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握着手時的泣靈眼看左先生離開了七爺的院子,好半天緩過神兒後,我感覺肩上忽地一沉。
左前輩不只是贈劍這麼簡單,他這是在卸擔子,然後又讓我把擔子接過去挑起來。
這擔子的份量,可是極重,極重啊。它不僅有華夏武學上的東西,更是道門,等等很多,很多的東西。
我得把這個挑起來,擔住了,不垮,我才配得上是這把劍的真正主人。要不然的話,這劍……我沒資格拿。
“仁子,仁子……”
葉凝在邊兒上叫我。
我猛地一下回過神,看到葉凝和七爺正朝我笑。
七爺這時說:“哈哈!仁子啊,真是有福哇,這把劍……嘖嘖,聽說很久了,一直沒親眼見過。”
我當即驚訝:“七爺你知道這劍的來歷?“
七爺笑說:“當然知道一些了,不過我知道的不是老左講的那些東西,他論的是根兒,我知道的是近代的來歷。這把劍呢是清末時候,民國初期那會兒,一個地方上的小軍閥,爲了跟洋鬼子換槍炮,就把一批從敦煌強偷來的寶貝送給了洋人。那批寶貝中,就有這把劍。”
葉凝聽了罵一句:“這人怎麼這麼壞,老祖宗的東西,他怎麼隨便送人。“
七爺說:“你也別說那個,你們現在是出生在和平年代了,你要是換了那個人人都想當皇上,想當老大的年月,你試試?哼!”
七爺倒了杯茶說:“到時候不是咱們自已亂,而是老外洋鬼子們,提供錢財讓咱們亂,到時候他們看咱們自已人跟自已人打,等打到消耗一空的時候,他們再過來裝好人。可等到那會兒,他們來了,咱們國家可就不是咱們的了。”
“唉,扯遠了,就說這劍吧。”
“軍閥把劍送給洋人了,洋人們不懂這個,只覺得是件非常稀罕的古代兵器。”
“後來,咱們的一個拳師到英國去,私底下跟幾個人露過一手功夫,然後一夥老洋鬼子特別的眼饞,就想着法兒讓拳師教。”
“剛好這位拳師就見到那把劍了,跟着是教了那老外幾路三腳貓的功夫,最後就把這劍給要回來了。”
“劍回來後,一直在幻門……對這個幻門就是你說的紅手絹,在他們那兒放着。這次廣西的事兒,幻門裡有個小丫頭把那劍給偷出來私自拿着去了。”
“結果,轉一圈,到你手上了,你說這個不就是造化嗎?”七爺看我哈哈一笑。
笑過七爺給我倒了杯茶:“這贈劍吶,其實是在給你加擔子,讓你把一些事兒扛起來。”
葉凝這時說話了:“那麼多厲害的老古董,不讓他們扛,幹嘛讓我們家仁子扛。”
七爺:“喲,這話說的,你們家仁子,嘿嘿嘿……”
葉凝臉紅了。
七爺又說:“沒辦法呀,老古董都快要碎了,散架子了,要想讓他們多活兩年,就別他們動手嘍。”
我聽出話裡意思,忙問:“七爺,海外的事情?”
七爺喝口茶:“這一次是正不壓邪!邪衝了正的根兒,但正只把
邪的銳氣給銼了一下。”
七爺:“我只是就事論事,可能正道上還有很多人沒出來摻合進去,所以那些我就沒論。我講的是參與的這波人。”
“慘吶,先是去了美利堅,結果從南加州一直打到了內華達,後來又去了佛羅里達,跟着又分別坐船去了墨西哥。”
“小雷,你知道的雷師父,重傷了,性命危懸一線,目前在洛杉磯休養呢。國內去的幾個師父,有兩個重傷,一個落了殘疾,因爲斷了一隻手。”
“那邊知道的,也是死了很多,然後還有幾個參與的海外老師父,也都是重傷的重傷,有兩個身上的功夫還沒了。”
七爺:“聽說有修道的摻合了,然後其中出現了很多匪夷所思的事兒。反正,這一趟,不說是元氣大傷吧,想要恢復,沒個七八年是不可能嘍。”
我聽的一陣揪心……
雷師父傷了,那些幫試拳的師父們都傷了,我……我居然還好好的坐在這裡,我……
我有些難受。
七爺看了看我說:“這次他們出去是爲了追回一批流落在海外的道門物件。這也是爲了把根給找回來吧。所以,老輩人但凡能鎮住一方的全去了。”
“可這批東西不僅僅是表面價值那麼簡單,它與一些人的修行,提升,包括斂財等等都有很大的關係。這麼一來,等於是動了那些人的根。”
“兩下這麼一較,就鬧了這麼一檔子事兒。然後……便是現在的結果。”
七爺給我倒杯茶說:“大家臨走前安排了這些,又找了師父們專門陪你來試這個拳。爲的就是能讓你通過解決鬼廬殘餘力量這件事好好的成長一下。這樣身上有了功夫,你也能鎮一下國內的一些妖魔鬼怪,平一些以前需要他們親自出手來平的事兒。”
“這些人反正我知道的是,一個個都不能指望了。所以,往後啊仁子,你肩上的擔子重哇。另外,海外那邊現在還不知是個什麼樣的結果呢。”
“這一局,海外正道上的根兒傷了,邪道的氣焰短時間雖然沒以前那麼旺,但也只是短時,時間一長,誰都不好說啊。這個老左……他其實不是幻門的人。但他知道幻門失劍的事兒後,打聽了一番,跟幻門那邊一商量,便打算把這劍贈你。”
“贈也不是白給……”七爺感嘆說:“一是這劍聽說是有一個劍鞘來着,那個跟這把劍配着是一起的,但是誰也沒有見過,不知道這東西哪兒去了。這個,你得在國內把它找着,給配齊全了。”
“二來,海外正道勢微,現在他們在琢磨是不是找一些以前歸隱的老人家出來。看看吧,能找到什麼都好說,找不到的話,有些事兒,到時候你可能就得親自跑一趟了。”
我就知道,前輩們給予能力不是白給的。
他們需要我用這份收穫到的能力,真真正正做出一些事出來。
這或許就是道門中人經常提的承負吧!
承負二字。
應前輩跟我講過很多遍,他說了承負是道門的根本,並且是一個多維角度的因緣關係。
簡單講,
我從這些人身上學到了本領,我的每一個老師他之前經歷過的,面對過的,做過的惡,行過的善,我都要一一的去面對化解才行。
我拿起了這把泣靈,這把泣靈在久遠之前經歷過的,遇到的,斬殺過的,我也要一一的面對去承擔。
所以道門中人,還有武道上的很多高人,都是師父找徒弟的模式來找衣鉢繼承人。
因爲師父知道什麼樣的人才有資格去繼承他以往的對和錯,是的,對和錯全部都要繼承,然後一一來化解。
否則,讓一個與其無因緣的人來承負這些,這對師父來講其實就是在造孽。
是以,高人們從不輕易收徒,不接受主動找上門的徒弟便是這樣一個原因。
學了真本領,就得去承負這些,不想面對也不行,因爲事情會找到頭上來。
不學的話,當然就沒關係了。
這便是其中的因緣!
所以應前輩跟我聊的時候講過,這個世界最頭疼的事情,就是不花錢的好事。
‘不花錢的好事’
表面看不花錢了,實際付出的,承受的,比花出去的錢還要多幾十上百倍。
所以高術這個世界,不僅僅是江湖了,它是海,是深不見底,波濤洶涌,無盡無源的海!
我拿起了泣靈。
青色的劍鋒,透着絲絲的銳意。
我在問自已,關仁,走到今天,你後悔嗎?
我想了想,我的回答是,不後悔!
就是這樣,不後悔!
哪怕再讓我選擇一次,我也是這個答案,不後悔!
從七爺家出來的時候,天色已經晚了,我和葉凝開車往回走的路上,葉凝問我後悔嗎?我笑了說不後悔。然後我又問她後悔嗎?
葉凝回答更出乎我的意料……
她說,哪怕有一天,她死在了通往高術的這條路上,她也覺得她這幾十年沒有白過。一分一秒都沒有白過。
這個想法,與我是何等的相似啊。
生命對每個人的意義不同,對我們而言,可能是每前進一小步,都是一種勝利吧。
是的,就是這樣。
生命不在乎時間的長短,我們更在意的是經歷,學習了什麼。
我和葉凝在外對付吃了一口我就送她回家了,晚上我回到周師父的小院兒,把積雪掃乾淨,拿了劍,按應前輩教我的劍術,輕輕舞動了起來。
劍其實是刀,槍,錘,三種兵器的結合體。
同樣,劍術的使用,也同時用到了刀勁,槍勁和錘勁。
切割劈斬爲刀,刺,扎,挑,等手法爲槍,反手握劍以劍柄撞擊對方的穴位,兵器爲錘法。
是以習劍等同於是在把三種不同的內家拳術結合爲一身來用。
我舞了幾種劍式,到最後收勢的時候,劍身輕輕一顫,我在聽到那縷如泣如訴的低吟後,我心裡忽然有種強烈的感受。
這把劍,它活了,它不是一件死物,一個器具,它是一個生命,是一個活着的,以不同方式存在的生命!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