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下來的一天,舒沫神情自若,落落大方地與人交談,既不過份親近,也不會刻意的疏遠,將距離控制在禮貌而合理的範圍裡。
不得不承認,她掩飾情緒的功夫很高明,但真正瞭解和關心她的人,還是不難從一些蛛絲螞跡裡,看出些微小的變化。
她的眼裡再沒有了神彩,在無人注意的時候,偶爾還會走神。
這樣的情況,一直持續到狩獵結束。
憑藉着這頭吊晴大虎,赫連俊馳所帶領的南隊,毫無疑問摘得了桂冠。
在晚上的慶功宴會開席之前,夏候宇抱着夢寐以求的虎皮,想要找舒沫炫耀一番時,才發現她已早早地回了房,打算入睡。
夏候宇大聲指責:“你也太沒用了吧?啥也沒做,也能累成這樣?”
“小子,”舒沫淡淡地答:“我能堅持兩天,沒有從馬上掉下來,已經很不錯了~”
夏候宇聽她聲音有氣無力,詫異地揚起了眉:“真生病了?小爺叫御醫來瞧瞧~”
立夏在一邊早就擔心得不行,聽了這話,忙不迭地點頭:“有勞小公爺了~”
“不用,”舒沫心生煩躁:“只是累了,不想說話而已~”
“那好吧~”夏候宇有些不情願地站起來:“你早點休息~”
從認識那天起,不論處境如何艱難,印象中的她都能雲淡風輕,泰然處之。
他從未見過這樣消極的舒沫,一時半會,還真是很不習慣,邊走邊回頭:“這傢伙莫不是真的病了,卻礙着面子,在硬撐?”
“小子,一個人嘀嘀咕咕地在說啥呢?”冷不防,肩上搭了一隻手。
夏候宇拽了他就走,語氣很是急切:“明叔叔,你去看看舒沫……”
邵惟明攬着他的肩,半真半假地調侃:“就算沒法叫她母妃,起碼也該尊她一聲慧妃!連名帶姓的叫,算什麼?”
夏候宇將脖子一仰,硬梆梆地道:“關你屁事!父王都不管小爺!”
“得~”邵惟明拍拍他,轉身就走:“算我多管閒事還不成?”
“別走呀~”夏候宇拽着他的袖子:“小爺話還沒說完呢!”
“小公爺有何吩咐?”邵惟明做點頭哈腰狀。
“舒沫有點不對勁,我看八成是病了~”夏候宇憂心沖沖地道。
邵惟明聞言苦笑:“小子,她這病,我治不了~”
他偷偷問過侍衛,得知夏候燁昨晚來過宿營地。
證實了他心裡的猜想——舒沫突然情緒低落,魂不守舍,八成跟夏候燁有關。
她如果一直雲淡風輕,心若止水,他還可以安慰自己,她年紀小,情竇未開。再不然是她沒有眼光,不懂什麼是真正的男人。
可現在,她卻突然開竅了,這讓他心裡很不是滋味。
他想不通,燁哪一點比他們幾個強?他用了什麼方法,讓榆木疙瘩悟了道呢?
“這麼說,她真的病了?”夏候宇急了,掉頭就跑:“我去傳御醫~”
“等等~”邵惟明眼疾手快,順手將他拎了回來:“這種病,誰也治不好。你老實呆着,別給她添亂就成~”
“這麼說,竟是絕症?”夏候宇一驚,小臉煞白。
邵惟明啼笑皆非:“你說是就是吧,總之,別去打擾她,明白嗎?”
這傻小子,嘴裡說得比誰都狠,心裡卻比誰都緊張她呢~
這樣也好,都說後孃難爲,至少不必擔心小宇會爲難她了。
“你騙人!”夏候宇瞧他的神色,已知猜錯,恨恨地推開他,轉身跑了。
第二日一早,按原訂計劃,大部隊啓程返回京城。
舒沫初時很淡定,越接近京城越不安,馬車入了京城之後,慢慢變得焦躁,不時掀開簾子往外面瞧一眼,也不說話,搞得立夏和綠柳跟着一起緊張。
終於看到睿王府的朱漆大門之時,舒沫忽然站了起來,伸手就去揭馬車簾子。
綠柳一臉狐疑:“小姐,你是不是內急?”
舒沫一呆,回過頭來,見立夏和綠柳一致疑惑地瞪着她。
“也,”這時才意識到,她是在馬車裡,訕訕地答了一句,緩緩坐回椅中:“不是很急~”
剛纔那一瞬,若不是綠柳喚住她,只怕真的會跳下馬車,奪路而逃。
這種類似近鄉情怯的感覺,對她來說,十分陌生。
忽然間,她不知要如何面對夏候燁——這個結婚快半年,名義上的老公,實際上的合夥人。
“再忍忍,很快就到了~”綠柳見她頰飛紅雲,以爲她心生窘迫,忍了笑小聲道。
舒沫沒有吭聲,開始認真盤算,見了面之後,第一句話該說什麼?
腦子飛快地轉着,轉瞬間已想了幾十種開場白。
每一種都很優雅,很有技巧,很自然……
一切都跟以前一樣,沒什麼不同。只要她保持正常,沒有人能瞧出她的異樣。
可,不知爲什麼,一想到他站在自己的面前,想到他的聲音,所有的心理建設全都不管用了。
她的臉會不由自主發熱,心跳更是莫名其妙地變得飛快。
怦怦怦,跳得那麼有力,那麼大聲,她真害怕被他聽到,從而窺破她的內心。
“到了~”立夏的聲音,打斷了她的胡思亂想。
舒沫深吸口氣,強裝淡定地搭着立夏的手臂優雅地下了車。
她以爲自己做得很好,觸到立夏驚訝的眼神,她才知道自己抓痛了她。
“對不起~”舒沫臉一紅,忙不迭地鬆開了她。
很快,她發現所有的擔心都是多餘的——夏候燁根本不在王府,他已經於昨天晚上,離開了京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