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子涵在走過去落座的時候下意識地看了賀長麟一眼,見賀長麟的視線正落在別的地方,沒有看她。
一直關注她的樊千睿注意到了她眼神的方向,以爲她是在害怕賀長麟,不由得在心裡嘆了一口氣。
看在她這麼小心翼翼的份兒上,今天晚上自己要注意一些,別讓她太爲難纔好。樊千睿心裡清楚,白子涵躲着他,要是讓她進一步覺得和他的接近會讓賀家人誤會,她肯定會跑得更遠。
剛纔從昱辰出來的時候,他就注意到了,不知什麼時候,白子涵的身邊竟然有了司機和保鏢——那兩個人應該是司機和保鏢吧——還公然帶到公司去了!究竟發生了什麼事?爲什麼他竟然一點兒風聲也沒有聽到?
得找機會好好問問,他在心裡盤算了一下,突然覺得,就在這裡問最好了,順便還可以觀察一下賀長麟的反應,就是可能會讓子涵覺得有些尷尬,所以,他一時陷入了猶豫。
就在這時,他被白子涵手上的戒指晃了一下眼。
看着白子涵左手無名指上象徵着已婚的戒指,樊千睿的心裡很不舒服——白子涵什麼時候開始戴戒指的?
他沒有想到,就在這麼一段短短的時間內,他不過是專心於如何和賀長麟搭上私人關係而已,沒想到在白子涵身上就發生了這麼多的變化。
她的身邊如果一直有司機和保鏢,是不是意味着以後他和她就再也不能像以前那樣見面了?樊千睿深深覺得很有可能。
他心裡的疑問太多,漸漸的,他的私慾佔了上風,在心裡對白子涵說了聲對不起之後,他狀似不經意地問道:“剛纔你車上那兩個人是誰啊?你請了專門的司機來幫你開車?”
這個問題其實很安全,因爲大家都有眼睛,的確是看到白子涵的車上有兩個人,而且那兩個人把白子涵送到餐廳之後也沒和他們一起吃飯,而是在賀長麟的司機和私人助理的招呼之下另外開了一桌,連同樊千睿的司機一起。
其他人,除了賀長麟,聽到樊千睿問這個問題,都把耳朵豎了起來,感覺有八卦可以聽了,雖然他們都不知道是什麼八卦。
白子涵手一抖,呆滯地看着樊千睿,不明白他怎麼突然就把話題扯到了她的身上。
她從他的眼睛裡看不到任何情緒,似乎也沒有之前看見她的時候的那種灼熱的情感。她把視線移開,鎮定而又簡短地回答道:“對。”
“怎麼想到請人開車了?”樊千睿繼續問道:“我們上次見面的時候你還是自己一個人開車來的。”
這話很正常,但是聽在不同人的耳朵裡就有不同的含義。
就比如說賀長麟,此時,他的眼神就閃了一下,心想:白子涵和樊千睿難道經常見面?他們上次見面又是什麼時候?白子涵一直在他們的眼皮子底下,總共就沒有幾次出去的,這兩個究竟是什麼時候見面的?
白子涵在心裡深吸了一口氣,告訴自己別怕,朋友約着在外面見面很正常,賀長麟不就碰到過她和龔文楠在外面吃飯麼,而且,她都已經在他面前主動承認了:樊千睿是她朋友。
“這個事情說來話長,改天我再告訴你吧。”她說道。
樊千睿並沒有打算太過於爲難白子涵,既然她說改天再告訴他,那他就願意等。
只是他帶過來的屬下並沒有這樣的自覺,直接就冒出了一句話:“白秘書你請的司機也是在昱辰上班的嗎?你們公司還可以兼職給同事當司機啊。”
這種問題問出來,白子涵不解釋都不行了。
“這怎麼可能?”她半真半假地笑道:“我最近有一次下班開車回家的時候差點兒被劫匪劫了,所以家裡幫我臨時請了個保鏢護送我上下班,公司知道了情況之後,給了我優待,允許我的臨時保鏢進出公司。”
在座的昱辰的員工都是知情的,他們聽見白子涵的這個版本,都以爲她只是爲了維護公司的面子而已,畢竟,公司員工出了那樣的事,並不光彩。
樊千睿和他的員工都當了真。
“你遇到了劫匪?”樊千睿一驚,擔憂溢於言表,“什麼時候的事?怎麼沒有聽你說過?”
白子涵在心裡暗叫一聲:糟了,好像編的故事嚴重了一些,現在該怎麼補救?
賀長麟聽見樊千睿這句話,心裡卻瞬間爽快了許多:看來,樊千睿這個朋友對白子涵來說也不怎麼重要,不然他怎麼會對她最近發生的事一無所知。
白子涵一邊懊惱着一邊硬着頭皮回答道:“也不是什麼大事,只是差點兒遇到而已,我就誰也沒說,就只跟家裡人說了。”
“沒事就好。”樊千睿總覺得哪裡怪怪的,他強壓下心中的怪異感,適時地恭維了一句:“看來昱辰的管理很人性化啊,賀董真是管理有方。”
他笑着轉頭看了看賀長麟,卻沒在他臉上看出任何的感情波動來。這位,該不會是萬年冰山吧,難道他在下屬面前都是這樣一幅表情?雖然賀長麟說過,樊千睿可以叫他賀大哥,但是在今天這種場合,再加上賀長麟這樣的表情,他並沒有這樣叫,而是規規矩矩地喊了一聲賀董。
賀長麟的視線有意無意地在白子涵臉上掃過,淡淡地說道:“只要不影響到工作,我一向很寬容。”
白子涵在心裡吐槽了一下賀長麟的這句話,他哪裡寬容了?
賀長麟掃了白子涵一眼這個眼神,清晰地落在了樊千睿的眼中。
他的眼神沒有任何溫度,一如他的表情,讓樊千睿誤以爲他並不是很待見白子涵。
樊千睿想,賀長麟不待見白子涵也是正常的,她畢竟是他堂弟的遺孀,要是他對她好了,說不定會招來閒言碎語。所以,剛纔的這個眼神不能說明什麼問題,樊千睿完全從賀長麟的身上窺探不到賀家的人對白子涵的態度。
“我很好奇,樊總和白秘書是怎麼認識的?樊總你之前不是一直在國外嗎?難道你們是校友?”
或許是覺得這個話題要是繼續下去一會兒會顯得自家老闆徇私,又或許是熱情好客的主任覺得自家老闆太嚴肅了,活躍氣氛的重任都在他的肩上,就強行轉移了一個看上去比較輕鬆的話題,只是這話題,還是圍繞在白子涵和樊千睿的友誼上。
白子涵還在笑着,只是感覺到自己臉上的肌肉有些僵硬。
見白子涵沒有回答的意思,樊千睿主動說道:“不是。其實我跟她還算不上老朋友,只是我們比較有緣。那個時候我剛回國沒多久,就開着車到處逛,熟悉一下這個對我來說變得有些陌生的城市,偶爾也會把車停下來走走。然後,我就看到了子涵,你們都不知道,我看到她的時候有多危險。”
他故意賣了個關子,果然,順利地勾起了大家的興趣。
“賀董您有沒有興趣聽一聽?”樊千睿笑着問道:“一直在說我和子涵的事,我擔心您會覺得很無趣。”
賀長麟不太喜歡樊千睿說話的方式,顯得他樊千睿和白子涵關係很好,而他賀長麟只是一個外人似的。鑑於對方似乎並不知道白子涵和賀家的真實關係,他不動聲色地說道:“沒關係,什麼都可以說。”
樊千睿笑道:“您不覺得無趣就好。”
他繼續說道:“我和子涵第一次見面的時候,她那個時候在開小差,連身邊有一輛大貨車轉彎都不知道,我剛好在她旁邊不遠,看見她站的位置很危險,就趕緊拉了她一把。”
“咦,那你不是還救了白秘書的命?”樊千睿的一個隨員驚呼道。
樊千睿呵呵笑道:“哪裡有你說的這麼嚴重?我當時就是覺得她的站位很危險,所以才條件反射地拉了她一把而已,如果我不伸手,我們的白女士福大命大,一定也不會有事的。”
白子涵臉上的笑容有些僵硬,樊千睿是個守信諾的人,那天她怎麼叮囑他的,他就怎麼說的,一個字的出入都沒有。她的心裡,突然就有些愧疚,因爲,她讓樊千睿幫她撒了謊。
“我是把你當成我的救命恩人來看待的。”白子涵雖然是笑嘻嘻地說這句話,不過神情卻很認真,然後,她又半開玩笑地說道:“不過雖然我們關係好,但是你千萬不要向我打聽賀董的消息,特別是關於他的八卦,我就算知道都不會告訴你的。”
樊千睿一愣,然後噗嗤一聲笑了,“你這樣說,我不是很好奇麼?你還不如不說。”
其他人都哈哈大笑,不管這笑聲是不是發自內心的。
話題就此轉移開去,白子涵心裡莫名地鬆了一口氣。
樊千睿心裡卻有淡淡的擔憂,似乎,惹白子涵生氣了。
薛海玲覺得今天真是大飽眼福,雖然一直擔心着賀長麟心裡不痛快,但他似乎也並沒有很不痛快。她想,這或許是今天的會面氣氛還算比較融洽的原因,老闆心情好,自然什麼都好說。
她很是樂觀,卻不知道賀長麟之所以看上去雲淡風輕,其實心裡一直在數着哪些地方讓他感到不痛快了,特別是看見白子涵和樊千睿有說有笑、又是追憶往事又是開玩笑的,心裡那個不痛快啊。他把他的這些不痛快一併攢着,只等着回去跟白子涵好好算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