丁嘯秋和松木道長正欲與那黑衣蒙面之人酣鬥之際,不料林間有暗器飛出,正在小心提防,那林間卻又傳出一孩子的慘痛呼叫。兩人皆是一驚,但隨即明白過來,此乃敵人真正的調虎離山之計,黑麪之人只是誘餌,飛來暗器更是一石二鳥之用,那林間兩孩子纔是最終目的。
“唉!”丁嘯秋長嘆一聲,大有悔不當初之意,當即悵然若失道,“好狡猾的賊人!”
松木道長也是腳下重重一跺,焦躁之色浮於臉上,厲聲喝道:“那賊子休要猖狂,讓我松木前去會會你!”
兩人一臉懊惱之色,足下功夫卻是不減加快,三步並兩步,草木拂動,不一會兒便到了那慘叫聲源之處。
近身前來,賊人早已遠去,此刻那慘叫之處,只剩下兩孩子仍處在原地,丁雲飛斜躺於地,臉色並無異常,另一孩子高陸離正在呼喊昏迷在地的丁雲飛,他手中輕搖,嘴裡哭腔道:“雲飛你醒醒啊!你沒事吧!雲飛!”
“陸離你讓開些,讓我來給雲飛看看!”說話之人是落地的松木道長,他急欲前來給那正處於昏迷的丁雲飛把脈就診,也不多說,直上前來,俯身低頭,兩指輕搭於孩子略略乾瘦的手腕之處,眉頭微蹙,略感疑惑,隨即撬開孩子的嘴巴查看舌胎,眼角觀色,一一排查後,除了在丁雲飛後頸之處發現紅腫之外,均無異常。
“怎麼樣?有沒有中毒?”不知何時從一到此地就在四周查探虛實的丁嘯秋確認安全後,從回原地,神情頗爲急切。
“不礙事的,只是受了一擊昏過去了!”松木道長待看完畢,神情微微釋然,但內心又不禁疑慮到,剛纔之人並非痛下殺手,只是在雲飛脖頸之處擊昏便止,不知那人意欲何爲?只見他神情溫和的看了一眼兩眼清淚的高陸離柔聲問道,“陸離你剛纔可有看清那偷襲你們之人了麼?”
那高陸離正擔心自己的好友丁雲飛的生命安全,現在聽得自己的師傅問話,連忙止住淚水,認真答道:“師傅,弟子剛纔並沒有看清那人長什麼模樣,我當時只感覺眼前一花,一道紅影掠過,然後聽見雲飛痛叫一聲後摔倒在地,我一時喚他不醒,接着......”
高陸離一時失聲,又是哭了起來。
“接着怎樣?”丁嘯秋急忙問道,怕是漏下什麼蛛絲馬跡。
高陸離抽噎兩聲,接着答道:“接着,師傅和丁叔叔就來了。”說完又是眼角一酸,小聲抽泣道,“師傅,雲飛沒事吧?”
“沒有什麼生命危險的,陸離,你先扶着雲飛到旁邊的樹下躺着,我還有事和你丁叔叔說。”松木道長和聲道。
“是,師傅!”高陸離一向尊師重道,且這松木道長又是自己的救命恩人,如再世父母,對於此人吩咐他一直都是言聽計從,現在聽到松木道長如此一說,心中的擔憂也降了幾分,他俯下身去,忙將躺在地上的丁雲飛輕輕扶起,帶到一旁的榕樹邊,這自不在話下。
松木道長看見高陸離已到樹旁,轉過身來對着丁嘯秋有禮道:“丁施主,請借一步說話。”
丁嘯秋不知松木道長有何重要之事,剛纔他言語之中似乎有話未說,現在他知道丁雲飛安然無事,只是昏厥過去,擔憂之色只好暫時藏於內心,隨着松木手勢,彎腰回禮道:“道長,請!”
二人也不多禮,走開十米之外,立腳站定,松木道長輕捋鬍鬚,雙眼微閉,若有所思,此刻正一言不發站於前方。
“不知道長有何重要的事情還要交代?”身後丁雲飛打破沉默。
松木道長轉過身來,神情凝重的看着丁雲飛道:“丁少俠是否聽過那紅衣老鬼之事?”
“紅衣老鬼!”丁嘯秋神情大驚,他當然知道紅衣老鬼是誰,因爲在他成名之前,江湖之中就有有關此人的傳聞,但他實在不明白松木道長此刻爲何會提到此人,也不多想,立即問道,“道長爲何會說到此人?難道......”丁嘯秋略微停頓,他想聽松木道長之辭。
但見松木道長也不再賣關子,神情凜然道:“恐怕此事還真與這紅衣老鬼有關!”
“這怎麼可能!那紅衣老鬼不是已經......”丁嘯秋想起那陳年之事,他絕不敢相信此事會和死去的人有何瓜葛。
松木道長斷定他會想到紅衣老鬼早死,此事絕不會是此人所爲,但見他緩緩說來:“丁少俠你有所不知啊!”他目光交接處是那遠方如黛青山,神情一滯,語言輕出,“那老鬼還在人世啊!”
“可據在下所知,紅衣老鬼已於三十年前被柳王爺廢了一臂,打落這青雲山崖下了!”他口中的柳王爺自是現今這南平王柳程勳,想那三十年前,這柳程勳也是一方英豪,曾威名遠播世間,那時的柳程勳嫉惡如仇,懲奸除惡,一時在江湖傳爲美談,說這人入朝可爲王,入世可爲武林盟主,天下羣雄一時皆受他號令,莫敢不從。
但要細細算來令柳程勳成爲“狀元柳”的還得靠一人,那就是松木道長與丁嘯秋口中的紅衣老鬼,說到這紅衣老鬼,又不得不提起那西域紅衣僧人一派。
“此事說來話長!”松木道長眉毛輕挑,將那段鮮爲人知的故事慢慢說出,只聞得他抑揚頓挫念道,“西域狂沙,席捲天下,紅衣一出,江湖不寧!”
松木道長口中四字短句,是三十年前在江湖流傳甚廣的打油詩,這四句打油詩說的便是那西域的紅衣僧人一派。
丁嘯秋聽他念出這三十年前的打油詩,一時想到那紅衣僧人的種種惡行,不禁怒意叢生,且又內心駭然。
“丁少俠可曾聽說過這西域紅衣嗎?”松木道長眼光去處是那丁嘯秋默然低頭情狀,他語調低沉接着說道,“這紅衣僧人一派也不知是何人何時創立,只是知道這一派源於西域,派中教衆甚廣,教徒亦非佛教僧人,只因這幹人等皆是光頭出世,所以世人都誤以爲他們是出家之人,其實他們哪有什麼出家人的慈悲救世,普度慈航的情懷,相反之下,這些人全是那茹毛飲血,燒殺搶劫的惡徒,這些人仗着人多勢衆,且又各個武藝高強,一路從那西域打家劫舍到了中原之地,原本以爲這中原之地嚴明律法,這些人會有所顧忌,稍加節制,哪料到他們反而變本加厲,一時搞得這中原之地烏煙瘴氣,民不聊生......”
“哼!真是可惡至極,這些人都應該碎屍萬段,凌遲處死!難道我中原當時無人嗎?任由外人欺辱!容他們如此放肆!”丁嘯秋聽到此處一時義憤填膺,情緒失控,他只恨自己爲什麼沒有早生個二三十年,這樣自己就可揮劍殺敵,禦敵於國門之外了。
松木道長暗暗欽佩,這丁嘯秋不愧爲當世英雄,照他言出必行的性格,只怕如果當時有這人在,中原也大可免去此浩劫的,他臉上露出微微笑意,接着說道:“丁少俠果然令貧道佩服!”
“道長謬讚!只是不知後來又發生了什麼?”丁嘯秋問道。
“這後來就如你所說,我中原豈能容這些外族如此囂張跋扈,當時這紅衣僧人盤踞的地界就是這青雲山一脈。”
“哦?”丁嘯秋大感意外,自己現今身處之地,居然是昔日盜匪所在。
“說來慚愧!”松木道長神情低落,默然說道,“當時我東吳朝廷派出大量大內侍衛和軍隊前來鎮壓,居然拿這些賊人沒有辦法,原是這青雲山一帶地勢險要,易守難攻,這些賊人在此處安營紮寨,建立起了和朝廷對抗的軍閥勢力,其實細說下來,這些五大三粗的賊人哪有這等遠大目光,他們之所以能夠和朝廷對抗,,是因爲他們中有一個厲害的角色,這人就是後來江湖中傳聞的紅衣老鬼!”
“紅衣老鬼!”丁嘯秋重複這個名字一遍,頓覺寒意,普天之下稱王稱霸的人不在少數,但有幾人敢自稱閻羅老鬼的?恐怕是前無古人後無來者。
“對的!就是這紅衣老鬼,無人知道其來歷,只知道此人是那紅衣僧人中一員,隨着此人在紅衣教派中的貢獻加大,威望也逐漸提升,直至最後當上了這紅衣一教的教主。這新任教主足智多謀,陰辣無比,但這些都不足畏懼,最令人汗顏的是此人居然練那噬人之功,名叫‘八荒六合唯我獨尊’,此功需要那生人活血作引,方可速成!”
“道長所說的可是那天山童姥所練之功!”丁嘯秋問道。
“正是!此人因爲修煉此功,染血無數,故而送了自己一個恐怖的綽號,那便是‘紅衣老鬼’!”松木道長信然說道。
丁嘯秋聽他說道噬血之功“八荒六合唯我獨尊”,接着疑惑問道:“這門邪功不是早已失傳了嗎?”
“這就無從得知了,只知道這人邪功初成便是天下難敵,在當時中原武林之中有三人據說可以勉強止住此人。”松木道長欣然說道。
“是哪三位高人?”丁嘯秋在心底暗想。
“一個就是現在的南平王柳程勳,不過他武藝在這三人之中最低,卻仍可與這紅衣老鬼一戰,比較有勝券的是另外兩位,一個是千鶴門的門主千秋鶴,一個便是你的師傅‘劍神李伯清’。”
“家師!”丁嘯秋很是詫異,他不是覺得自己師傅功夫不行,而是意外自己的師傅當時爲什麼沒有出手。
只聽到松木道長侃侃而談道:“你師傅的確是這三人中最有把握能夠擒住此人的人選,但當時你師傅遠在山東蓬萊,所謂‘遠水解不了近渴’,所以重擔就落在另外兩個人身上。”
“那爲何千秋鶴沒有出手?”丁嘯秋接着問道。
“你也知道這千秋鶴行爲古怪,似姦非惡,令人捉摸不透,當年他師徒四人戮盡了那崆峒一派和那牛家村一村老小正好被你撞見,但卻放過於你,多半是因爲你師傅在,所以不敢對劍神的弟子亂來,這你還得多謝於他這脾性。”
丁嘯秋想到那十年前的事情,一時噩夢涌上,細想下來這千秋鶴也不見得是什麼好人,所以多半在三十年前也是不會出手救世的,故而對松木道長說道:“所以他是不會出手的!”
“沒錯!所以當時正是青年才俊的柳程勳當然不讓,一馬當先,縱身於這青雲山深處,單槍匹馬居然滅了這紅衣一派,更是將這紅衣老鬼打落山崖,還了這中原平靜!此後天下人認爲柳程勳天下無敵,武藝超羣,這‘狀元柳’應該實至名歸。”
“哦!原來如此!”丁嘯秋豁然開朗,只是心中仍有一事不明,那這一切與今天之事有何關係,因此又再次疑惑問道,“可是道長,你今日所講又與今日之事有何關係?且這紅衣老鬼不是已經落入山崖了嗎?”
“丁少俠呀!落入山崖並不一定見得就會死人,況且後來沒有人在這山谷之中發現這紅衣老鬼的屍身,所謂‘活要見人死要見屍’,而且後來江湖中有人傳聞出,說是親眼見到那紅衣老鬼,那老鬼沒有滅他的口,還叫他給柳程勳帶了一句話,說是十年之後紅葉滿山之時,定會再上青雲,到時要再與柳程勳一決高下。據說這紅衣老鬼就藏身於這茫茫青雲深山之中,現今這南王府就建在此地,多半是因爲此緣故,今日你我與這黑衣人一戰,可能紅衣老鬼碰巧路過,更或者那黑衣人是他的傳人同黨皆是難以揣摩,他傷了雲飛,我看多半隻是給我們一個下馬威,或者是在向南平王挑釁,以此來告訴南平王距離紅葉滿山誓約已不遠矣!”
“如此說來......”
“師傅,丁叔叔,雲飛醒了!”
丁嘯秋正欲說話,不遠處的榕樹之下傳來一興奮的少年呼叫,不是別人,正是那剛纔還哭哭啼啼的高陸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