多羅巴終究曾經是一方霸主,在最初的驚怒過後,他立刻反應了過來,一邊命人在定邊城燃起了熊熊大火,一邊疾速引兵南下。但是,他在定邊城耽誤的這兩個時辰卻難以彌補回來,趁着這個機會,姚平仲繞道懷威堡,將羌兵入寇的消息知會了周邊各堡寨,準備直抄羌人後路。
由於消息已經走漏,因此多羅巴在東谷寨和白豹城附近連續遭遇了兩場惡戰。向來來去如風的騎兵根本沒有料到,一向喜歡堅守的宋人竟然還會打伏擊,一時間吃了不小的虧。這還不算,在連連試探了周邊保安軍、環州、慶州三州之後,多羅巴駭然發覺周邊出現了衆多宋人遊騎,一時更是舉棋難它然而,戰場上瞬息萬變容不得半點猶豫,先是因爲在定邊城耽誤了時間,然後又因爲在東谷寨和白豹城吃了暗虧,因此等多羅巴決意深入的時候,正好遭遇到了高永年親率的三千人。仇人相見分外眼紅,兩邊都沒怎麼作勢便狠狠撞到了一起。一邊是痛恨高永年隨王厚平青唐將他們逐出了世代家園,一方是恨羌人用卑鄙手段暗害自己,因此,這一戰端的是天昏地暗日夜無光。
不過,高永年一方畢竟人少,因此他只是選擇遊鬥,但兩方都是騎兵,他一時也抽身不得,不禁暗自焦急←之所以會這麼快出兵,一來是因爲他和姚平仲關係非比尋常,二來則是憋了一口惡氣,想在羌人的身上找回來,此時見戰況不妙不覺後悔。然而,正當他心神不定的時候,羌兵側翼突然打亂,他定睛一看,只見不遠處出現了己方軍旗,不禁神情大振。
知道勢不可爲。多羅巴卻是動了真火,號令屬下拼死進擊,而兩路宋軍會合之後也不戀戰,一點點向東南大順城退避。久而久之,多羅巴也不欲直櫻其鋒,見宋軍戰意不堅,正想見好就收轉往他處,誰料背後突然陣勢大亂。就在這一時刻。前方宋軍趁勢反撲,局面頓時一片大亂。
是役,多羅巴僅十餘騎逃脫,其餘皆死戰到底。而宋軍儘管在後續來援的近萬兵馬幫助下全殲羌兵,自身的傷亡也達到了近七千人,可謂是損失慘重。唯一的戰利品就是繳獲的近兩千匹戰馬,然而,消息傳到延安府之後,嚴均卻面沉如水。
殺敵一千自損八百本就是戰場定律,他身爲一軍主將。自然不會因爲這樣的損失而有所退縮。但是,朝中大臣卻不一定會這麼想。這些人看到的只是西北戰事又起,這些人只會看到朝廷又要投入鉅額花費重新築城〉不定還會落井下石地彈劾他一把。從事實來說,姚平仲並沒有走錯,畢竟,羌人打地不完全是劫掠永興軍路的主意,而是爲了破壞,如果只是在城中堅守不出,也不會有什麼別樣的結果。只是,這戰報又應該如何去寫?
正當他爲此而發愁時,一個更令他震驚的消息送到了延安府。西夏以晉王李察哥作爲主將,出兵三萬掠會州。知西安州郭成、知平夏城种師道、知鎮戎軍種師中亦先後出兵對戰西夏兵馬,奈何夏軍充分發揮了敵退我進敵進我退的路數,一時竟難以捕捉其形跡。
就在西北戰事正酣的時候,一行特別的客人也抵達了杭州。往日人來人往的海船碼頭上在這個時候顯得格外冷清,只有三輛嚴嚴實實地馬車顯得格外礙眼。船停穩之後,幾個形跡迥異於中原人的大漢便先後下了船,然後先後上了馬車。等到三輛馬車離開碼頭後,一干苦力和商隊管事等方纔重新上了碼頭,誰也不問剛纔發生了什麼事。
“你說什麼?”
杭州安撫司後院書房中。高俅不可置信地瞪着對面的陳無方,一字一句地問道:“你再說一遍,這一次帶了誰回來?”
“大人,是完顏阿骨打。”陳無方實在不明白高俅爲何會如此驚訝,但還是重複了一遍,“按照相公之前的吩咐,我們每年給生女真領地送一些軍器,並換回人蔘等物,誰知這一次竟得以親自會見生女真節度使烏雅束←召見我們的時候直言不諱地問這是否宋廷的幫助,我再三搪塞否認,但是,他最終還是派了弟弟完顏阿骨打隨我同行,說是要讓他爲代表覲見大宋皇帝。另外隨行的還有完顏婁室和幾個女真人……”
“亂套了,真是亂套了!”高俅再也難忍心頭激動,霍地站了起來,連連在書桌邊踱起了步子。歷史已經完全不同了不假,但是,也不會誇張到未來金國哪位雄才大略的開國皇帝親自來大宋,更何況還搭上一個完顏婁室!若不是如今還需要讓女真不斷硝遼國,他真想點齊了人立刻殺了完顏阿骨打一行←可以肯定,少了這個雄才大略的英雄人物,那個曾經和南宋對峙大江南北百餘年的金國,將永遠沒有出現地機會!
好半晌,他纔打消了這個極具誘惑力地念頭。殺了完顏阿骨打自然不妥,但是,讓他去開封去見皇帝則更加不妥。遼國從來就不知道女真的崛起背後有宋國資助的影子,而不管怎樣隱匿形跡,他都不能保證完顏阿骨打一行不會被遼國諜探發現,再加上這種見不得人地條約根本就不能放在明處。否則,他日宋國若要助遼滅金的時候,說不定就會有更大的麻煩。
“他們一共來了幾個人?”小說wWw首發
“一共十一個人,除了完顏阿骨打和完顏婁室之外,還有兩個人似乎也是小首領,剩下的就全都是完顏部選出來的勇士,我曾經親眼看到過他們搏熊!”說到這裡,陳無方似乎有些心悸,聲音也變了調,“高相公,不瞞你說,這些女真蠻子端的是可怕,似乎是毫不顧惜生命,所以我把他們帶到連家那處別業之後,不得不撤去所有守衛,以免造成不必要的麻煩。”
“你沒有做錯。”高俅暗歎一聲,微微點了點頭,“女真人的悍勇朝廷早就知道,斷然不是一兩個護衛能夠看住的。與其讓他們生出敵意,還不如謹慎一些好。這樣吧,你回去告訴他們,就說正在聯絡官府,讓他們不要外出。畢竟,此事非同小可,我不能輕易做主,一定要報予聖上知道。對了,回頭我會給你再增派一些人手過去,這些你都對他們說清楚。”
“是。”陳無方連忙彎腰領命,這才退了出去,心頭很有些懊惱。這是一個燙手的山芋,若是弄得不好,則他之前地所有努力都會付諸東流,說不定還會牽連連家。只不過,風險雖然大,但利益也不是沒有的,畢竟,他奉的乃是趙佶的命令,也不可能拒絕烏雅束的要求,所以將完顏阿骨打帶回來是唯一的選擇。
宛轉對完顏阿骨打一行解釋了一番後,一個女真大漢就立刻站了起來,臉上滿是怒色。
“你憑什麼不讓我們外出?我們來這裡是見大宋皇帝的,你要是不讓我們見,我們自己也可以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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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宗瀨住口!”完顏阿骨打很快制止了部屬的魯莽舉動,又朝其他憤憤不平的人投去了一個警告地眼神,這纔對陳無方點了點頭,“我們可以不外出,但是,事關重大,我們不會等得太久。這些都是女真的勇士,而不是來這裡向大宋祈求憐憫的奴僕,請你務必轉告這裡的官員!”
陳無方心中鬆了一口氣,滿口答應後便立刻離開了這座院子。等到他一走,房間裡的其他女真人便再也忍不住了,有罵宋人狡猾的,有說立刻坐船回去的,還有的則說要給宋人一點厲害看看,總而言之,誰都不忿在此地乾等。
完顏阿骨打見一旁的完顏婁室沒有插話,而是站在那裡若有所思地思考着什麼,心中異常滿意←重重地擊了一下掌,室內頓時鴉雀無聲。
“你們不要忘了來此地之前肩負的使命!”一句話鎮住了所有人之後,他的聲音便愈發威嚴了起來,“如今,我女真和遼國以黃龍府、信州、通州、鹹州、瀋州、遼陽府作爲分界線,儘管彼此相安無事,但是,只要遼國大舉用兵,我們很難支撐得太久。換言之,我們女真是否能夠生存,並不是掌握在自己手中!宋國和遼國乃是多年死敵,只要我們能夠和宋國結成盟友,設法得到更多的工匠和其他軍器,那麼,我們的把握就會更大。敵人的敵人就是朋友,等到我們將來強過宋國,那麼,今日的情勢又有什麼好在意的?”
一席話說得人人心悅誠服,能夠隨行來到此地的人都是他的心腹,再加上他們都認爲完顏阿骨打異日必定會繼承生女真節度使之位,因此無不將其視若神明。待到衆人退盡之後,完顏婁室卻留了下來。
完顏阿骨打轉頭在完顏婁室的臉上凝視了一陣,這才沉聲道:“剛,才的話都是最好的設想,別說遼宋,女真如今就是和夏國也不能相比。要讓宋朝能夠正視我們女真,便是此番最大的任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