起先,高帥只有一百塊,他把它剪成三等份,分別裝在三個盒子裡,但是他想了想,畢竟房子貴一些,而戒指便宜一些,於是又從戒指那裡剪下一半,扔入房子的盒子裡。後來,鈔票更多了一些,依然分在三個盒子裡,但是有時候他把它們全部拿出來,放在戒指的盒子裡,一開始可以買一分,後來二分------三分------直到可以買半克拉------後來積攢的鈔票更多了,多到可以買一輛車子。
但是最後,高帥把所有的錢都放在房子的盒子裡。
錢沒有了,多了一把鑰匙。
高帥帶着許力波看房,許力波各種折服,“果然是愛情的力量最大,你小子可以啊。”高帥只是嘿嘿地笑。
六年的磨練,已磨去年輕時的不羈,高帥多了幾分憨厚,當然也略見蒼老。
買房之後,所剩的錢不多,買不起車子,也買不起一克拉的鑽戒。但高帥還是來到首飾店,看看或許可以先買個幾分的。
在店裡,高帥竟遇見陳雲燕,她同着她的未婚夫來挑選戒指。
“這不是高帥嗎?”陳雲燕首先叫了起來。
高帥也認出了是她,忽然高帥好像從地獄回到了人間。但相信這只是錯覺,因爲在高帥的印象中,
陳雲燕向來不是什麼善良的天使,有時她幾乎是惡毒的現實的母后身邊的信使,冰冷的信使,從來不傳遞什麼好消息。
“是啊,你好啊,雲燕學妹。”高帥戰戰兢兢地同陳雲燕打招呼。
時間真是充滿奇蹟,陳雲燕居然也要嫁人了。
陳雲燕還是那樣年輕,六年的光陰沒有認真從她臉上經過,只是打扮妖嬈了一些。她問他:“你來買戒指?你要結婚了嗎?”
“是啊,是啊。”高帥回答的時候有些心虛,他不知道六年之後,杜詩雨會有怎樣的變化,甚至她還愛他嗎?還願意跟他在一起嗎?這六年來,高帥覺得自己的優點是越來越少了。
“真的,你知道嗎,詩雨也要結婚了耶,日子就定在國慶那天。”
“啊!”高帥感覺到有什麼冰冷的東西倒入自己的身體,他雙腿發抖,連聲音都發顫了。“是------是嘛?”
“好巧。大家都要今年結婚。”陳雲燕忽然揶揄道:“新郎不會是你吧?”她還特意打開手包,從裡面撿出那張請柬看了一看。
高帥瞄到新郎的名字:陳致遠,是陳致遠!
這個名字真是讓人心碎!
國慶很快就到了,空氣中到處瀰漫着桂花香,一如他初次見她時的情景。
高帥來到酒店,遠遠地,他看到杜詩雨,她穿着潔白的婚紗站在大廳裡,含笑着迎賓。她像是一個盛裝的天使,頭上戴着閃耀的水鑽皇冠,長長的頭紗如瀑布從頭頂一瀉而下------這就是他心中的百合花呀,所有的燈光都照在她的身上,使她比記憶中更加潔白,更加高貴,更加迷人,當然也更讓人悲傷。
高帥打電話給陳雲燕。
陳雲燕躲躲閃閃地出來,高帥正站在轉角的黑暗裡。
陳雲燕一見到他就沒好氣:“你來幹什麼?你不會來個婚禮現場搶新娘吧?別逗了,這又不是美國大片。”她看見高帥雕塑一般凝固的表情,覺得他真的有可能會發瘋,那樣的話,大家都會埋怨她,因爲是她把這個消息泄露給高帥的。
於是陳雲燕更加嚴肅地道:“不許你這樣,聽到沒有!你看所有的親朋好友都來了,千萬不要在這節骨眼上,讓詩雨丟人。以後她還要不要過生活,要不要做人了?------她現在挺好的,她老公是搞房地產的,有的是房子、票子。你不是愛詩雨嗎?難道你不希望她幸福嗎?“
“啊?幸福?她幸福嗎?”
“是的,她幸福!”陳雲燕肯定地道,“她幸福地不能更幸福了,你自己看!”
透過酒店的玻璃門,杜詩雨正和來賓合影留念,甜美的笑容,定格在快門按下的瞬間。
杜詩雨,她怎麼會如此美麗!
高帥壓抑着心痛,“她幸福就好,我------我是來送紅包的,麻煩你替我交給她。”高帥把一個信封放在陳雲燕的手上,那是他本來準備給杜詩雨買戒指的錢。
陳雲燕接過去一看,不滿地道:“你也真是的,人家包紅包都是紅色的。你倒好,弄個白色的,你誠心咒她啊!”
“不是,不是。”高帥強忍着傷心,勉強笑道:“這不是一時沒準備嘛,你替我弄弄吧。”
“行,算了!裡面大廳應該有賣紅包,我給你換換吧。”陳雲燕不耐煩地往對面去。
高帥看着她,她慢吞吞走着,加入到對面的婚禮中,拍照合影,笑,燦爛地笑,大家都是最優秀的演員。
陳雲燕對杜詩雨耳語,杜詩雨的表情有一剎那的僵硬,但她並沒有朝對面看。
陳雲燕一定沒有告訴她,他就在對面。
高帥一直在對面觀看,直到杜詩雨和新郎也走了,大家都進去包廂,啓動婚禮。
大廳中只剩下明亮的燈管,照着杜詩雨和陳致遠婚紗海報。杜詩雨柔順地依偎在陳致遠身上,看起來的確是比以前幸福的樣子。
高帥雙腿站地麻木。然後,他漫無目的地在小路里轉悠。
第一次,高帥感覺到人生沒有目標。空氣中飄着悠悠的香味,這放佛是在十年前,他從二樓的宿舍摔下,就摔在一顆盛開的桂花樹上。
高帥頹然坐在花壇邊。秋風來了,緩緩唱着失戀的歌。在這個悽清無人的小巷,一盞孤燈將高帥的悲痛投在冰冷的水泥汀上。高帥的心碎,如同他自己搖搖晃晃的影子,在淚眼中一片模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