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晨四更交五更之際,賢哥兒終於不負衆望的醒了過來,雖仍有些糊塗,一有點風吹草動便嚇得直往陸大奶奶懷裡躲,至少在陸文廷小心翼翼的問他還記得發生了什麼事之時,能顫抖着聲音說出個大概來,也能認得清陸文廷陸大奶奶並屋裡所有服侍的人,想來如太醫所說,只要人能在是夜醒來,好生將養一陣子,也就沒有大礙了。不是所有站都是第一言情首發,搜索你就知道了。
消息傳來,自老國公爺與陸老夫人以下,所有人俱是鬆了一口長氣,這才發現各自早已餓得是前胸貼後背,身體也乏得厲害,於是草草用了飯,便都躺下睡了個天昏地暗。
也所以,陸明萱次日早間沒有去榮泰居給陸老夫人請安,而是一直到下午申時,打聽得陸老夫人歇中覺已經起來,人也已緩過來了,才帶着丹青,去了榮泰居。
陸老夫人正坐在靠窗的榻上端了杯茶在手裡思忖着什麼,聽得陸明萱來了,纔回過神來,向她招手道:“我不是打發人傳了話兒,今兒都不必過來了,明日再過來嗎?”
陸明萱笑道:“我一個人在屋裡悶着也是悶着,更擔心老夫人的身體,不過來瞧一瞧,實在不放心。”
“我知道你是個孝順孩子。”陸老夫人嘆道,“若府裡其他人都跟你一樣,我也不必這麼大年紀,還都日日操心那些個亂七八糟的事了。”
陸明萱見老人家滿臉的沉重,忙笑着岔開話題道:“對了,怎麼沒瞧見張嬤嬤,她素日不是跟您老人家的影子一樣,您在哪裡,她便在哪裡,連晚間睡覺都不與你分開的嗎?”
陸老夫人想着陸明萱也是快出閣的人了,且昨日之事她不知道也已知道了,便是不告訴她後面的事,以她的聰明,只怕也約莫能猜出來,遂把後面的事大略說了一遍,“……我想着李氏到底是你二姐姐的親孃,萬一她得知了李氏的死訊後,對你大伯母心生怨懟,以後少不得又是一場禍事,便打發了你張嬤嬤親自去與她說,再把你祖父和大伯父與她安排的後路與她說道一番,既是消除她的怨懟,也是讓她安心,也有爲她張目的意思,但凡與我們家有點交情的人家都知道張嬤嬤是我身邊第一等得意之人,她的態度便代表我的態度,也省得齊家老太太與太太真以爲你二姐姐的孃家人不會與她撐腰了,再作踐她,哼,也不看看自己是什麼身份,我陸家的女兒也是她們作踐得起的!”
陸明萱這才知道李姨娘已經死了,陸明麗之所以還能有再嫁的機會,從某種意義上說,也是李姨娘以自己的死換來的,不由暗歎了一口氣。
陸明麗何其不幸,攤上陸大夫人這樣的嫡母,她又何其有幸,能有李姨娘這樣的親孃,只是待她知道自己能脫離苦海獲得新生竟是自己親孃以命換來的後,不知道心裡會是什麼滋味?
又聽得陸老夫人冷哼道:“徐氏那個蠢貨,我都懶得說她了,說來我也是女人,如何能不明白她的心,這世上又有哪個女人是真能毫無芥蒂善待自己丈夫的妾室與庶出子女的?可她也不想想,孩子總是無辜的,問題的根子還出在男人身上,若男人自己不願意納妾不願意庶出子女出生,誰還能強迫他不成?她要怨,就怨你大伯父啊,把氣都撒到你二姐姐身上算怎麼一回事,庶出子女有了出息,對她的兒女不也是一重助力嗎?如今可好,害得你二姐姐落到那樣的境地,她自己也沒有討到便宜去,不但被你大伯父剝奪了主持中饋的權利,你大哥哥與大嫂子還怨上了她,只有傻子,纔會做這樣傷敵一千自損八百的事呢!”
就像陸老夫人當年,再不待見陸中景,也不曾真正做過傷害他的事,她恨的始終是老國公爺與郭老姨娘,若不然,陸中景等不到年長後自己長廢,小時候便已被養廢了。
且陸老夫人也不像別家的婆婆那樣,動不動就賞人給自己的兒子,事實上,她從不曾主動賞過任何人給陸中冕和陸中昱,亦連庶出的陸中景都不曾賞過,正是因爲她當年吃過丈夫過度寵愛妾室的苦頭,己所不欲勿施於人,作爲一個婆婆,她算是做得夠好了!
長輩的是非陸明萱不好議論,便只是沉默不語,心裡卻在想着,陸老夫人方纔那句‘若男人自己不願意納妾不願意庶出子女出生,誰還能強迫他不成’可真是說得太對了,若陸中冕當年不納李姨娘,又豈會有今日的禍事?
可即便如此,陸中冕在世人眼裡依然是難得潔身自好的好男人,譬如此番之事,若是讓旁人知道了,都只會說陸大夫人的不是,而沒有人會說陸中冕半句不是,這便是世情,更是身爲女子的悲哀,什麼時候,這世上所有的男人都能主動做到一生一世一雙人了,該有多好?
祖孫兩個正說着,張嬤嬤回來了,穿了件丁香色的杭綢素面褙子,戴了赤金的簪子和耳墜,破天荒打扮得很是華麗,襯得整個人都年輕了幾歲似的。
但她臉上的表情卻滿不是那麼一回事,眉頭緊鎖,欲言又止,一看便知道今日這趟齊家之行只怕並不順利。
陸老夫人見狀,因說道:“你有話只管說便是,萱丫頭也不是旁人,而且她也是快出閣的人了,這些事情知道一些,於她也沒有壞處。”
張嬤嬤便沉聲說道起來:“二姑奶奶在齊家的日子的確不甚好過,我過去時,她正在齊家老太太跟前兒立規矩呢,不過茶水稍稍燙了一些,只怕也是齊老太太故意找茬,便當着滿屋子下人的面兒,將二姑奶奶狠狠斥責了一通,聽得是老夫人特意打發我去的,我又有意將態度表現得強硬一些,她才收斂了幾分,讓二姑奶奶帶了我回她院裡說話兒……”
陸明麗的院子倒是很大布置得也不錯,但一點男人生活過的氣息都沒有,顯然那齊長楓素日根本不來她屋裡,也所以,不論是之前在回來的路上遇上的下人們,還是她院裡的下人們,待陸明麗這個大奶奶都不甚尊重,畢竟一個連丈夫都籠絡不住,兩層婆婆又擺明了不待見,在孃家還沒什麼地位的女人,實在沒什麼值得大家尊重與忌憚的。
張嬤嬤當即便憋了一肚子的氣,就像陸老夫人說的,齊家也不看看自家是什麼身份,陸家的女兒也是他們作踐得起的?
還是想着陸明麗至多再忍他家一兩個月,便要一輩子與他們橋歸橋路歸路了,方勉強按捺住了心底的忿怒,請陸明麗屏退下人,斟酌着將昨日之事,連同老國公爺、陸老夫人和陸中冕的態度都與她說了一遍。
“……二姑奶奶聽說李姨娘已經去了後,狠哭了一場,一疊聲的說李姨娘‘糊塗’,求我回來與老夫人說,能否開恩讓她去家廟送李姨娘最後一程?我想着二姑奶奶雖不能算是李姨娘的女兒,到底李姨娘十月懷胎生她一場,如今她去了,二姑奶奶想要去送她最後一程也是人之常情,便代老夫人允准了她,還請老夫人恕我自作主張之罪。”張嬤嬤說着,便要屈膝跪下請罪。
陸老夫人卻擺手道:“羊有跪乳之恩,鴉有反哺之義,她既有這個心,就讓她去罷,到底生了她一場,說來又是爲她死的,不讓她去,只怕她一輩子都不能安心,指不定還會心生怨懟。你明兒便打發個人去與她說,讓她就這兩日去罷,省得屆時已落了葬,連最後一面都見不着了。”
昨兒大家臨散前,陸老夫人說起李姨娘的喪事,想着她到底是上了族譜的姨娘,又生了陸明麗,若因她死得不光彩便胡亂葬了反而惹人生疑,遂徵求老國公爺和陸中冕的意見,將其靈柩送到家廟裡去停牀,由八人擡的小擡起槓,再請一班和尚念《往生咒》,過了頭七便下葬。
老國公爺與陸中冕都同意了,並連夜打發人將李姨娘的屍體送去了家廟,就說是得疾病死了的,怕留在家裡過了人,故而陸老夫人會有讓陸明麗去家廟送李姨娘最後一程之說。
陸老夫人待張嬤嬤應了,又問起她陸明麗得知老國公爺與陸中冕同意她隱姓埋名再嫁之事後的反應來,“……李姨娘的死固然讓她傷心,聽得自己後半輩子總算有了指望,她應當能稍減悲傷,自此安心了罷?”
張嬤嬤聞言,面露猶豫之色,片刻方道:“二姑奶奶說,好女不事二夫,她雖沒有與二姑爺正經圓房,……身體卻被二姑爺看光了,也算是二姑爺的人了,就這樣與二姑爺分道揚鑣,再嫁他人,她實在過不了自己那一關,想求大爺先敲打敲打二姑爺,看他能否有所改變後,再最終決定要不要繼續跟他過下去,若是他能改好,結髮夫妻不比他人,她便與他過下去,若他實在死性難改,那她也沒什麼可留戀的了,求老夫人再給她半年的時間試試,如此不管結果好壞,至少她將來都不會有任何遺憾與後悔……”
一席話,說得陸老夫人與陸明萱都是大吃一驚,大年初二那日看陸明麗的樣子,分明對齊長楓就是深惡痛絕,一副巴不得與之劃清界限的樣子,怎麼可能會忽然就對他情深義重起來,還說什麼‘結髮夫妻不比他人’,她對齊長楓真有那麼深的感情?
之前還可以說她是礙於陸大夫人這個嫡母,怕嫡母苛待生母,不敢將自己的委屈說出來,更不敢有離開齊家再嫁他人的奢望,可現在情勢發展到這個地步,她再無任何顧忌,怎麼反倒縮手縮腳起來,——難道這其中另有隱情?
陸老夫人因皺眉說道:“那齊長楓擺明了是個死性難改的,不然齊家老爺與太太也不會打也打了,罵也罵了,他卻至今仍這個樣子了,就更不必說齊家老太太與太太都不是好相與的,她到底怎麼想的,難道還真指着姓齊的能浪子回頭不成!”
張嬤嬤道:“我想着二姑奶奶許是顧忌着大爺與大姑娘將來……便說讓她回來隱姓埋名再嫁的主意正是大爺提出來的,請她只管放心,可她卻堅持要再給二姑爺也給自己一個機會,說橫豎至多也就半年的時間,求老夫人成全了她。還說如今李姨娘去了,她就算不能算李姨娘的女兒,於情於理也該爲李姨娘服一年的喪纔是,屆時她若回來了,這段時間府裡該如何安置她,萬一不慎被人察覺本已‘死’了的她竟還活着,豈非橫生枝節?我倒是覺得二姑奶奶的這個顧慮也有一定的道理,老夫人怎麼看?”
“也罷了。”陸老夫人沉吟道,“橫豎也就多幾個月的時間而已,她年紀輕輕的,忽剌剌說沒就沒了,也難免讓人動疑,若是病上個三五個月一年半載的時間再沒的,便沒人會動疑了,你明兒打發人去回話時,就說她的兩個要求我都同意了,讓她安心。”
張嬤嬤應了,適逢幾個管事媽媽來回事,陸老夫人早年雖主持中饋慣了的,這些事根本難不倒她,到底上了年紀的人了,精力有限,很快便累了。
“要不,以後讓大家有什麼事便先回了萱姑娘,橫豎萱姑娘前陣子也曾跟着大夫人和大奶奶當家理事,若是萱姑娘能發落的,便先發落下去,若是不能的,再來徵求老夫人的意思,如此老夫人也能輕省許多,萱姑娘呢,也能跟着歷練一番。”張嬤嬤見陸老夫人滿臉的疲憊,遂建議道。
陸明萱第一反應便是欲推脫,但見陸老夫人滿臉的乏色,想着她馬上就是六十歲的人了,誰家到了她這個年紀的老太太,還要勞心勞力親自管家的?橫豎賢哥兒已經醒了,再將養一陣子應當就能大好了,屆時陸大奶奶自會將府裡的中饋給接過去,自己至多也就短時間內幫着照看一下而已。
便沒有將拒絕的話說出口,只道:“若是老夫人不嫌棄,明萱很願意能爲老夫人分憂。”
陸老夫人卻擺手道:“賢哥兒已經醒了,至多將養個幾日也就大好了,屆時這些個瑣事自有你大嫂子接手,我不過就累這幾日而已,沒什麼大不了的。”
徐氏如今只怕正處於滿心怨恨,逮誰咬誰的狀態,之前是她親自開口讓萱丫頭幫着理事的,如今卻是她被剝奪了管家大權之後萱丫頭繼續理事,結果雖一樣,過程卻大相徑庭,若讓萱丫頭因此被她給記恨上就划不來了,她如今是被兒子厭棄了,可只要廷哥兒一日是這定國公府的世子,未來的定國公,她便早晚有翻身的機會。
屆時她要直接爲難萱丫頭一個出嫁了的侄女不容易,一旦萱丫頭在夫家遇上了什麼事,需要孃家人爲其出頭時,她攔着不讓陸文廷去幫萱丫頭出這個頭卻是易如反掌之事……陸老夫人不想因小失大,她終究上了年紀,護不了萱丫頭多久了,徐氏卻還年輕呢!
張嬤嬤身爲陸老夫人心肝脾肺一樣的存在,略一思忖便明白了陸老夫人的顧慮,爲怕陸明萱不明白,因此心生芥蒂,吃過晚飯陸明萱告辭離去時,她還有意找藉口跟了出去,點了陸明萱幾句,“……萱姑娘可千萬別多心,老夫人都是爲了你好。”
陸明萱之前其實已約莫猜到了陸老夫人的用意,如今明確聽張嬤嬤點出來,不由滿心感動,鄭重點頭道:“嬤嬤放心,老夫人待我的好,我心裡都明白。”
不然就定國公府內院如今不過幾個主子而已,水卻能深成這樣,甚至動不動還出人命這種情況,她還真不想再住回來,說到底,都是爲了陸老夫人而已。
回到空翠閣,陸明萱想起這短短兩日一夜發生的事,雖都與她無關,心裡依然悶悶的,往常晚間總要與丹青丹碧等人說笑一回,再不然就是看一會兒書或是做一會兒針線的,今日卻是沒那個心情,草草梳洗了一番,便躺到了牀上去。
卻是翻來覆去都睡不着,不知不覺便想到了凌孟祈,想到了他當初求娶她時的承諾,‘惟一心一意與萱妹妹廝守’,往常她還對這話深信不疑,今日卻忍不住患得患失起來,他與自己如今正是情濃之時,自然敢發這樣的誓,待到將來彼此的感情漸漸淡了下來,轉化爲了彼此相依相守的親情時,他還能做到堅守自己的承諾嗎?
話說回來,又有那個女兒家初嫁時是沒有幾年好日子過的,當初陸大夫人初嫁陸中冕時,難道就沒有存過“一生一世一雙人”這樣美好的願望不成?
陸明萱不由無聲的嘆了一口氣,隨即覺得有些口渴,遂隔着幔帳叫了一聲外間值夜的丹碧,“口渴了,給我倒杯茶來。”
幔帳應聲被撩開,一隻青花瓷的茶杯被遞到了陸明萱面前,她接過喝了半盞,才後知後覺的想起方纔那隻手不像是女子的手,因忙擡起了頭來。
果然給她端茶的人不是丹碧,而是一身鴉青直裰的凌孟祈。
“呼——”陸明萱撫着胸口長出了一口氣,嗔道:“你怎麼來了,也不讓丹碧通傳一聲,嚇我一跳!”
說完,忽地想起自己僅只穿了中衣,兩頰不由發起燙來,忙紅着臉背過了身去,小聲道:“你先去外面等着我,等我披件衣裳再出來與你說話。”
凌孟祈藉着牆角戳燈發出的朦朧的光深深看了她一眼,只覺怎麼看也看不夠,才溫柔的應了一聲:“好。”,放下幔帳,去到了窗前的榻上坐定。
幔帳後陸明萱忙將外裳穿好,就將頭髮隨意綰了個纂兒,拿一丈青固定住後,才撩開幔帳下了牀,坐到了凌孟祈對面去,問道:“你今兒怎麼會忽然來了,不是說這陣子都很忙,沒空來的嗎?”
凌孟祈看了她一眼,道:“聽說府裡這兩日出了大事,雖說知道與你無關,不來親眼瞧一瞧你,到底不放心,你還好罷,沒受什麼無妄之災罷?”
陸明萱心裡本就有些壓抑,很想找個人說說話兒排遣一下,遂搖頭道:“我一切都好,只是想到無論是下毒害人的李姨娘,還是推二姐姐入火坑的大夫人,都各有各的委屈,各有各的怨恨,還有二姐姐,她還那麼年輕,以後還不知道會怎麼樣,心裡實在有些難受罷了……”
錦衣衛專司窺伺百官之事,定國公府昨日具體發生了什麼事,瞞得過別人,卻瞞不過凌孟祈,他見陸明萱心緒不佳,有意開解她道:“定國公府其實已算是好的了,僅我所知道的,京城裡就好幾戶人家因嫡庶之爭,連鶴頂紅這些劇毒都出動了,橫豎與你無關,你不必放在心上。”
陸明萱想說定國公府此番也出動了砒霜,比鶴頂紅又能好到哪裡去,可見凌孟祈一臉的不以爲然,就像是在說嫡庶之爭是這世間再尋常不過的事,忽然就有些意興闌珊起來。
好半晌才低低道:“你雖起過誓惟一心一意與我廝守,但這世間什麼都能控制,惟獨感情是最不能控制的,萬一將來你又遇上可心的人了,想與她在一起,請千萬要提前告訴我,屆時不管是和離還是休棄,我一定不會纏着你……我不想讓自己變成那等面目可憎的正室太太,也很怕自己有一天會忍不住做出與大夫人一樣的事,我希望你能明白……”
話沒說完,已被凌孟祈沉聲打斷:“我這輩子既已認定了你,便絕不會再改變,你說這樣的話,究竟是信不過我,還是信不過你自己?”
他說完,便抿緊了薄脣,渾身散發着一股拒人於千里之外的冷漠氣息,但眼裡卻分明有受傷之色一閃而過。
陸明萱話一說口便暗暗後悔了,凌孟祈待她的心意她再明白不過了,她說這樣的話,不是明擺着往他心口捅刀子嗎?
情急之下,她也顧不得旁的了,一把拉了他的手便急聲道:“我沒有旁的意思,我只是一時有感而發罷了……而且我方纔的話,也不是我的心裡話,我真正想說的,其實是你必須答應我,一輩子都不得納妾,都不得對我有二心,否則不是你休我,而是我一定會休了你……”
凌孟祈雖仍冷着一張臉,卻順勢反握住了她的手,沉聲道:“倒數第二句話我沒聽清,你重複一遍。”
陸明萱有些不知所措,他這是要做什麼,但仍依言重複了一遍:“否則不是你休我。”
“不是這句,前面三句一起說!”
“哦,你必須答應我,一輩子都不都納妾,都不得對我有二心。”陸明萱還是不知道他要幹什麼。
凌孟祈卻已道:“這就對了,你只需要直接告訴我,一輩子都不能納妾,一輩子都不能對你有二心就對了,還拐彎抹角說那些虛假的話做什麼,什麼時候,我們之間也需要說那些虛假的話了?你是我好不容易纔求來,早已打定主意要過一輩子的,我怕你哪日不要我了都來不及,有怎麼敢對你有二心,你對我沒有信心也就罷了,怎麼對自己也沒有信心起來?”
陸明萱不由有些訕訕的,“我這不是因爲這兩日發生的事,說到底國公爺要負很大一部分責任,所以纔有感而發嗎?白日裡老夫人告訴我,所有嫡庶之爭的根子都出在男人身上,若男人自己不願意納妾不願意庶出子女出生,誰還能強迫他不成……我便忍不住胡思亂想了。或許男人們都覺得姨娘通房的不過只是貓狗一般的玩意兒一個,喜歡呢就逗弄她一會兒,不喜歡呢就撂在一旁,實在不是什麼了不得的大事,可這世上又有哪個女人是願意有別的女人與自己分享丈夫的?”
說着嘆了一口氣,“而且姨娘通房怎麼可能與貓狗一樣,貓狗會有感情,會得隴望蜀,會有了好的還想要更好的嗎?正房太太日日看着搶了自己丈夫的女人在自己面前晃,還要被迫對別的女人與自己丈夫生的孩子與自己的孩子一視同仁,天長日久的,心裡又豈會沒有怨懟?所以,你必須答應我,一輩子都不許納妾,一輩子都不許對我有二心,別的東西我可以與人分享,自己的丈夫卻絕不可能,否則,我也不與別的女人算賬,只與你算賬便是!”
這一次,她的語氣前所未有的堅定,看向凌孟祈的眼神也是前所未有的堅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