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爺,”林景回躬着身子,輕聲道:“有件事,下官不知當講不當講?”
夏侯燁回過身,嘲諷地道:“都這個時候了,莫非還要避忌不成?”
林景回稍稍遲疑一下,道:“據下官所知,烈陽丹出自西涼貴族,中原鮮少有人使用。”
夏侯燁微微一驚:“你確定?”
林景回道:“事實上,下官亦從未親眼見過烈陽丹,只在年輕時見恩師收治過一名中了烈陽丹毒的西涼男子,觀福妃之症狀,有九成與其相仿。”
“那名男子,最後怎樣了?”夏侯燁問。
林景回垂了頭,默不吭聲。
“本王問你,他怎樣了?”夏侯燁的聲音轉厲。
“因不知配方,恩師試了四五種方法,最終也不過多拖了七天。他……”說到這裡,林景回頓了頓。
夏侯燁的心,莫名地跳了幾跳。
“腸穿肚爛,五臟俱焚。”
八個字出口,室內驟然安靜,連呼吸都停止了。
“王……爺~”一聲微弱,如線一般細的聲音顫悠悠地響起。
夏侯燁身子一僵,猛地轉過身來。
林景回急步走到*邊,彎了腰下去,輕聲問:“娘娘,可還認得下官?”
福妃睜大了眼睛,目光穿過他,直直地定在夏侯燁站立的方向。
林景回識趣地退了兩步,避到帷幕之後。
夏侯燁大步過來,在*邊坐下:“可,好些了?”
福妃掙扎地擡起染滿鮮血的手,顫抖地伸向前方:“王~爺……”
夏侯燁眉心微蹙,起身坐到*沿,一隻手扶着她的腰將她半摟在懷中,另一隻手握住了她的手:“我在。”
“王,爺~”福妃雖然看着他,目光卻沒有焦距,急急解釋:“你,相信我,妾身~沒,想,害人……”
“我知道~”夏侯燁不自覺地放軟了聲音安撫:“你只想自保,沒想害慧妃,也不想出賣其他人。”
福妃半邊身子偎在他懷裡,兩頰一點血色也沒有,白得近乎透明,象快融化的雪。
她微仰着頭,美眸裡滾落一顆淚水,握緊了他的手,艱難地道:“有了,王爺,這句話。美雲,死而無憾了~”
夏侯燁心中一緊,啞聲道:“~”
若不是遇到他,美雲這一生,也不會如此淒涼。
只因在錯誤的時間,嫁了錯誤的人,便讓這如花美貌,成了鏡花水月。
福妃身子彎成弓形,不斷髮出一陣接一陣的,虛弱的咳嗽,又象是陣陣的輕嘔,嘴邊不斷有血滴下。
血水在芙蓉絲被上化開,染成一片怵目驚心的豔紅。
“別說話了,”饒是夏侯燁心堅如鐵石,也不禁生了不忍:“你身子虛,沒的耗了元氣。”
“王爺,”福妃眸光流轉,絕美的臉*上,綻了一抹發自內心的愉悅而甜美的笑容,聲音極細,不仔細聆聽,幾乎要聽不見:“美雲,不後悔……”
最後一個“悔”字,已經輕得象一縷煙,纖美的手無力地從夏侯燁的掌心滑落。
林景回雙目蘊淚,撲通跪倒在地,哀聲道:“娘娘……”
夏侯燁呆呆在坐在*邊,盯着她毫無生氣的美麗容顏,內心紛亂,五味雜呈。
良久,他終於放開她,站起來大步往外走:“立刻帶人把連玥閣,歸燕閣,出雲閣全部封鎖起來,所有人禁止出入。”
“王爺,”巴圖一愣:“出雲閣也……”
夏侯燁冷冷掃他一眼。
巴圖一個機靈,縮了脖子:“是,末將立刻去辦。”
“之後,你親自盤問婉荷閣所有人。”夏侯燁邊走邊下命令:“不管用什麼辦法,明天日落之前,本王要聽到事情的全部過程。詳細,縝密,沒有誤差。做不到,提頭來見。”
“是!”巴圖腰桿一挺,朗聲作答。
夏侯燁頭也不回,沒入風雪之中。
秦姨娘白天對福妃進行了一番勸說,好不容易連哄帶騙,誘得她與自己一條戰線,當着她的面服下了烈陽丹。
哪知她前腳剛走,福妃後腳竟然去了書房找夏侯燁。
她雖然知道最後的結果是跟王爺不歡而散,連晚飯也沒吃,直接睡下了。但兩人在書房裡密談的內容,卻是不得而知。
她心中忐忑,晚上不敢睡得太實,一直豎着耳朵聽着外面的動靜。
半夜三更的,婉荷閣那邊又是尖叫,又是哭喊,人聲鼎沸,燈火通明。
連玥閣與它只有一牆之隔,自然很快驚醒。
命漱玉派了小丫頭過去打聽,回來只說福妃小產,滿院子的人慌了神,正忙着通知王爺,太妃,請林醫正。
秦姨娘眼裡閃過喜色:“成了!”
她雖在福妃面前誇下海口,終究這藥前所未聞,不知功效,心裡並不是沒有擔心。
這下好了,福妃小產,太妃震怒之下,必定下令徹查此事。
相信要不了多久,就會查到福妃腰上的絡子有問題。
舒沫也就在劫難逃了。
果然,不多會,太妃和夏侯燁前後趕到婉荷閣。
她再派了人去打探,婉荷閣卻已被王府親兵圍住,不許人隨意進出了。
漱玉猜不透她心中打算,只道她想在太妃和王爺面前體現賢德,在一旁出主意:“丫頭進不去,要不然姨娘親自過去探望福妃吧?”
“蠢貨!”秦姨娘睨她一眼,罵道:“太妃在氣頭上,正找不着人撒氣呢!此時過去,沒罪也要變成有罪!咱們只要在這裡,等着看好戲就成!”
漱玉捱了罵,面上燒得通紅,訥訥地不敢搭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