欲加之罪

“中途若有人違約,該如何懲處?”夏候燁握着筆,意味深長地看着她。

舒沫心中“別”地一跳,差點就轉過頭去看香爐。

“怎麼,”夏候燁嘲諷地彎起脣:“你不會只想了條件,沒想好怎麼處罰吧?”

舒沫自然絕不會承認犯了如此低級的錯誤,淺淺一笑:“條件是我提的,所以,我打算把處罰權交給王爺。這樣,才公平合理。”

不怕不怕,連綠柳都不知道她在薰香裡做了手腳,他就更不可能了。

夏候燁曲指,彈了彈手中已簽下她大名的條約:“可是,你似乎沒機會了。”

他若說不做任何處罰,所謂的約法三章,無疑就變成了一紙空文。

舒沫神色自若:“王爺是何等身份,答應過的事怎會反悔?”

“兵不厭詐~”夏候燁冷冷地道。

“王爺若要自降身份,我也無話可說。”

夏候燁面容冷竣:“我不會,不代表別人也不會。”

“我沒那麼傻。”舒沫淡淡地答。

今夜的夏候燁,比任何時候都更有侵略性,更危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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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一時亂了方寸,這纔給他挑了錯處。

換了平常,或者換個對象,絕不會發生這種事。

夏候燁輕哼一聲,低頭在合約上加了一句:“違約者,視爲自動認輸。”隨即簽上大名,將其中一張遞給舒沫,另一張隨手擱在百寶架上。

不知爲何,看着合約上龍飛鳳舞的“夏候燁”三個字,舒沫忽然生出不妙的感覺。

終於,乘他不備之時,偷偷瞥一眼香爐。

這,應該不算是故意陷害吧?

管它呢,他又沒有任何損失,當然不算!

她自顧自地下了結論,心安理得地坐到桌邊,開始祭她的五臟廟。

這一晚,許是簽了那紙合約,夏候燁竟真的未有分毫逾矩之處。

舒沫大爲得意,窗外電閃雷鳴,風雨交加,也睡得格外安穩。

*好眠,醒來時早已風停雨止,睜開眼睛撞到他漆黑深沉的眸子,也不知哪根神經不對,搭錯線地道了聲:“早~”

夏候燁不語,只若有所思地看着她。

“今日不必上朝?”舒沫略有些不自在。

他不答反問:“今日還不去給母妃請安?”

舒沫滴汗:“再不去好象有點不合理了,對吧?”

可是去了,明擺着要給那些人譏嘲。

她雖不懼,卻也不願意用唾沫星子洗澡。

“我無所謂。”夏候燁說着,自顧自地掀被下了*:“你自己做決定。”

去就去,她何時懼怕過人言?

舒沫輕哼一聲,披衣下*。

洗漱畢,徑直帶着立夏往怡清殿走去。

果然,一路上受盡異樣目光。

誰說古代通訊落後?流言傳播的速度,不曉得有多快!

第一個在院外等候的是祝姨娘,她見了舒沫,倒是神色如常:“妹妹的傷,好了?”

倒是她身邊的尋雁,毫不掩飾對舒沫的厭惡,虎視眈眈地瞪着她。

舒沫點頭微笑:“多謝姐姐掛念。”

立夏不動聲色地挪了幾步,擋在舒沫身前。

“喲~”戚姨娘人未至,聲先到:“這是誰呀,旬月不見,都快不認識了。”

舒沫保持淡定:“這傷,養得是久了些。”

戚姨娘和秦姨娘一前一後,進到院中。

“嘖嘖嘖~”戚姨娘繞着舒沫前後轉了兩圈,又是搖頭又是咂舌:“妹妹身嬌肉貴,在太妃面前跪了片刻,便在*上將養了大半個月。本以爲昨夜這一鬧,沒有一年半載,必不能見妹妹的面。誰想到……”

說到這裡,她美眸一轉,掩住脣,咯咯嬌笑:“真沒想到,王爺的恩澤,竟有療傷的神效!”

舒沫沉住了氣,淡聲解釋:“昨日大舅來訪,言及家中出了點狀況。妹妹一時心亂,失了方寸,這才冒然跑去求王爺,讓姐姐見笑了。”

“妹妹也太不愛惜自個的身子了!”秦姨娘一副長者的模樣:“就算有再多的苦衷,昨夜又是風又是雨的,怎麼就在院子裡跪了那麼久呢?”

“姐姐教訓的是,”舒沫態度恭謹:“是我莽撞了。”

“王爺權傾朝野,手握重兵,是做大事的人。”秦姨娘淡聲道:“府裡的女眷也不在少數,若是今ri你爲舅老爺哭鬧,明天她又爲父兄謀職……試問,王爺哪還有時間理朝政之事?”

舒沫低着頭,不吭一聲。

“沒準王爺心疼她,願意讓她鬧呢。”戚姨娘似笑非笑地盯着舒沫,句句帶着刺。

“那咱們就更不能恃*而驕了!”秦姨娘眉心一蹙,聲音變得嚴厲:“國有國法,家有家規。王妃雖然不在,咱們萬不能讓別人笑話咱們沒了規矩!”

“好了,”祝姨娘溫溫柔柔地道:“舒姨娘是官家出身,剛進王府,加上年紀還小,又是個極出挑的人物,愛掐尖爭*也是有的。姐姐不必動怒,慢慢教她就是。”

“喲,”戚姨娘拉長了聲音:“你倒是好性子!也是,全府上上下下誰不知道王爺愛的就是你的溫婉和順,善解人意?可惜,你就算裝得再厲害,她也學不來你家小姐的大度,肯把王爺的愛*,分你一分半分……”

祝姨娘漲紅了臉,嘴脣抖了半天,說不出一個字。

良久,才輕嘆一聲:“罷了,我說不過你們。”

舒沫垂着頭,做俯首貼耳狀,饒有興致地看她們互掐。

如果說秦姨娘仗着在夏候燁身邊呆的年深久遠,扮演的是“穩重得體,泱泱大度”的形象;那麼祝姨娘走的就是傳說中的“以柔克剛,溫柔婉約”的路線。

至於戚姨娘,似乎是個空有美貌,沒有大腦的花瓶,常期被秦姨娘把持,當槍使的角色。

但世事難料,人心更加難測。

她若真是這麼簡單的女人,怎能在如此複雜的環境裡生存下來?

“太妃有令,”翠珊從上房裡出來,站在抄手遊廊裡對着四人道:“讓你們都回去,以後只在初一,十五請安。”

“是~”幾位姨娘只覺無趣,對着上房方向施了一禮,各自散去。

“舒姨娘且留步。”翠珊又道。

秦姨娘幾個略略錯愕,皆停步回頭望向舒沫。

“是~”舒沫不動聲色,隨着翠珊進了上房,在碧紗櫥外等候。

翠珊在簾外稟道:“啓稟太妃,舒姨娘帶到。”

“跪下!”太妃的聲音裡,含着不可起錯辯的怒意。

舒沫一怔,只好跪了下去:“奴婢舒沫,給太妃請安。”

“賤婢!你可知錯?”竹簾裡,傳來陰冷低沉的女聲。

舒沫極小心地道:“奴婢進府時日尚淺,不知王府規矩,若有行差踏錯,請太妃寬恕~”

“好個伶牙利齒的賤婢!”太妃滿面怒容:“平日在王爺面前,也是這樣巧舌如簧,恃*生驕嗎!”

,何患無詞?

夏候燁與她的關係一直劍拔弩張,何來*溺,她又什麼可依恃的?

舒沫心知越辯只會令她越氣,只躬着身子,伏地認錯:“奴婢不敢,求太妃明察。”

“事實擺在眼前,何需再查?”太妃怒道:“你既敢用這張嘴,巧言令色迷惑王爺,本宮今日便罰你掌嘴一百,以儆效尤!”

話落,從兩旁一邊上來一個粗使的婆子,按住了舒沫的肩膀,迫使她昂頭向上,露出整張臉。

“愣着做什麼,掌嘴!”太妃喝道。

舒沫一驚,卻不敢掙扎,心道:怎麼這麼倒黴?遇到個極品老太婆,上來,不分青紅皁白,捉了就打!

這樣見一次打一次,一年後她還有命在嗎?

竹簾內,隱隱綽綽響起一道極細的女聲,不高不低,不疾不徐:“打不得~”

“這樣不知廉恥的賤婢,掌嘴是輕的,就算本宮要了她的性命又如何?”太妃餘怒未息。

舒沫卻從她色厲內荏的這番話裡,聽出她的態度已不如之前強硬。

“太妃打的不是她,而是王爺的臉。”靜萍姑姑一臉沉靜地低語。

初雪幾個雖不敢勸,卻都流露出贊同的意思。

“混帳!”太妃叱道:“她算什麼東西,也敢給王爺撐臉面?”

“她確實不是什麼好東西,上不得檯面。”靜萍姑姑依舊四平八穩,淡淡地道:“可誰教王爺看中了她,要立她爲側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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