舒沫輕輕貼上他的胸口,滿腹的柔情蜜意:“等過了這一關,咱們就再也不分開了~”
夏侯燁沒有吭聲,只伸手輕輕撫着她的秀髮。
他常年征戰,地圖自然是必備之物。
此次又是深入敵後,不把咯爾達的地形摸個透徹,如何敢冒然進軍?
進了礦山,確定了舒沫的行蹤之後,更是無數次在腦中勾畫撤退路線。
可不論從哪一條路撤軍,都必然要橫穿柴桑盆地,過察哈拉山隘口,才能進入察哈爾草原。
一旦事發,赫連駿馳只需一聲令下,封鎖隘口,命附近的駐軍增援,則平日只有五千人駐守的察哈拉隘口,可以在三天之內,迅速增加到數萬人。
而就算一切順利,他帶着五千人穿過大漠撤到隘口,最快也要七天。
察哈拉山隘口,素有一夫當關萬夫莫開之險。
而他領着五千輕騎偷入敵後,糧草淄重都沒帶,急切間要闖關,可說難於登天。
舒沫顧慮得沒錯,前無去路,後有追兵,又沒有多餘的糧草,赫連駿馳不費一兵一卒,就能將這五千人馬活活困死在荒漠中。
雖說這些人是抱了必死之心追隨他而來,馬革裹屍本就是軍人的宿命,他又如何忍心一己之私,讓五千將士盡數戰死在異國他鄉,曝屍荒野?
與其如此,倒不如陪着舒沫一起以身犯險,說不定絕處逢生,真能闖出一條生路。
“沫沫~”刻意壓低的聲音裡,帶着幾許溫柔,幾許歉然,緩緩在漆黑的夜靜靜流淌。
“嗯?”
“你有幾分把握?”夏侯燁轉過頭,聲音就在耳邊流轉。
舒沫怔了一下,忽然意識到他的意思,歡喜得差點跳起來:“沒有十成也有九成!”
夏侯燁不禁莞爾,輕刮她的鼻尖:“話說得這麼滿,當心牛皮吹破!”
“放心吧!”舒沫神彩熠熠:“這個計劃,我在心裡謀劃了幾十遍,各種可能都想到了,絕對萬無一失!”
“即便如此,也還是要預防有人力不可抗拒的突發狀況。”夏侯燁受憐地摸摸她的頰:“要知道,戰場上瞬息萬變,不可能完全照着計劃走。”
“我明白~”舒沫鄭重地點頭:“我並不是個魯莽行事的傢伙,若沒有把握,也不敢誇口。”
“嗯,”夏侯燁點頭:“我信你。”
“那,”舒沫眼睛一亮:“你肯答應我,帶着兵先撤?”
“怎麼可能?”夏侯燁失笑:“我會把部隊交給巴朗,由他帶人撤出盆地,並伺機搶奪隘口,接應我們過關。”
“我們?”
“你不會以爲,我會扔下你,獨自逃走吧?”夏侯燁冷眼斜睨着她。
她要敢應個“是”字,他絕不饒她。
“不是以爲,”舒沫半張臉隱在黑暗中,半張臉被窗外的星光映亮,沉靜地低語:“是希望。”
“舒沫!”夏侯燁眸光一凜,有種肅殺的氣息。
“你跟我不一樣,”舒沫微笑,眼中隱隱含着淚光:“你的身上,繫着幾十萬人的生死。”
夏侯燁咬着牙,聲音從齒縫裡迸出來:“他們,全都不是你~”
再多的命,也換不來她一個。
舒沫伸手環住了他的腰,淚水緩緩滴落在他胸前:“我很想識一回大體,卻發現做不到。所以,我打算自私一點,抓着你一起走~”
“傻丫頭,”夏侯燁心中悸動,定定地瞧着她,低語:“即便沒了我,朝廷還會再派人來接掌。可是,你若沒了我,還能活麼?”
同樣的,若沒有了她,他活着還有什麼意思?
舒沫凝眸,看着那雙眼睛,原本精明睿智,運籌帷幄的眼睛,此刻清清楚楚寫滿了溫柔。
“燁~”她竭力想顯得平靜,顫抖的嗓子還是出賣了她。
“你那個滑翔機,對降落地點有什麼要求?”夏侯燁故意忽視她激烈的情緒,轉了話題。
舒沫搖頭:“沒什麼特別要求,只要在地面做個明顯的標誌,讓我看見就行。”
“那,”夏侯燁再問:“風向和風力呢,地形呢,也沒要求?”
“基本上,只要有氣流就能起飛,”舒沫微笑:“而氣流是永遠存在的。當然,如果天降暴雨,或是風勢太強,還是有影響的。地勢嘛,只要不讓我飛到博格達峰頂,別處,都還可以考慮。”
現在正值夏末初秋,正是咯爾達氣候最溫和宜和的時候,但山區氣候多變,也不排除偶爾突變,但大都很快過去。
“距離呢?”夏侯燁問得極仔細:“一般情況下,能飛多遠?”
“如果滑翔機不損壞,一口氣飛個幾十裡,沒問題。”舒沫頓了頓,又道:“而且,我在空中,走的直線。比平地翻山越嶺,要近數倍。”
“行,”夏侯燁點頭:“博格達峰半山,有座雪山湖,面積不大,但在空中鳥瞰,應該能看到。”
“你打算,翻越博格達峰?”舒沫一喜。
這與她的計劃,竟是不謀而合。
這條山脈綿亙千里,光憑一架滑翔機飛出大山,顯然不可能。
不論她從哪裡走,都躲不過赫連駿馳的追擊。
唯有從雪山逃走,可以擺脫追兵。
赫連駿馳一定認爲,滑翔機不能飛越海撥五千尺的雪峰,而憑她的本事,想徒手翻越博格達峰無疑是癡人說夢。
先不說地勢的陡峭險要,光那萬年不化的冰雪,零下幾十度的低溫,就能要了她的命。
但,只要準備充分,這並不是不可能。
“你,怕不怕?”夏侯燁輕聲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