婚期定在下月初九, 請帖一早就發了出去,白執的朋友不多,胡說的朋友不少, 兩邊加起來統共有一兩千張。
妖族喜豔麗, 天界喜素雅。
天妖兩族聯姻, 喜帖別具特色, 封面是大紅的底色金漆燙字, 扉頁則選了奢華內斂的古銀色,剛好是白執帝君與狐王的結合。
不過,由於藍燦舉辦的蹴鞠比賽安排在月底, 在成親之前,兩人還得先去人間觀看他的比賽。
專門的蹴鞠賽場, 面積很大, 圍了一圈的觀衆席上坐滿了人, 放眼過去烏烏泱泱的得有好幾千。
藍燦沒什麼朋友,來觀賽的除了當地的百姓和其它球員們的親友團, 其他都是墨煬認識的,當然胡說也認識,比如宿莽、比如巫咸,都是自小一起玩到大的嘛。
胡說到時,他們也都已經到了, 坐在第一排中間視野最開闊的位置。
雲察與君玄也在。
兩人的座位沒有挨着, 中間隔了兩個, 正好留給胡說跟白執。不用猜, 一看就知道兩人還沒和好, 雲察是衝墨煬的面子來的,而君玄則是來給藍燦捧場的。
“胡悅, 你與帝君的請帖我昨個兒就收到了,恭喜恭喜啊,好事將近。”夫黨說。
胡說在雲察旁邊坐下,回頭道:“同喜同喜,你的請帖我們也收到了,恭喜你又納了二房。”
“噗噗噗。”巫咸沒憋住,笑出了聲,“二房算什麼,人家連三房都物色好了,要不是虎後一哭二鬧三上吊,死活不同意,虎王是打算兩個一起娶的,好乘齊人之福。”
甯戚幫腔兒,“本以爲你是個癡情的,沒想到見異思遷的速度都快趕上君玄啦哈哈哈。”
“咳咳吭!”
宿莽乾咳了幾聲,瞥瞥雲察。
甯戚一怔,趕忙住了嘴。
君玄與雲察兩人互不相讓,臉色一個比一個冷。君玄不時地還偷瞄雲察一眼,雲察甚至連看都不看君玄。
鼠王還真是,一如既往地哪壺不開提哪壺。夫黨幫忙打圓場,剝了顆糖塞嘴裡,道:“咱們帝君出手就是闊綽,連喜糖都要三界中頂尖兒的,好吃還不粘牙。胡悅,你那兒還剩不剩,要剩能不能再給我點兒。”
胳膊肘兒碰了碰白執,胡說問:“咱還剩嗎?”
白執望着綠茵場上奔跑的蹴鞠隊員,淡聲道:“虎王若喜歡,改日本帝差人多往你府上送些。”
胡說從兜裡摸出一顆糖遞給雲察,“來都來了,別臭着張臉,給,吃糖。”
雲察倒沒給胡說甩臉子,順從地接過喜糖,溫聲說:“狐狸,恭喜你。”
“謝謝。”胡說笑,“你一個人的祝福,頂他們十個八個。”
巫咸拿指頭戳他,“哎小胡悅你怎麼說話的,我們怎麼就抵不過雲察啦?大家還是不是好兄弟,還是不是過命的交情?”
“哎呀別吵別吵,看比賽看比賽!”
胡說跟他們鬧成一團,白執含笑在旁邊看着,滿眼寵溺。
“帝君!好巧啊,您怎麼也在這兒?”
這時,後排座位上突然有人叫白執的名字。胡說跟着轉頭去看,見是兩位漂亮姑娘,一位嬌俏清麗,一位颯爽英氣。
好像有點兒眼熟。
白執好像與她倆很熟的樣子,起身打招呼,“本帝也未料到會在此間遇上,你們近來可好?”
“好着呢。”
模樣清麗的姑娘道,打量了打量胡說,歪歪頭,“咦,這位是……是胡悅?”
“你是……”胡說想啊想,竟真的猛然想起來,“啊,你、你是蘇錦符蘇貴妃!旁邊是、是皇后娘娘!”
夫黨問:“怎麼,遇到熟人了這是?”
胡說點頭,“幾百年前在凡間認識的兩位好友。”
“別皇后貴妃的叫我們了,我們早已不是。”楚何笑了笑,“如今我們不過是靠販賣鮮花爲生的一介凡人。”
胡說欲問又止,“你們怎麼……”
“你想問我們怎麼還活着,對嗎?”蘇錦符笑着與楚何對方一眼,含情脈脈,“你問帝君。”
胡說偏頭。
“她們……”白執微微一笑,“並非凡人,而是南天庭的芍藥仙子與木蘭仙子,蘇錦符與楚何,是她們在凡間渡劫時的化名。”
“不過,現在已經是真名了。”蘇錦符面帶嬌羞。
楚何解釋,“只羨鴛鴦不羨仙,與其斷情絕愛守着仙規長生不死,不如在紅塵中浮浮沉沉,相守一生。更何況……”
蘇錦符接口:“更何況帝君還幫我們向仙尊求了情,仙尊答應保留我們的仙籍,等我們在人間逍遙夠了看破紅塵想回去時,還能再返回天庭做我們的小花仙。”
“如此再好不過。”胡說道,暗戳戳地問白執,“你怎麼從未告訴過我,蘇姑娘與楚姑娘也是歷劫的啊,當年還有多少事是我不知道的,嗯,快說!”
“沒了,真沒了。”白執說,“我也是元神歸位之後,在一次機緣巧合下才得知,她二人正是因在天庭時互生情愫被貶下凡歷劫的百花仙。”
“於是你就幫她們了?”胡說調侃,“想不到你這麼念舊情啊,這成了親拜了堂的就是不一樣哈。”
白執笑:“彆着急,下個月你我也拜堂成親。”
“哼哼。”胡說嗤之以鼻。
說話的功夫,場上雙方球員已經做完了熱身。藍燦與墨煬各帶領一隊,展開了爭奪。
爲了這天,藍燦是早有準備的,能看得出他的精神比之前好了些,雙眼放光面帶潮紅,即使奔跑起來氣喘微微略顯不支,仍然在堅持着。
墨煬帶球主攻,藍燦爲守。
兩人相撞時,墨煬動作一頓,似有猶豫。
藍燦壓下喉頭的血氣,咧嘴一笑,“你不用顧及我,比賽第一,情意第二。倘若你故意讓着我、輸給我,才真的會讓我不樂意。”
墨煬緩緩攥緊五指,像是下了極大決心似的,點點頭,“嗯,我知道。”
隨之,賽場上拼殺越發激烈。
墨煬率領的黑隊屢屢進球,藍燦率領的藍隊嚴防死守,緊追其後。看臺上的觀衆看得熱血沸騰,不斷拍手叫好。
但胡說他們幾個瞭解真相的卻忍不住皺眉:
就藍燦的身子骨,這麼拼下去,能撐得住嗎?
果然,沒一會兒藍燦就摔跤了,忽得栽倒在地,令人心中一揪。看臺上的觀衆們忍不住爲他鼓掌加油,鼓勵他爬起來。
藍燦掙扎着,好久才倔強地爬起來,小腿好像骨折了,走路時一瘸一拐的。
他抹了抹嘴角,手背上好像沾了點血。
胡說想要起身,白執不動聲色地按住了他的手,“隨他去吧。”
胡說道:“這樣下去,藍燦會死的!”
“連你都知道會死,藍燦自己會不知道嗎?”雲察道,“若這是他死前的心願,狐狸,你又何必不肯成全了他?”
“……”
胡說輕闔雙眸,心中極不是滋味兒。
“小燦!我的小燦在哪裡?你們看到我的小燦了嗎?”
正當胡說快被說服的時候,觀衆席中忽然一陣騷動,白衣飄飄的仙尊披着霞彩從天而降,闖入人羣。
一手提酒,一手執劍,逢人就問,“你可曾看到我的小燦?”
正在蹴鞠的藍燦遠遠看到仙尊的身影,臉色頓時慘白,本能的恐懼與牴觸令他瑟瑟發抖。
“小燦!我找到你了,我終於找到你了!哈哈哈!啊哈哈哈!”
仙尊也看到了藍燦,眼中閃過狂喜,隨後意識到藍燦正在進行怎樣的活動,又雙目一沉,怒不可遏,跌跌撞撞地衝入賽場。
“仙尊!”君玄伸臂將他攔住。
“讓開!”赤穹披頭散髮,不知此刻到底是清醒還是瘋癲,“我要把小燦帶回家,誰都別想阻攔我將小燦帶回家!”
“墨煬家那個跟仙尊到底是什麼關係啊,仙尊怎麼跑到這裡來要人?”甯戚朝巫咸嘀咕。
巫咸搖搖頭,“不大清楚,不過聽說藍燦以前是住在仙界的,他一個凡人爲何能住在天上,而且活了四百多歲,即使不知道也不難猜吧。”
甯戚恍然大悟,“哦,我懂我懂,有私情有私情。”
巫咸跟着嘆氣,“是啊,真是沒想到向來禁止動凡心的仙界,仙尊竟然帶頭喜歡上一名凡人,關鍵還是我本有心照明月,奈何明月照溝渠,嘖嘖。”
於是乎,兩位王也無心看比賽了,就地吃瓜瞧起熱鬧來。
“藍燦想要的是什麼難道你還看不出來嗎?”君玄道,“你此時帶他走,是想逼死他?”
“讓他跟那條蛇在一起胡鬧,纔是害他去死!”仙尊厲聲道:“還不讓開,休要插手我藍家的家務事。”
“家務事?據我所知,藍公子似乎並未進仙尊家門吧,一直都是仙尊你自作多情,強取豪奪。”君玄道。
他與藍燦交情不錯,舊時經常開開玩笑,對仙尊囚|禁藍燦之事,雖從未阻攔,但心中多少是站在藍燦那邊的,加上正與雲察冷戰心情煩悶,竟無意中忽略了赤穹說的是“我們藍家”。
仙尊見君玄態度堅決,絲毫沒有要讓開的意思,於是不再多言。
兩人瞬間打了起來。
也是這時,觀衆裡突然有人發出驚呼,“啊,快看藍隊的領隊,要出人命啦!”
正打鬥的兩人一頓,仙尊遙遙望去,只見藍燦不盈一握的身子像只斷了線的紙鳶般輕飄飄倒了下去。
“小燦!”
仙尊疾呼,揮開君玄的劍衝入賽場,但墨煬先他一步,將藍燦接入懷中。
“藍燦!”
“藍公子!”
胡說幾個也紛紛站起來,跑進賽場。
“放開他!”
仙尊大怒,一把推開墨煬將藍燦搶了回來,像抱着塊易碎的珍寶般小心翼翼地抱着他,一點點擦拭着對方嘴角不斷涌出的血水,表情如癡如醉。
“爲什麼,爲什麼你就是不肯聽我的話?啊,小燦,你告訴我究竟爲什麼啊?”
藍燦只是虛弱地笑,眼角帶着淚,用溫柔的目光看着墨煬。
直到此刻,他依舊吝嗇的連半分眼神都不願舍給赤穹,又或者說,他恨,恨赤穹奪了他的自由。
他是寧願瀟灑快活地活一天,也不願被禁錮住手腳,活千年哪。
“是你!”赤穹想起什麼,猛地擡頭惡狠狠地盯着墨煬,好像要把他撕碎。
“都是你把我的小燦害成這樣的!你明知他身子不好還要帶他蹴鞠!小燦說你愛他,你這是愛嗎?你分明就是想要置他於死地!”
墨煬站在一邊微微垂首居高臨下地看着赤穹,額前的碎髮遮住半張臉,露出的右眼一隻猩紅的豎瞳佈滿陰森。
蛇是冷血的物種,向來給人種溼冷的錯覺。
墨煬更甚。
他面無表情,彷彿藍燦的死活與他無關,甚至看着赤穹時嘴角勾起陰謀得逞後的譏諷。
“你說是我故意要害死他?”墨煬冷笑,“赤穹,你自己問問他,他是信你,還是信我?”
“別碰我……”藍燦使出僅剩的最後一點力氣,拼命去推赤穹,掙扎着往墨煬腳邊爬,“墨、墨煬……墨煬……”
“看到了吧,他恨你,他根本一點兒都不想靠近你。”墨煬道,緩緩彎腰像施捨般將藍燦抱了起來,“小燦,別怕哦,我這就帶你走。”
胡說覺得墨煬的語氣和神態都很不對勁兒,但又說不出具體哪裡不對。
直到仙尊發出一聲嘶吼:“我是你哥哥啊!我纔是你最親的最希望你好的人啊小燦!”
藍燦一震,嘔出一口鮮血,驚愕地瞳孔微縮,“你、說什麼?”
“哈哈哈啊哈哈哈哈!”墨煬大笑,“你終於認了,你終於認了赤穹!”
“小燦……我是哥哥啊。”仙尊無力地跪倒在地,淚流滿面,“我從未真的想禁錮你,我知道你想去人間玩,知道你討厭我圈着你,知道你喜歡自由。但我只想你能好好活着,因爲只要有你在,我就還有家啊,咱們的家纔不會散哪。”
“你真是……我哥哥?”
藍燦有些迷茫,恍惚間又做起做了無數次的夢。
夢中,他有家,有哥哥。這夢很久以前他還跟胡說講過,當時還說自己是癡人說夢。
甚至他喜歡墨煬,也是因爲墨煬無論何事都像大哥哥一樣寵着他。
原來,這一切都不是夢嗎?
“不、不是真的。”藍燦難以接受,搖頭道:“倘若你是我哥……我怎麼一點兒印、印象都沒有……”
“因爲、因爲你……”
赤穹欲言又止,止又欲言,“因爲你出生不到一天,就死了。”
原來,赤穹幼時家中十分窮苦,孃親患有弱症無法幹粗活,全家只靠爹爹砍柴爲生。偏偏他七歲那年又害了場來勢洶洶的奇症,症狀之一便是低熱不退渾身發冷,還時常流鼻血。
而一旦受了外傷,就會很難癒合。
倒不是完全無藥可醫,但藥材極貴,僅憑他爹砍柴砍上一千年也攢不夠。
有郎中提議,讓他娘再要一個小娃兒,待分娩時採用換血之術,或許有救。於是,這纔有了藍燦。
彼時,赤穹並不知弟弟在爹孃眼中只是一個治病救人的工具,他滿心期待的盼着小生命的出生,見到襁褓裡的小藍燦更是喜歡的不得了。哪裡想到家中窮得連養一個孩子都費勁兒,根本養不起第二個,等剛換完血,他爹就抱着剛出生的小嬰兒,扔到了後山亂山崗。
傳說,山上又狐仙出沒,拿活人祭奠,能得狐仙保佑。
他爹也是想拿小兒子祭奠狐仙,好保佑大兒子痊癒,長命百歲。
等赤穹得知真相跑去亂山崗想要救回藍燦時,趕到地方只剩下被撕碎的襁褓和一堆沾滿血跡的白骨。細小脆弱的骨頭只有嬰兒纔有,地上還有一撮雪狐的絨毛。
藍燦已經被狐仙吃了。
死無全屍,魂飛魄散,連做鬼的資格都沒有。
自己的命是用弟弟的血換的,而剛出生的小嬰兒還沒來及瞧一眼這世界,就被狐狸給吃了,赤穹因此發誓,一定要救回弟弟,讓他重生。
沒過多久,他孃的弱症加重撒手人寰,爹爹也在砍柴途中墜落山崖屍骨無存。
不到十歲時的赤穹背井離鄉,拜師學藝,決心修仙。而他成爲仙尊的第一件事,便是設法將藍燦復活,哪怕採用三界不齒的用禁術,哪怕會讓藍燦恨自己,他都小心翼翼地守護者弟弟。
倘若被人認出藍燦本是已死之人,不但他的仙尊之位保不住,就連他們兄弟倆都要被三界人唾棄。
所以,他不敢與藍燦相認,更不捨得讓藍燦本就虛弱的身子過多操勞,只能把他關在後院。
“你弟弟的命是命!旁人的命就不是命嗎?!”
墨煬聽不下去仙尊的故事,他只感到可笑。赤穹一怔,道:“你這話什麼意思?”
胡說也不解,看向白執,“他說的禁術,是指……”
卻發現白執的臉色有些泛白。
來不及細想,就聽墨煬又是冷笑,“敢問仙尊,四百年前你屠狐王滿門時,可曾見過一條小巴蛇。”
“小巴……承姬,是承姬!”甯戚一驚一乍地,“原來墨煬他妹竟然是被仙尊誤殺的,欸不對,他的意思是胡悅他爹是仙尊殺的!”
根本用不着甯戚解釋,胡說早已上前一把揪住墨煬,“你知道些什麼,你究竟都知道些什麼?我爹孃真的是赤穹殺的,真的是他殺的嗎你告訴我,告訴我!”
墨煬微微眯眼,瞥了眼白執,冷笑:“狐狸,你與其問我,倒不如去問問你的好帝君,他向來與仙尊狼狽爲奸,當年仙尊究竟做了些什麼,他最清楚不過……呃!”
話未說完,就被白執緊緊扼住了咽喉。
看到這一幕,胡說頃刻間便明白了,僵硬地轉頭表情由抗拒到難以置信,最終化爲不得不接受的心死。
“你一直都知道,是仙尊……殺了我全家。”
不是疑問,而是肯定。
白執被他死寂得目光揪的心口發疼,猛地縮了手。剛剛他只是下意識地,見墨煬要說,想都沒想就出手阻止,竟忘了這相當於是不打自招。
“咳咳咳。”
墨煬退後幾步,艱難地找回呼吸,道:“別傻了狐狸,直到此時你還願信他嗎?你可知,連剝你父王的妖丹這主意,都是他給仙尊出的。你永遠都想不到,更也無法理解白執究竟有多大的野心。
“掌控神界還不夠,他還想控制仙界,甚至統一三界。對,就像陸離一樣,陸離想統一九州,白執想統一三界。他們是一樣的人,都是爲達目的不擇手段。逆川,你知道逆川吧,逆川之下的亡靈就是他爲了爬上如今的位置而踩踏的屍骨。
“呵,混合他的三節龍骨,拌混沌境中盤古開天闢地時誕生神樹的草木灰,捏成一個泥人,再賦予靈魂,這就是藍燦,哈哈,這就是藍燦。他以此要挾仙尊,事事聽命於他。”
“你怎麼什麼都知道?!”仙尊問,忽然想到點兒什麼,“是你!原來你一直蟄伏在明韶宮中,哈哈,虧我,虧我還一直讓你負責照顧小燦,想不到竟然是你爲了報仇,刻意接近於他。”
“唔——”
藍燦猛地噴出一大口血。
“小燦!”仙尊忙抱過他,如以前的無數次般將靈力不斷輸入他體內,卻發現這次只能是徒勞。
仙尊歇斯底里,“殺你妹妹的是我不是他,你想報仇就衝我來啊,他是無辜的,你爲什麼要傷害他?!”
墨煬兩手空懸,無力地攥了攥手指,似想抓住點兒什麼。
“哥……沒,沒用的。”藍燦苦笑,“死就死吧,我……咳,我不怕。本就是該死之人,多活這四百年……我賺、賺了,就是辜負、辜負了你一番苦心。”
“別說了小燦,你會沒事的,哥哥不會讓你有事。”赤穹哭道。
藍燦艱難地把頭轉向墨煬,彎了彎嘴角,“其實……我,我知道你接近我另有目的……我不傻,但、但還是想謝謝你,帶我做了許多我此生都夢想的事……即使是死,也死而無……無……憾。”
“小燦,小燦!”仙尊呼喚,“不要睡,小燦,小燦你醒醒,醒醒啊小燦,啊啊啊——!”
藍燦一死,仙尊霎時就瘋了,抱起藍燦跪到白執腳邊,“白執,你救救他,救救我弟弟,求你,求求你!”
白執無動於衷,除了胡說,他再分不出一絲心力。
墨煬似乎嫌白執還不夠亂,道:“狐狸,你以爲他喜歡的是你的人嗎?根本不是!他喜歡的是你的身份,別忘了,你可是狐王。”
是啊,憑狐王與妖界各王的交情,控制了狐王,就等於拿捏住了整個妖界。
胡說冷冷逼視着白執,“他說的,可是真的?”
“我沒有。”白執想要捉他的手。
胡說猛地退後一步,“別碰我,你讓我覺得恐怖,白執,我很怕,我現在很怕你你知道嗎?”
“我沒有,胡悅你相信我,我絕沒有讓赤穹去殺你父王,我只說需要一枚有萬年修行的妖丹,我不知他會……”
“哈哈。”胡說欲哭無淚,“你不知道,你竟說你不知道?赤穹因藍燦的死一直對狐族懷恨在心,你讓他取妖丹,他除了會去找我父王,還會去找誰?”
白執極力辯解,“你知道的,當時我在歷劫,等我元神歸位時事情已經發生了,我沒辦法……”
“你沒辦法?”胡說冷笑,“隨隨便便就能給人三節,你的龍骨這麼不值錢嗎?既然如此,你復活一個是復活,復活一羣也是復活,何不讓我父王母后也重生?”
君玄忍不住插嘴:“狐狸,你這話說的有點兒……”
胡說一個眼刀掃過去,“你們都幫他瞞我,明知赤穹就是殺我全家的兇手,還裝模作樣說要幫我調查。”
君玄忙道:“我冤啊,我真的是剛剛知道。”
說完就去看雲察臉色,生怕他更加誤會。
“你說過,再不會騙我。”胡說看着白執。
“對不起。”白執聲線微顫,“你,怎樣才肯再原諒我。”
“機會只有一次,你用盡了。”胡說決然道,輕闔眼眸,“除非你能讓我爹孃……死而復生。”