災厄,譬如說一陣龍捲風捲來一塊木頭凌空落下把人砸的半死——這種事情帶來的災厄,體現在‘預知視界’中,就是黑氣。
黑氣越濃郁,代表越嚴重與不可避免,純黑且看不見半點其他顏色的霧氣,就是必死無疑的死寂,就像是一行人出海突然遇到大風暴,根本沒有餘地。
只有生命傾盡全力的反抗和一絲奇蹟,才能擊碎這樣的必然。
而猩紅的氣,則是與其他生命有關。
無論是人還是野獸,是深海中徘徊不定的海怪,亦或是說拜森山脈中始終無法剿滅的各類魔物異形,土著劫匪,全部都歸屬此類。
被人謀殺,被海盜打劫,被野獸襲擊,捕魚的時候被大魚拽下去,乃至於整個船都翻掉沉沒,都算是這一類。
“很不正常,遠海遺蹟最近並沒有異常,我上次已經確定過了,距離大風暴那種天災還有相當長時間。”
雖然早就有所預感,但是真的確定整個哈里森港都將陷入危機後,伊恩的心情也沉重起來。
他回店鋪中洗了洗手,喝了口補血草泡的溫水,坐在椅子上閉目養神,非常養生。
學會專業的靈能使用方法後,再加上自己也已經成長,如今的伊恩也可以嘗試同時觀察多人的未來趨勢。
哪怕是一個小城區,反噬和體力消耗也不會讓他徹底失去體力,最多就是靈能負荷太大,造成毛細血管破裂,黏膜出血而已。
看上去恐怖,實際上和腳趾頭踢到櫃子差不多,痛是痛,但也沒啥。
“先去找普德長老,再回家吧。”
睜開眼,伊恩起身:“順便讓長老隱晦地和格蘭特子爵提一提異變的事……至少也要做好準備。”
雖然黑霧並不是太濃,證明即便有災害,也不會太過嚴重,但倘若準備不周,死個幾十上百人也不是不可能。
一座城市的黑氣,落到一個人的頭上,那可真的是非死即傷。
他已打定主意,便立刻出發。
而就在伊恩給店鋪關門上鎖,並和在附近巡邏的城衛軍熟人打招呼時。
賽楠步履匆匆地走過街道,神色憂愁。
他偶爾強打精神,迴應認識熟人的招呼,但絕大部分時間,都是埋頭走路,直抵自己的目的地。
在帝國的一都三直轄十二行省的行政體系中,位於最南部的南嶺行省雖然地域廣大,但卻人煙稀少,城市寥寥,一直以來都作爲經典流放地使用。
因爲人口密度低,各地崇山峻嶺,懸崖峭谷等複雜地形極多,還有許多山民自治區土著殖民地,故而帝都以及南嶺行省自己的方針便是‘把握貿易’。
只要掌握由【哈里森港】,【三山城】,【瑙曼城與周邊峽谷聚集地】這一條線的陸地貿易商路,內外資源交互通暢,再保證鯨歌崖與迦南摩爾至哈里森港的水路貿易通暢。
那麼,就算帝國對南嶺行省其他殖民地與自治區村鎮的掌控力度再怎麼低,也能保證整個南部局勢不會太過糜爛。
而自從四年前,格蘭特子爵興建新城區起,大量商會便開始入駐這座港口,以至於在新城區的一隅,構成了一條完全由各家商隊店鋪構成的長街。
新城區,近海長街。
一條商鋪雲集的街道。
整齊乾淨的建築上懸掛着寫有各家店鋪徽記與紋章的布帷旗幟,筆直的街道沿着伊沃克河一路向前直至視野盡頭,店鋪的招牌醒目無比,有些大商鋪甚至選用了熒光結構,即便是白日也如爍金般閃耀。
現在正是雨前的陰沉時分,熒光招牌的光芒簡直堪稱明媚。
街道上人潮洶涌,來自拜森山脈的珍稀礦石,從周邊紅杉林中採集而出的名貴草藥——源自帝都甚至是迦南摩爾的鍊金造物,來自鯨歌崖的海裔長劍,乃至於來自遙遠延疆的祝福掛飾。
在近海長街上,一切應有盡有,冒險者與職業傭兵在此地交付他們的任務目標,而有錢沒錢的客人注視着櫥窗中的商品,預估自己荷包中的塔勒充不充裕。
賽楠穿過人流,他過去很喜歡這種繁華的感覺,給予他一種自己和故鄉一同成長的成就感。
但現在,他只是皺着眉,走進了一家並不高調,但異常整潔的商鋪。
【鉑銥工坊】
“賽楠船長?今天這麼早就來?”
黑膚的白之民顯然是個常客,就連門口的護衛都直接鞠躬放行,而接待客人的前臺更是直接來到門口迎接,殷勤地招呼着:“最近辛苦您帶我們跑了這麼多地方,大人他就在會客室等着您呢……”
“嗯。”
賽楠顯然是個心情寫在臉上的,注意到對方神色不太好看,前臺也沒有多話,而是直接將他引到二樓的會客室。
“賽楠船長?”
前臺口中的大人,此刻正在和坐在自己對面的一個金髮少年笑着聊侃着。
當他聽見自家僱員的消息時,不禁也有些驚訝,然後便擡頭看向已經站在門口的賽楠:“這是……怎麼回事?”
“難道已經鑑定完了嗎?”
他有些困惑。
雖然他也是今天才剛剛抵達哈里森港,但鉑銥工坊和賽楠的合作已經持續了幾個月,倒不如說,正是因爲雙方的合作有了突破性的進展,他們纔會從帝都來到這處邊疆之地。
也就是今天,鉑銥工坊又在賽楠船上捕獲到了相當重要的發現,但苦於沒有專業鑑定師,他們無法詳細分析。
別看鉑銥工坊是帝國排名前三的大工坊,背後更是有着帝國實地侯爵埃倫家族支撐,但指望他們能給哈里森港這種偏遠地帶也配上專業器材和一位正式鑑定師,那可是想太多了。
哪怕真的有人,而且鑑定師願意來,工坊自己也不願意啊。
——速度真的有這麼快嗎?還是下面的人早就出結果了,只是知道我要來,所以特意現在送個好消息上來奉承?
也不怪這位‘大人’如此懷疑,以他的身份,這種事實在是常見的很,所以即便是並不怎麼驚喜,但他還是對外表現出了合理地喜悅:“有什麼發現嗎,賽楠船長?”
“大人。”
但出乎預料的是,這位白之民船長卻面色嚴肅地搖搖頭,然後便沉聲開口:“對不起,我想,我必須要終止合作了。”
他將手中的一麻袋的熒光藻放在地上,有些拙劣地行禮:“這個定金,我只能退還。”
“很抱歉,從今天開始,我至少一個月內都不會出海。”
被直接頂回來的金髮中年男面色登時一僵,而坐在一旁的金髮少年忍不住想笑,但很快就緊緊繃住了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